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血泪金手镯
作者:唐谟金
对方会意,立即跳出来说:“这些办法都是牛栏里关猫——顶屁用!最有效的办法是斩草除根,将他们用枪打死,或者活埋,或者活活烧死!”
“还是烧死好。”有人附和。
有人却有顾虑,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于心何忍!”
“自古道,人命关天哪!将两个活生生的人烧死,会不会犯法?如果政府追究起来或是有人告官怎么办?”“将他们母子都烧死,那牛家不是断了香火了?”牛强族上的老人心里极不情愿对牛强母子下毒手,但胆小怕事,到这时才露出反对意见。
但“跟屁虫”立即就针锋相对地说:“你顾了他家的香火,就不顾这么多乡亲父老家的香火吗?若村里出了大事,你担得起干系吗?”
有人跟着附和:“对,这事可不能优柔寡断,否则悔之晚矣!”
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后沉默下来,都把眼睛望着李保长,等着他最后决断拍板。
“嘿嘿嘿……”李保长几声奸笑,然后居高临下地说,“我说你们哪,没读过几本书,斗大的字认不得几箩筐,却一个个书生气十足!麻风病人就如日本鬼子,烧死几个犯什么法?告诉你们,对麻风病人,政府何曾规定不准杀!如果家族或是乡规民约决定,杀死十个也只五双嘛!这类事比比皆是,自古如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政府干涉过吗?——好吧,政府追究的事由本保长担待好了!”
大家见保长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争的!牛强族上的那个老人慑于保长的权势,也不敢再坚持,只是手脚像发鸡爪疯似的不住地颤抖着。
于是就如此这般地商量了具体行动方案。
最后李保长铁青着脸要求大家一定要严格保密,决不能将消息泄露给牛强家的亲戚和关系好的人,其中也包括萧郎中一家,如有准走漏消息就找谁算账,决不手软!
“跟屁虫”连忙接声说:“好,最好今晚深夜就行动,我保证他们母子俩是坛里的鳖、网里的鱼——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1948年的深秋,是新中国成立前夕国统区最黑暗的时刻。这一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地上的柴草都被秋风吹得像硝药,掉一个火星子就会燃成一片火海。
半夜时分,一队黑影像幽灵一样悄悄上了狮头岭,有的提着煤油,有的挑着玉米、高粱秆和干木柴。
此时,狮头岭上万籁俱寂,一片漆黑,林子里偶尔传出几声夜游的“山林居士”凄厉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他们找到了牛强母子栖身的那个茅草篷,见篷子里已没了灯光,估计他们母子已沉睡在梦乡里。
他们蹑手蹑脚地先将茅篷门堵了,用玉米、高粱秆将整个茅篷团团围起来。牛强的茅篷边也有不少做柴火的高粱、玉米秆,正好派上用场。然后李保长指使“跟屁虫”浇上煤油,划燃火柴。顷刻,罪恶的大火就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篷子里传出了牛强娘急促的咳嗽声和呼救声,接着就是痛苦的呻吟和挣扎声,然而奇怪,始终没听到牛强的一丝动静:他这个犟小子,难道早就毙命了,还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听着牛强娘痛苦的呻吟声,大多数人开始彷徨了,手脚都发起抖来,觉得太残忍,很后悔,但站在一旁指挥的李保长却发出了嘿嘿的笑声,连忙叫大家将挑来的干木柴往篷里扔。一霎时,风助火威,火借风势,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照红了半边天。篷子里顷刻间便发出了一股股难闻的焦味,其情景惨不忍睹,连天空的那一弯月亮都不忍地躲进乌云里去了……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估计篷子里的人早就一命呜呼了,李保长就带着大家回了村,那火却还在继续燃烧着……
且说李保长利用人们对麻风病的误解和恐惧心理,煽动唆使部分村民烧了篷子,村里人听说后都议论纷纷,有的叹息有的骂纵火者心狠手辣,惨无人道;有的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有的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敢怒而不敢言。
玉珍一家是万箭穿心。萧郎中扼腕叹息道:“唉,罪过啊罪过!他们娘儿俩的病,如果有条件,是能治好的呀,可惜了两条活生生的生命!”
玉珍更是撕肠裂肺。翌日凌晨,她就跌跌撞撞地跑到牛强母子俩居住过的篷子边,面对那被大火焚烧得一片狼藉的废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她悲,为牛强母子的悲惨遭遇悲痛欲绝;她恨,恨人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蛇蝎心肠;她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已死,真是痛不欲生,想从山上跳下去随强哥走了。
她爹娘连拖带拽,才总算把一身泥泞、满脸泪迹的玉珍拉下山来。然而她心一横,执意要出家当尼姑。爹娘将她关在房里,好劝歹劝才没有去成,但她好几天都粒米不沾,茶水不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流泪……
萧郎中的妻子流着眼泪买了些冥钱,放在村口焚化了,面朝狮头岭,喃喃地对天祷告:“天皇皇,地皇皇,牛强母子死得凄惨!望老天怜悯,让他们早日转生吧!”
政府对这事果然无人过问,更谈不上追究,李保长非常得意。
过了十天半月,李保长又托“跟屁虫”前往玉珍家说媒,他认为如今绝了玉珍的希望,事情一定水到渠成了。哪知玉珍家得知纵火杀人的事是李保长主谋唆使的,不但玉珍,就是玉珍父母都一口回绝了,还公然指责李保长大没良心,不得好死!使李保长恼羞成怒。他将长衫子一抖,咬牙切齿地说:“哼!孙悟空本事再大也跳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好,我们骑马观灯——走着瞧吧!……嘿嘿,等再过一年光宗毕业了,即使把玉珍捆绑起来,也要叫她跟光宗拜堂成亲,乖乖地做我的外甥媳妇!”
玉珍发誓走医道 普查进山访野人
他哪里想到,这事才过一年——到了1949年冬,一场暴风骤雨,历史便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国民党彻底垮台了,在土改中,这个伪保长因为长期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有三四宗血案,被人民政府镇压了。
且说玉珍因为牛强的影子总在心头萦绕,心里空落落的,早变得不拘言笑,心如死水,将爱情的心窗牢牢关闭着,更无心谈婚论嫁了。
因为她从牛强母子的遭遇中深切地感知到人们患病的痛苦,便发誓要学医为群众解除痛苦。1950年7月,她考入了专署办的一所初等医科学校,走上了学医之路。
她常常在梦中遇到牛强。在梦境中,牛强却是活生生、健健康康的。她抑制不住喜悦和激动,亲切地叫着哥哥,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牛强便亲热地将她搂进怀里……她曾听父母说过,梦境和现实总是相反的:梦生则死,梦吉则凶。唉!她这样想着,又禁不住流出了泪水。
她想强迫自己将这一切忘却,但这一切却是那么刻骨铭心,挥之不去。为了治疗自己心灵上的伤痛,她唯有发奋学习,钻研医术,这样,她的心情才会好一些。
1953年7月,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分配回本县从事医务工作。
当时,正好党中央和人民政府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要求,下大决心要在十几年内彻底消灭麻风病。各县都组织专门班子,首先对麻风病人进行彻底普查,然后将病人分批进行集中治疗。
她被分配到家乡时,正值该县卫生局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