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血泪金手镯

作者:唐谟金



调一批骨干医师从事这项工作。当时因对麻风病的认识还处在初级阶段,有的医生还心存顾虑,害怕跟麻风病人打交道,不肯参加这一工作。然而玉珍却自告奋勇报名参加这一工作。上级批准了她的请求。
  被抽调的医务人员先去省里进行几个月的短期培训,国家派专家给他们授课。培训结束后,女同志在单位做医疗站的筹备工作,男医生分成几组,分头深入全县各乡村,在当地医务人员的配合下进行细致的普查工作。因为该县属麻风病高发区,到年底,普查工作才基本结束,查出境内麻风病患者300多人。接着,该县就在玉屏山筹建了麻风村,对病人集中治疗。
  在普查工作接近尾声的1954年初春,有个普查组再次来到该县最边缘的一个山村走访群众,询问是否还有遗漏者。老乡向他们反映,近年在附近深山中的“神仙洞”里发现有个神秘的野人。
  “怎见得是野人呢?”普查人员好奇地问。
  老乡说发现种在那一带的红薯被偷挖,种的苞谷被偷掰。如果是野兽偷吃,肯定会弄得一片狼藉,而那被掰了棒子的苞谷棵却没有损坏一点。若是普通的小偷,犯不着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偷几个红薯或苞谷。还有人跟“野人”邂逅过,说这“野人”跟普通人的模样很相像,只是几乎是赤身裸体,一见人就藏进岩洞里去了,留下的赤脚印完全像人的脚印,却又大又长,特别是脚趾扎得很深,又不像普通人的脚印。
  普查人员敏感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个麻风病人。因为凭着他们普查的经验,麻风病人因为害怕别人伤害,才会住进山洞不敢露面。于是他们请知情者和当地诊所的一个医生带路,立即上山调查。
  冒着初春的寒风,大家翻山越岭来到一处石灰岩山上。这儿没有一户人家,到处是杂树柴草,只有一小块一小块的旱地,地里种着玉米、高粱、红薯等。顺着一条脚板宽的野草掩盖的小路,果然找到一个神秘的岩洞——“神仙洞”,只见有袅袅白雾从洞里飘出。
  他们仔细勘察,洞门前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往里走几米,发现洞内有一个用几块石头垒成的柴灶,灶内还特意保护着火种。旁边一块石头上放着打火石,显然是取火用的。灶上架着个破锅,锅里有两三个黑糊糊的红薯。灶边有一处岩缝往下滴水,地上放了瓦罐坛接水,边上有个竹勺,这就是主人的水源。再往里走,洞内黑蒙蒙的,却有一股股暖气扑面而来,但显得潮湿而阴暗。过了好一阵,眼睛才能依稀看见东西。岩石壁边有一张用粗糙的木头胡乱架起来的床,床上垫着些苞谷棵,上面有几块烂布和棉絮就算是被褥了……
  种种迹象看,洞内的主人显然不是野人,很可能是麻风病患者,而且,此时主人很可能藏在岩洞深处。
  陪同前来的诊所医生扯起嗓子喊:“喂,洞里有人吗?”
  洞内响起了很大的回声,却没人答应。霎时,一群蝙蝠“噗”的一声飞出来,把大家惊了一跳。
  “喂,洞内的人请出来,不必害怕,我们是乡诊所里的医生,是专门来看望你、给你治病来的。”
  洞内照样只有回声震荡。良久,却听洞内有蟋蟋嗦嗦的响声,接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黑影来,但远远地站着不肯近前,手里攥着个石块,瞪着发绿的眼睛说:“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我手里的石头是不认人的!”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石头,仿佛随时就会甩过来。
  普查人员连忙招手说:“别这样,我们是医生,是人民政府派来寻找你,为你看病的,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乡诊所的那个医生说着扬起了肩上挎的那个红十字药箱说:“我是这个乡诊所的医生,你没听人说过吗?”
  黑影丢下了手中的石块,慢慢地走了出来,但他决不肯近前,只远远地站着,说:“你们别过来,我有病,会传染给你们的,你们不要走近……”
  “不要紧,我们是医生,你看我们都穿了防护衣,不怕传染的,你只管放心走出来说话。”
  大家很和蔼地将他带到洞口的光亮处,这才看明白,只见他身上披挂着烂布筋的衣服,腰间系一根葛藤裤带,赤着脚丫;他脸色寡白,形容枯槁,手变成了鸟爪形,脚趾也弯曲变形,身上有明显的斑痕,眉毛掉了很多……哎呀!这分明是一个瘤形麻风病人,差点遗漏了!
  普查人员一边拿出随身带的干粮给他吃,一边和蔼地对他说:“你是患上麻风病了,不过不要紧,可以治好的。现在是新中国了,党和政府对你们这些病人非常关心……”
  近乎麻木的病人没全听懂他们的意思,但眼睛终于放出了光芒,眼眶里噙着泪水,想起过去一系列痛苦的遭遇,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来,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人是谁呢?
  
  惊弓之鸟难藏身 无辜生命几轮回
  
  此人就是牛强!
  牛强不是早就被烧死了吗?不,他命不该绝。在1948年那个夜晚,他为了给娘改善生活,独自摸进深山捉斑鸠去了,他娘独个儿睡在篷子里。
  原来在当日下午,他发现山路边一棵枝叶浓密的矮柏树上隐藏着一个斑鸠窝,有一对好大好肥的斑鸠出没。他就在那棵树上做了记号。天黑后他就悄悄上了路,轻轻地接近了那棵矮柏树,然后来个突然袭击,将正在窝里的一对肥斑鸠逮个正着。他心里好高兴:我娘已好久没见荤腥了,这对斑鸠炖了汤,顶得一只肥鸡婆呢!
  就在他准备得胜而归时,突然发现栖身的篷子燃起了冲天大火,“哎呀不好!”他惊叫一声,拔腿就往篷子方向赶去,他在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衣服裤子都被荆棘灌木划出了好多条口子和窟窿,一双草鞋也跑丢了。
  那篷子离他较远,待他赶到时,大火已经熄灭了,现场除了弥漫的烟雾和柴火的余烬,没一个人影,可怜的母亲也被烧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抱着娘的骨灰痛哭不已,死去活来……
  牛强查看现场,从那些被烧得只剩下余烬的干木柴来看,断定不是他娘不慎造成的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要置他娘俩于死地。
  他怕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会追杀自己,只好止住哭泣,连忙将娘的骨灰放到山上一个隐蔽之处掩埋了,对娘磕了几个头,将那一对沾着泪滴的斑鸠祭了她老人家,然后昼伏夜出,逃到了该县最边远的山区隐居下来。
  这5年多来,他住在深山里别人烧木炭废弃了的窑洞里。
  由于强烈的思念之情,牛强决定冒死先潜回狮头村见玉珍最后一面。他备了几个红薯做干粮,像夜猫子似的夜里赶路日里藏,好不容易在一个黎明前潜回了久违的狮头村边,仍躲在路边浓密的柴草窝里。
  东方吐出了鱼肚白。他眼睁睁地望着狮头村,望着过去玉珍扯猪草时常走的那条羊肠山路,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熟悉、可爱的身影。
  啊,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先前的那座破旧倾斜的小木屋,也看到了玉珍那座房子了……他的脸在发热,心在怦怦地跳,不觉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然而,他这样潜伏了一整天双眼望穿,就是看不到玉珍的影子。
  其实他哪里知道,玉珍已去卫生学校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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