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契丹马刀

作者:邵广佑




  “你的……全都知道?”
  小岛宜孝慌了,看了一夜别人的履历,却不料自己的履历早已被别人看过。这个警务局长,好厉害!
  赛人鹏扔掉刀鞘,摆直马刀,做了一个开打的姿势。小岛宜孝慌忙提起战刀,准备还击。影壁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小岛宜孝用日语骂道:“中川友泽,你竟敢在值班时间嫖娼,到现在还不回来,真是该死!”然而,他的眼睛扫到对面亮闪闪的马刀,想起那天的事情,忽然狂妄起来。
  “一把回炉的破刀锯,刀鞘还值得镶嵌宝石?可笑!可笑!”
  小岛宜孝哈哈大笑,笑声里全是狂妄。赛人鹏也哈哈大笑,笑声里饱含着嘲讽。小岛宜孝受到侮辱,叫了一声“死啦死啦的有”,举起战刀劈杀过去。
  三个回合之后,小岛宜孝觉出赛人鹏手中的马刀跟几天前的“刀锯”大不相同,非但砍不出锯齿,而且刀刃雪亮,有股寒气直逼脸颊。小鬼子这一吃惊,心里开始发虚,步伐也有些凌乱。但他很快恢复了自信——在技击刀法上,他受过高手指点,并且上次没输给对手,此刻拿下赛人鹏应不在话下。小岛宜孝呼喊了一声,激励自己,要提起精神奋力进击。
  赛人鹏的刀尖在小岛宜孝眼前一晃,却停了下来。
  “小岛宜孝,我有个秘密,你肯定不知道。”
  这个小鬼子也停下来,发愣地问道:“什么秘密我不知道?”
  “我发过誓,要亲手斩下一个‘最可恶的’日本鬼子的脑袋,祭奠死难的中国人。这个‘最可恶的’日本鬼子,就是你!”
  小岛宜孝恼怒万分,骂着“八格牙噜”,挥刀扑来。赛人鹏虚与应对,随即演化成舞风狂龙刀。但见他人刀一体,迅疾飘忽——脚步直进,则白刃翻滚密不见人;身体转侧,则旋风龙卷裹挟威仪。
  小岛宜孝感到阴风蒙头寒冷彻骨,却不甘心失败,就双手握住刀柄,用尽浑身的力气劈去……却见白光一闪,战刀的前半截飞向了天空!
  引以为荣的战刀,居然被一把马刀削去半截,小岛宜孝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就在这一瞬间,赛人鹏转腕加力,刀光一闪,小岛宜孝这个“最可恶的”日本鬼子的人头便旋落地上,翻两个滚儿不动了。
  赛人鹏以白绢净过刀刃,朝那个沾满血污泥污的脑袋吐了一口吐沫。
  绕过影壁,地上躺着一个死去的日本人,正是中川友泽。他按时在院子里巡查,忽然听到影壁那里有点儿响动,就走了过去,还没有弄清是什么,就被一口刀抹断了喉咙。因有影壁挡着,所以小岛宜孝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赛人鹏打了一个呼哨,连鬓胡子和那个小伙子跑了进来,直奔西厢房秘密监狱。他们弄开铁门进入屋里,扶起一个硬邦邦死去多时的人来,借助于院灯的光亮细看,却不是德泰。
  小岛宜孝把德泰关到哪里去了?
  更刻大街的报时钟,分针顿了一下——四点一刻。
  
