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血泪金手镯
作者:唐谟金
没奈何,他只得无功而返。沿途,他看到一些墙壁上写着“推翻旧中国封建统治,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一切权力归农会”、“土地回老家,合理又合法”等标语口号,也有些人在敲锣打鼓聚会,他感到很新奇,却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不敢向人询问。他哪里知道,中国的大地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幸运也将降落在他头上了!
就这样,他又来到这山野中的秘密岩洞——“神仙洞”栖身。这儿的日子简直是“白毛女”式的生活:这里没吃没喝,他为了能活下来,平时就到山上采野菜、山果果腹,打鸟兽、掏鸟蛋打“牙祭”,在万不得已时,也去地里偷些红薯、苞谷之类的杂粮维持生命。
他的病情在一天天恶化……
这时候,他就愈加思念玉珍。满脑子都是玉珍的影子。
当普查人员拿出登记表询问他的情况进行登记时,他支支吾吾,自称吴根,也不肯讲出自己的真实籍贯。但从他的口音可以判定他是本县人无疑。普查人员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他是一个病情严重且顾虑很多的特殊病人,决定马上带他到县里新办的玉屏山麻风村治疗。
牛强看到大家对他这么好。特别是听说要将他带到麻风村,由政府出钱给他治病时,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普查人员面前……
突然,他又“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头冒冷汗,口吐白沫,双眼紧闭,不省人事了!
牛强无颜见知己 玉珍真情慰莽汉
玉屏山麻风村位于县城约十来里的一面山坡上,离狮头岭也不过八九里。这儿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又远离尘嚣,确是一处理想的疗养之地。当地政府为了办麻风村,调整了上百亩土地和山林,将原来居住在这里的几户村民迁移了,并新修了几栋平房供病人居住。首批接纳了60多名麻风病人。
牛强是幸运的!如果说,他在普查中搭上了“末班车”,那么在治疗上却赶上了“首班车”。
当时国家还很贫穷,但对这些麻风病人,政府拨出了专款为他们免费治病,病人所用的医疗费全免。生活费根据不同情况做不同处理,完全丧失劳动能力者由政府供给粮食和一定数量的生活费;有劳动能力的由病人自食其力,政府提供土地和其他生产资料,病人可以从事农耕和养殖,税收全免。
牛强是一无所有,病情又颇严重,麻风村给他解决了被褥和衣服,也发了粮食和油盐等,使他安顿下来。
为了医护人员的安全,医疗防治站设在离麻风村两里路远的地方,配有医护人员6名,工人1名。医护人员每天轮流去麻风村看病、送药和护理。跟病人接触时,都穿白衣大褂,戴口罩和手套,脚上穿长统靴,回站后要进行消毒。医护人员通过培训后知道,麻风病是一种由麻风杆菌引起的慢性传染病,有几种类型,有的传染性大,有的一般无传染,警惕是必要的,但也大可不必“谈虎色变”。
这一天,轮到玉珍当班去看病送药。
当牛强坐在玉珍对面时心里猛然一惊:啊?眼前的这个医生,虽然穿着白衣大褂,戴着口罩,那一对柳眉杏眼,那熟悉的乡音,使他马上想起了日夜思念牵挂着的玉珍。
牛强希望她是玉珍,又害怕她真是玉珍。心情十分复杂,对玉珍躲躲闪闪,六神无主。
玉珍却根本没有将这个“吴根”与昔日那个牛强联系在一起,因为牛强经过六七年非人生活的折磨和疾病的摧残,已经面目全非了,而且知道牛强母子俩已葬身大火,哪有人死又复生的道理?但她总觉得这个“吴根”有点面熟,言谈举止又怪怪的,但一时闹不明白,同站后就向站领导反映了。
第二天,玉珍与几个没当班的医生上了一趟县城,为病人购买粮食、蔬菜和日常生活用品。
正当玉珍汗流浃背地挑着东西从城里赶同时,有同事告诉她来了客人。
玉珍正在寻思是谁,一个颇有风度的小伙子迎面走了过来,约30岁年纪,穿着一套当时颇为流行的新中山服,脚下是锃亮皮鞋,右脸上有一块胎记,玉珍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杨光宗,而且猜着了他的来意。
说实在话,这几年来,玉珍随着年龄的增大,婚姻大事也确实成了不容回避的问题了。那时候尤其在农村,早婚现象比较普遍,一个20岁的姑娘如果还没主儿,就算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了。因此爹娘总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埋怨,甚至说,你再不找个对象就再也别回这个家了,我们萧家可没脸面养老闺女!她自己也真想找个可意的男人成个家了,遇着英俊年轻的小伙子,她就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和激动。然而,那个逝去了的牛强的形象却又始终挥之不去,牢牢地占领着她的心田……
此时玉珍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但还是颇有礼貌地跟客人打招呼:“啊,是你,是哪股风把你吹到这山窝里来了?”
“我是……来看看你嘛。你一切可好?”
“还好吧。”玉珍不冷不热地回答,为了不失礼貌,她将客人带到自己简陋的住室,给客人倒了一杯清茶。
原来,杨光宗医科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在区医院当医生,因为表现不大好,工作态度差,随后又被调到某乡诊所,如今31岁了,婚姻问题高不成低不就,还是孑然一身,他还没打消对玉珍的希望,今天是特地前来找玉珍的。他打算先跟玉珍寒暄一阵再切入正题,见玉珍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便装出知冷知热、怜香惜玉的样子说:“唉,你领了这份差事真有点冤!生活与工作条件都很艰苦,要电没电,要水没水,交通也很不方便;再说,跟麻风病人打交道也有风险,你还是个没成家的大姑娘,万一……玉珍呀,听说你还是主动请缨的,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玉珍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轻松地笑笑说,“医务人员的天职是什么,不就是救死扶伤吗?难道麻风病人就不是病人?”
“这倒也是的,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干呢?有的医生躲还躲不及。”
“你会躲吗?”玉珍用犀利的眼光直视着对方,然后一阵冷笑,“这就叫人各有志吧!恕我直言,我与你没有共同语言啊!”
杨光宗的脸微红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怜香惜玉反招来尴尬,觉得有些后悔,只好索性切入主题说:“关于……关于我们的事,我想与你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我们的事?”玉珍佯装不解地反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不懂你的意思。”
杨光宗的脸更红了,但既来之,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前些年有人给我们俩牵线的事……那时候你年轻幼稚,你拒绝了我,我不怪你。现在我们都成熟了,懂得冷静面对现实了,我们是否还有重新考虑的余地?”
“哦,你是说的那码事,实在对不起,我早就将它忘得一干二净了。谢谢你的美意!等到条件成熟了,我会考虑我的个人问题的。——我以为你来有别的什么公事呢。如果有就请讲;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免谈了,我还有工作呢!”
光宗再一次碰壁,感到玉珍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希望渺茫,只好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