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有形的思维
作者:姜向明 [比利时]马赛尔-帕克特
物的形象还直接出现在马格利特的不少画作里,比如《复燃》和《威胁的刺客》。
马格利特画作的名字都很有意思,它们往往直接反映出对现实的反讽。比如说,《伟大的战争》里画了个仪容华贵的妇人,她的脸却被一束紫罗兰遮盖,很明显地反映出内心与外部世界的激烈冲突。他就是通过用一种物体来遮盖另一种物体这样的方式传达出这种信息的,也就是说任何事物的真相都被一层帷幕遮盖住了,马格利特对这种罩着假面的现实总是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对马格利特来说,事物的内在比它表现出来的外貌要有趣得多,因此他不惜用违背逻辑的方式来表现那个藏而不露的黑暗错乱的世界。
沙勒洛一年一度的集市打破了单调平静的日常生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那里尽情地玩乐,15岁的马格利特就是在那里初识还不到13岁的乔吉特。他们一见钟情,虽然命运让他们此后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他们还是结合在了一起,从此再也没有分离。乔吉特的母亲去世后,她与姐姐莱昂汀从沙勒洛搬到了首都布鲁塞尔居住。1920年的一天,她与马格利特在植物园(如今是个文化中心)重逢,从此成为马格利特唯一的模特儿。他们在1922年结婚。
※诗意之谜
沙勒洛是个不适合艺术家生活的地方,即使现在也依然如此。那里的人们对艺术漠不关心,对知识冷淡迟钝。马格利特来到布鲁塞尔,进入美术学院,在那里时断时续地参加了一些文学与美术课程。
马格利特与马克斯·恩斯特等其他超现实主义画家不同,对文学与哲学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像安德烈·马宋一样,他对《存在与虚无》的作者萨特、《存在与时间》的作者海德格尔等哲学家推崇备至。他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书籍,包括前面提到的方托马斯系列,斯蒂文生的幻想小说《金银岛》对他的影响尤其显著。如果树叶能够变形为鸟,树干能变形为栖木,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让我们惊奇的呢?如此形而上的动植物一体的形象出现在《恐惧的伴侣》及其他许多画作里。斯蒂文生以高度艺术的手法在现实与幻想的世界里自由驰骋,马格利特也同样地抛弃了客观世界的普遍规律,发掘出一个深藏在人们内心的神秘王国。
马格利特的灵感来自许多文学哲学的巨匠,《辩证的赞美》会让你自然地联想到黑格尔,《恶之花》与《女巨人》来自波德莱尔,还有魏尔伦、海德格尔与洛德雷阿蒙等人。可是与以上这些文学哲学家比较起来,爱伦·坡对他的影响是最为强烈也最为持久的。就像读坡的小说一样,人们只有通过沉思默想才能进入马格利特的谜境。这并不是说你能把这份神秘占为己有,你只能去感受、去反思,而作品本身并没有提供任何解开谜语的线索或公式。你对马格利特的画作思考得越深入就越会被那种浓浓的诗意打动。《安海姆之境》,这个名字直接来自坡的一篇小说,明确地表明了马格利特对坡的无限景仰。这幅画描绘了一座老鹰形状的山脉,前景里还有两只鸟蛋,表明了一种如空气般轻巧的特质,这种特质也正是诗歌的性质之一。
马格利特的阅读对他的画作产生很大的影响,这一点往往被人们低估。此外,他在布鲁塞尔的交友也对他影响很深,这表现在两个方面:对既有律法的厌恶,对诗境的不倦追求。他的第一个好友是诗人皮埃尔·布尔热瓦,此人曾和他一起服过兵役。布尔热瓦把他介绍给了未来主义者,就这样他开始加入未来派,不过时间不长,而且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未来主义者。他只是对未来派的色情主义倾向感兴趣,而对他们对机械、技术、物理运动的崇拜却不以为然。随后是门森,他是马格利特弟弟保罗的钢琴老师,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马格利特的作品,并把马格利特介绍到了总是激动人心的达达主义者的圈子。他还通过购买马格利特的画作来给他提供经济支持,在三十年代初期他成为马格利特的伦敦代理商。还有一位是诗人马塞尔一勒孔特,此人与达达的关系也非常密切。有一次勒孔特给他看了一幅德·席里柯的画作《爱之歌》,后来马格利特这样写道:“那是我生命里最感动的一刻;因为我第一次从画面里看见了思想。”
令人惊奇的是,这幅神奇的画给了1919年在慕尼黑的马克斯·恩斯特同样的感动,在1923年也一样打动了伊夫·唐吉,他甚至激动得从一辆行驶着的巴士上跳了下来。还是这个席里柯,马宋称他为“全世界最伟大的画家之一”,还影响到了比利时另一位超现实主义的代表画家保罗-德尔沃。马格利特对德尔沃的评价不是很高,这两个伟大的画家之间存在着不少分歧,比如他们对作家的选择。德尔沃推崇的是儒勒·凡尔纳的想象力,而马格利特更看重坡的诗意。而最重要的分歧是他们俩对绘画的不同理解,德尔沃是视觉主义者,他喜欢表现美的事物、单纯的意境,而不是表现什么深刻的思想。德尔沃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像马格利特那样的经济困窘;而马格利特是个叛逆者,喜欢表现灰色的形而上的事物,而不是单纯的甜美的梦境。马格利特不喜欢德尔沃的流行艺术,不过德尔沃还是给了他不少的艺术灵感,就如席里柯。超现实主义者在思想上在认识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分歧,可是他们却一致承认席里柯这位意大利形而上画派的大师对他们的重要影响。
除了斯蒂文生和爱伦·坡,诗人马拉美、波德莱尔、保罗·努杰等对他的影响也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我们如何用文字来解释像《空白页》、《现成的花束》、《角力者之墓》之类的作品,也许最好的方式就是诗歌。努杰曾写过这样一首诗来表达对马格利特的敬意,“一只铃铛、一片森林/一个女人、一片天空/一张帘幕、一只手/一座山,在沉默的预言中。/一阵神秘的风渐渐吹起/一次未知之旅就此出发。”
在路易·斯居特奈尔出版于1945年的《铭文》一书中,他用这么一句话来总结马格利特的天才,“他建造起自我的牢笼,只是为了从中逃脱。”没有比这句话更好的方式来说明马格利特的《美丽的世界》一画的了。在这幅画中他画了一道透明的窗帘,众所周知窗帘是用来遮盖的,他就是用这种陷阱来强迫遮蔽物展示出自我,同样的强迫也出现在《转移》一画中。马格利特的文学视野还包括洛德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该书于1870年在比利时出版。毫无疑问,马格利特为《马尔多罗之歌》所作的插图也完美地体现出超现实主义者多方面的才华。
自1926年的《迷失的骑手》起,马格利特将自己视为超现实主义者。这表明了他对这个来自巴黎的光辉灿烂的运动和那些画家的认同感。在超现实主义运动的年代,在1927与1930年之间,他与恩斯特、达利、艾吕雅等人的关系日渐密切。作为一个比利时人,马格利特的个性严肃而沉默,内心敏感而脆弱,而意志却相当坚定。1927年,马格利特决定住在巴黎的郊外,因为他的经济条件和他的性格都与繁华喧嚣的巴黎不相吻合。也正因为如此,他最终还是在1930年与妻子一起回到了布鲁塞尔。
在二战前的1932与1936年他两次加入共产党,尽管他身上确实有社会主义者的倾向,可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