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娜拉出走以后
作者:齐快鸽
安娜玛丽: 喔,我永远不会掺和夫妻之间的事儿,他们之间的感情比蜘蛛网还要容易被毁掉。
(说完出去。过了一会儿,海尔茂笨手笨脚地走进来。娜拉站着,一动不动。)
海尔茂: 喔,晚上好,尊贵的女士,这种珍贵的感觉……哦……来吧,或许这不容易,如果生活上没个坚实的依靠,还没有站稳脚跟……(鞠躬,递给娜拉一束鲜花。)请允许我……(娜拉接过花,随即把它扔到角落。)喔,我的天哪,已经开始了……我马上就好,马上!……请对我这么说:我的奴隶,现在我把你结结实实漂漂亮亮地捆成了一个受虐狂的包裹,好让你的血流畅通些……(手指摩挲房里的家具。)哦,这个房子是多么漂亮!漂亮的家具——很有品位。当然,我倒宁可是深色的高加索胡桃木质地,不是这种明亮的橡木,不过其他的……最好的质量……
哦,我们的秩序以个体的人为前提。只有在自由经济中,人才能保持他的个性。
娜拉: 您请跪下!
海尔茂: 啊,对不起,女士。不过,我觉得您有点眼熟,我是说身材。(想要拉她,却还不敢。)您很像一个人。咱们事先不把地毯卷起来吗?……哦……我不想把它弄脏了……哦,我还想请你①,你要仔细把我的手脚捆上,拿你的内衣把我的脸缠住,缠得紧紧的,叫我自己扯不下来,还要请你,在我把自己无助地、毫无反抗能力地交给你以后,嘲笑挖苦我,对我说粗鲁野蛮下流的话……
娜拉: 喂,我说跪下!
海尔茂: 唔,请原谅。立刻照办。(笨拙地提起裤腿,跪下。)您不看看,可有人在偷听吗?这会叫我更安心。因为那位女士,唔,我是说外面那个女仆,我认识……哦,还有您……还有,请用你的旧丝袜塞住我的嘴,尽可能塞得实实的,把我捆成那种受虐狂式的,叫我发不出一丝儿声响……
娜拉(捆绑他): 我听说,您是个实业家……您一定有些工业本质方面的内幕信息……
海尔茂: 唔,谢谢你的捆绑,女士!现在请穿上紧身、性感、刺激的衣服,越刺激越好,穿上紧身的黑色内衣,让它绷住你淫荡的、异常丰满、漂亮、结实、浑圆、美妙的胸脯,要绷得紧紧的,啊,没有比这再刺激的了……你这个荡妇……我还请你穿上漂亮的深色长统丝袜,穿上你最漂亮的鞋子……我以后会把我想要的,通通都写下来,好让这些都能办到……
娜拉: 喂,好了,好了,别像一只吓傻了的小鸽子!我宽恕你的恐惧,尽管它对我是一种侮辱。我宽恕你侮辱我,因为这证明你真心喜欢我。(捆紧他。)
海尔茂: 唔,别捆得这么紧,女士。
娜拉: 一旦经济将人紧紧地抓在利爪之中,就不会轻易放开他。你必须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说得越多,我就越使劲地用鞭子抽打你。
海尔茂: 啊,我要把一切说出来!这个声音越发让人觉得耳熟!
娜拉: 咳,不是我说话,是你!
海尔茂: 要是一个思想狂奔的人突然被束缚而阻碍了思想的放飞,他的欲望就会急剧堆积起来,最终导致火山爆发。在经济领域,不是自然力量和不可抗力起作用,而是有灵魂的人们。(被捆得越来越紧。)那里不是塞夫勒瓷器吗,那些有花儿图案的茶杯?……一点没错,这个房子有它的风格和品位。
娜拉: 喂,现在我不想听普遍的东西,我要听具体的。(继续捆绑。)
海尔茂: 哦,下次穿上你最紧身的衣服。你知道吗,我非常喜欢这些,喜欢得发疯……啊,女士,请再看看你这里,说不定也有其他的办法,您下回准备几根结实的皮带,也许还有结实的绳子或者每个女人都有的晾衣绳……终归经济的主体是人,不是经济本身!(被打。)哎哟——(呻吟。)
娜拉: 你要是再不说你工作上的事儿,我立刻就停下来!
海尔茂: 啊,是,女主人!(被打,呻吟。)人独个儿不能存活,他需要其他人。强大的公众购买力保证了利润的获得。(挨打。)啊,请别那么用力。
娜拉: 哼,拖泥带水的,一点儿也不具体!(停止用鞭子抽打他。)
海尔茂: 请——请别停下来,亲爱的——尊敬的女士!……要是我下回来你这儿,也许你可以把我捆住、缠住、扎牢,用油布围裙裹起来,用绳子绑得紧紧的,哦,再用你的内衣把我的脸缠住,缠得紧紧的,叫我自己没法儿解开,直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你回来,我还躺在那儿……因为你把我锁在你的府宅里……噢,哎哟……
娜拉(停止抽打他,坐下): 喂,我要的是细节!
海尔茂: 唔,这就说!我立刻就说!(呻吟。)下回你要事先把绳子和皮带在水里泡软了……
娜拉: 要我再停下来吗?