  9、夜半枪声急
  
  樱之花豆酱馆一向孤寂,中国人不光顾,日本人也不光顾。日本军人不注意它,伪满洲帝国的军警也不注意它。
  上午九点钟,那两个到宪兵队去审问“抗日分子”的特别防谍班成员回到豆酱馆,要向小岛宜孝汇报情况。他们见门市房的栅板还没有摘下,就到大门去喊人,却发现门板上贴着一张标语。
  “中国万年!日本玩完!”
  实际上,天亮以后很多过路的人都看见了这张标语,但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异常。县城里出现抗日标语是常有的事,为了躲避灾祸,人们总是记住了标语的内容就匆匆地离开。这两个家伙知道大事不好,推开院门,看见从影壁到小岛宜孝办公室的石阶前,横竖躺着四具尸体,都是特别防谍班的人。最惨的是小岛宜孝,地上只有他的身子,人头不见了。两个家伙慌慌张张地跑到街上,喊叫宪兵队封锁院子。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中国人拍手称快,日本人心惊肉跳。
  县城的日本驻屯军司令官中井国男大佐极为恼火,他必须迅速找到小岛宜孝的人头,否则没法跟关东军总司令部第二课交代。这要挨条街巷地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中井大佐只能派出第二十守备中队的一个小队、十五名宪兵、一个连的伪满洲帝国“国军”。人力不足,中井把新任的警务局长叫来,命令他立刻派员协助搜寻。
  新任的警务局长是从外县调来的,并不熟悉这个县城的情况,只好把任务交给警察总队队长。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总队长不想惹火烧身,也不敢得罪上司,就命令各个警察中队立即带人分头去找小岛宜孝的人头。
  警察们对寻找小岛宜孝人头的任务极其反感,逛街似的走着,根本不看小鬼子的人头在哪里。“国军”那边也是一样,没人用心寻找。太阳西斜,日军没有收获,“国军”和警察更没有收获。
  这一天,县城各个地方,话题都是日本鬼子小岛宜孝的人头不翼而飞的新闻。大街上人们相见无不笑容满面,都说晚上得喝一盅,好像这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月光清淡,赛人鹏练完舞风狂龙刀无事可做,洗把脸坐下来休息。两天来,高家待他如同上宾,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孤独空寂。傍晚时分高老师来过,安慰他:“组织上会有安排的,你可静候消息。”
  赛人鹏看着窗帘上幽暗的夜光,想念妻儿,更是盼望早早出城,好投奔杨靖宇的抗联一军第三师杀敌报国。
  不过是半个小时的工夫,连鬓胡子来了,附耳说了一句话,让赛人鹏乐得直想蹦高。
  “老兄,让我也参加夜里的战斗吧,笼中鸟的滋味我受够了!”
  连鬓胡子直摇头:“不行不行,子弹不长眼睛。这次行动,目的就是要把你和德泰营救出去。三师的周政委和政治部柳主任特地强调,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绝对不能让你参战,也不让你接近战斗区域。你若是带伤出去,师首长要追究责任的。”连鬓胡子又说,“出了城,你想要携妻带小远走高飞,我跟你走,护送到底。要是投奔三师抗日救国,你跟我走。”
  “我……跟你走。国之不存,岂能有家!”
  连鬓胡子眼里放出敬重的光芒,赞许地拍拍赛人鹏的肩膀,急忙走了。今天晚上,他格外地忙。
  夜已深沉,赛人鹏思家念国,焦急不安。正在搓手踱步之际,忽听远处骤然响起了枪声。时间不长,急促的枪声由疏变密,间杂着轻机枪的暴烈和火炮的轰鸣响彻夜空。再一细听,北、东、南三个方向都有枪声,可以断定,有三支队伍在同时攻打北门、东门、南门。赛人鹏心情激动,掏出怀表一看,十一点整。
  密集的枪声没有多久就推进到了城里。守城门的日军和伪满洲帝国的“国军”被打蒙了,很快就丢弃了阵地。渐渐地,枪声全都集中在城西一带。西边有火车站,西边有日军满铁守备队第二十中队的军营,西边有驻屯军司令部,西边有关东军的直属仓库,西边有省第三模范监狱,都是应该攻打的目标。
  深夜的枪声震惊了全城,人人都在做着不同的猜测,中国人振奋,日本人沮丧。赛人鹏将契丹马刀拎在手中,等待时机的到来。
  有人在门板上轻轻地叩击三下,赛人鹏打开房门一看,正是他苦苦盼望的连鬓胡子。连鬓胡子勾一下手,什么没说扭头就走了。赛人鹏明白,轻带房门,就像前天凌晨逃出警务局那样跟在身后。
  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连鬓胡子打了两声口哨,对面大槐树后回了两声口哨,连鬓胡子就拉着赛人鹏沿着这一侧的行道树向东门方向跑去。每到阴暗复杂的地段,连鬓胡子就打两声口哨,附近的墙边屋旁树后就有回复的口哨。赛人鹏知道,那都是三师的人在保护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很快就接近了东门。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日军的,也有“国军”的。
  连鬓胡子是走夜路的高手,两脚着地如蜻蜓点水,眨眼的工夫就跑出一丈有余。赛人鹏的脚功逊色许多,使尽力气也追赶不上。连鬓胡子并非有意显卖功夫,而是着急。城里的日军具有很强的反扑能力,如果不赶紧通过城门,这个精心策划的营救良机顷刻之间就会丧失。日军受到这次惊扰,肯定要加强警戒,在城内进行严密搜查,赛人鹏不要说逃出城去,就是在高家藏身也越发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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