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血泪金手镯

作者:唐谟金



追问下,她只说在讨米途中被恶狗咬了,自己也跌伤了脚。由于这一惊一吓,她的病情更加重了,时时在噩梦中惊醒……
  狮头岭上的日子是多么孤独难熬啊,玉珍上山来看望过他们几回。每次,玉珍来看望他们时,牛强都是强硬地将她赶走,可十天半月不见玉珍,心里又怪想念的,真是度日如年呐!
  有时,牛强得闲时,又按捺不住地想去探望玉珍。他每次都是天未亮就起床,在夜幕的掩护下潜回村边,躲在路边的茅草篷里。他知道玉珍早晨会经过这条路扯猪草。当他远远地看到玉珍那熟悉而美丽的身影出现时,他心里就感到十分亲切,万分激动!但他不能喊叫,不能打招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每看到玉珍一次,他就有了某种满足。不过,玉珍妹以前可是个活泼伶俐、爱说爱笑的姑娘,走在路上,也总是神采飞扬,嘴里哼着小曲,一对短辫子在肩头上撒欢,而如今他看到的玉珍,却总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是一朵被风霜打蔫了的小花。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便好想劝慰她几句,一时竟控制不住地大喊:“玉——”但他马上又把后面的“珍”字咽下去了,他不能出声、不能露面啊!……唉,无形的鸿沟把他们隔离,哪怕近在咫尺,也如天各一方。这要命的麻风病,真叫人痛苦死了!
  尽管如此,牛强母子俩还是免不了一场灭顶之灾的降临——
  
  少女无心论婚嫁 保长蓄意诛无辜
  
  转眼萧玉珍已经长到十六七岁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她这个“二八佳人”真出落得花容月貌,秀色可人,那一张红润漂亮的鸭蛋脸,那脸颊上深深的小酒窝,那一对清亮如秋水的杏眼,那一对乌亮齐肩的辫子……真是迷倒了无数小伙子!大家知道牛强再也无望了,于是上门说媒的人挤破了门槛。
  且说这村上的李保长有个外甥叫杨光宗,家里较富裕,然而不争气的左脸上却长着一块乌黑的胎记。光宗是年20岁,正在城里读医科中专,暑假随母到舅舅家走亲戚,看到了楚楚动人的玉珍,禁不住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啊呀!一年胜过一年,想不到几年前的小丫头竟长得如此俊俏,比城里那些大家闺秀还勾魂摄魄呢!光宗正是青春躁动的年龄,以前虽然有人给介绍过几个姑娘,不是他不动心,就是女方嫌他那脸上的黑疤。如今见了玉珍,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了,迫不及待地对娘说出自己的心事。
  他娘见玉珍家境宽裕,而且姑娘品貌出众,自己也中意,以前人家给他介绍的他不肯要,如今儿子有了中意的,就想尽快把儿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于是,她就对哥哥把这个心愿讲了,要他务必帮忙成全这桩美事。
  李保长听了妹妹的要求,捋着他那浅浅的八字胡须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哥估计女方会答应吗?光宗脸上的胎记可是个障碍。说真的,若论形貌,光宗真还配她不上哩。”
  “那胎记算什么,不过是有点美中不足而已,光宗有文化,家境又富裕,女方有什么不答应的!”李保长胸有成竹地说,“再说,凭着我在这方的权势,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嘛,这事全包在我身上了。”
  “那你就放在心上,抓紧跟女方家说去。”
  “哎,外甥跟崽一样嘛,舅舅给外甥办终身大事还有什么不尽心的,你们就等着操办喜事吧。”
  这下光宗娘放心了,光宗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光宗娘儿俩回家后,李保长不托媒婆,却把“跟屁虫”叫到家里,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要他到玉珍家去说媒。
  这“跟屁虫”是个保丁,是他的心腹爪牙,人像个瘦猴子,其貌不扬却很机灵,嘴上功夫也不错,能把死人说活。因此,他虽然不是专业媒婆,保长却对他“委以重任”。
  “跟屁虫”不敢怠慢,后脚才出保长的家门,前脚就跨进了玉珍家,进门就连忙向玉珍一家“道喜”。
  萧郎中被弄糊涂了,问:“喜从何来?”
  “跟屁虫”眨巴着一对小眼睛说:“保长的外甥杨光宗看上你家玉珍了,这还不是大喜么?”接着他就一阵摇唇鼓舌,把光宗的家庭和人品特别是读书毕业之后的锦绣前程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说,“玉珍就是只金凤凰,迟早也要落巢的,不如选择保长外甥这棵茂密的梧桐树筑个安乐窝,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一桩美满姻缘哩!”
  玉珍父母对此姻缘却并不“感冒”,说是要征求了玉珍的意见才能答复。然而玉珍正在苦闷中,除了牛伢子,哪有心思谈婚论嫁?就一个劲儿摇头,说着说着还流出了眼泪。“跟屁虫”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好话说了三担零一箩筐,玉珍的头始终摇得像只货郎鼓。真是热脸碰上了冷屁股!
  “跟屁虫”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狐假虎威地说:“哼,真是有福不晓得享!你们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李保长可是个跺一脚狮头村就要抖三抖的人物,只怕得罪不起哟!”
  听着这样硬邦邦的话,玉珍父母也很反感了,他们也是城隍庙里的菩萨——不怕鬼,正色道:“婚姻上的事,不能勉强,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嘛。”
  “跟屁虫”原以为这差事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的,谁知是对着香炉打喷嚏——碰了一鼻子灰,他再无能耐了,只好上保长家如实复命。
  头戴礼帽、身着蓝布长衫的李保长正坐在太师椅上抽着水烟,听了“跟屁虫”一番回话,心里好光火,眉头皱成个大疙瘩,跳下椅子,烟也无心抽了,在房里踱来踱去猜测着:这黄毛丫头,难道她真是嫌光宗脸上的那个胎记?难道她还另有想法?……啊!她一定是对那个麻风哥寄托着希望。这个痴迷的贱丫头,我马上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他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终于想出个斩草除根的主意……
  当夜,李保长对“跟屁虫”如此这般一番授意,然后要他邀了牛强族上的一个掉片树叶都怕打烂脑壳的老人和村里几个跟牛强家有过节的人在他家召开秘密会议。这回保长破天荒地显得客气了,既备了茶,还叫家里人炒了一大盘南瓜籽。
  大家寒暄了几句后,李保长吩咐将大门关上,还吩咐堂客在门外放风,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抖了抖蓝布长衫说:“今夜请大家来,是想商量一件大事。你们都知道了吧,牛强母子患了大麻风,虽然已搬到了狮头岭,但对全村的乡亲父老还是有极大的威胁。谁都知道,这大麻风是见风就传染的,跟病人见个面说句话就可能坏事,何况狮头岭上的风常往我们村里刮,狮头岭上的水也会往我们村里流,如果全村几百号男女老少都传染上怎么得了?现在大家都议论纷纷,强烈要求本保长采取断然措施。我呢,本着对全村几百口老小负责,召集大家商量个办法。”他把牛强母子俩对大家的“威胁”添油加醋地说得无比严重,然后,甩下一句话,“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大家沉默了,大眼瞪小眼地不好开口,许久才有人接话。有的说应当将他们赶得更远点;有的说,可以叫人传话,今后再不准他们到这一方来,一经发现就打断他们的双腿……
  “嗯?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吗?”李保长抹了一把八字胡须,向“跟屁虫”使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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