海尔茂: 噢,不,最最尊敬的——最最亲爱……根据我的消息,那些地产经济上毫无价值,简直就是废墟。地产上面的那家纺织厂也完全破败毁坏了,因为不能盈利,我们打算把厂子关掉……
娜拉: 这家厂子在哪儿?
海尔茂: 我下次会给你写一封信,写明我希望你如何来对待我,也会告诉你——我在信里会粗俗地写上我想要你如何对我……你怎么想我,我无所谓。几乎没有我不渴望的事儿……用鞭子抽我吧!抽我!别停下来,最最尊敬的女士!
娜拉(打他): 那家厂子在哪里?
海尔茂:在莱兴瑙,在莱兴瑙,那个地方不光在白天空空荡荡。咳,我没说叫你使劲打吗?
娜拉(迟疑地打): 什么?莱兴瑙?
海尔茂: 我在信里会粗俗地写道,我是多么疯狂地喜欢高跟鞋,冬天喜欢高统、细细的、高跟的皮靴,紧身的黑色内衣,还有深色的丝袜,最好是深色的线缝……继续打吧,你这个巫婆!
娜拉: 莱兴瑙?
海尔茂: 唔,通常我们没法儿叫任何对此稍有了解的人买下这些地产。可我办到了,我散布谣言,说那里也许会建一条铁路线……请继续抽打我!(被打。)不能盈利的一个原因是:运输问题。哦,女士,我越发觉得,我们认识。
娜拉: 这么说,就该把莱兴瑙卖掉了。(抽打他。)我愿做小松鼠儿,在你面前从一个枝桠儿蹦跳到另一个枝桠儿上。(打得越发疯狂了。)
海尔茂: 比起过去,我们现在的生活越来越不由自己决定了。(呻吟声越来越大。)我希望,你有所有我将写给你的东西。哦,还要一只黑色的胸罩。
娜拉(抽打他): 这么说,你就是要卖掉莱兴瑙的人了……那么,你肯定还知道其他的细节……
这一切令我很满意……你的小百灵能猜出其余的事了。
海尔茂: 噢——停下来!请停下来,太重了!(娜拉没理他,打得更重了。)你做得对,当我喊“停下来”时,你没有停止打我——(呻吟)——还有,请你也给我穿上丝袜,用绳子把我穿了丝袜的大腿从上到下捆起来,尽你的力气,捆得越紧越好——(呻吟)——哦,还有其他的我说不出口的,只能下次都写出来——(呻吟)——哦,就是请你按照艺术的所有规则强奸我,直到我快活逍遥得忘乎所以……弄上好几个小时,只要你有时间,把你淫荡的、异常漂亮的屁股和胸脯压在我脸上,用你结实的、穿着丝袜的大腿夹住我的头……(呻吟。)哦,女士,我认为我们认识。
娜拉(继续抽打他): 咳,我今天又是多么的不理智!这股从父亲那儿遗传下了的脾性。(疯狂地抽打。)
海尔茂(呻吟): 我还会写上,你怎样用你的——(呻吟)——哦,不,我没法儿说出口,我也会把这个写下来。如果不是前景黯淡的混乱否定了经济的繁荣,标准必须……没有盈利的希望,轮子就会停止转动……(海尔茂昏厥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娜拉: 现在我的眼睛和两只嫩手也不用吃苦了。(取下面具。)喂,托伐!你的小鸟儿在这儿呢。
海尔茂(渐渐清醒过来): 娜拉!
娜拉: 今年我们花钱可以松点了。你会把莱兴瑙卖出……只要别那么轻率鲁莽就行!只要不欠债就好!
海尔茂: 啊,我的上帝,娜拉……我没有任何不道德的计划。前一阵子他们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把住宅修缮好……你不会相信我会做这种事吧。
娜拉: 我相信。
海尔茂: 我心情沉重,那我要老实告诉你:我刚才撒谎了,娜拉!
娜拉: 在那里咕噜咕噜作响的是我的小松鼠吗?
海尔茂: 至少别把这些告诉魏冈先生,当然,尽管这根本不是真的!
娜拉: 或者在那儿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的是我的小鸟儿?
海尔茂: 再说,如果传出去,让人知道我的前妻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话,我的前途就断送了……你这样做,也毁掉了一种新的、刚开始萌芽的关系,娜拉!
娜拉: 那样更好。
海尔茂: 娜拉,为了咱们的孩子们……我向你赌咒……对谁也不提这事……哦,不,我请求你,你还亏欠着我哪……因为你离开了我,留下我一个人,没了老婆,孤零零……
娜拉: 咳,呸,真不害臊!这话你居然说得出来!
海尔茂: 为了咱们从前的爱情……
娜拉: 呸,你竟然还说得出口!你的血管里还在跳塔兰台拉舞——跳这个舞的你格外惹人爱。
海尔茂: 娜拉,你一个女人家,怎能说出这种话?娜拉!你自己听听,娜拉!
娜拉: 啊,活在世上过快活日子多有意思!也许我又可以看见大海了?(稍歇。她坐在床上,呼吸沉重。过了一会儿,她按了一下门铃。)
(安娜玛丽进来,气喘吁吁费事地给海尔茂解开了密密匝匝捆在身上的绳子,扶他站起来,给他拍掉西装上的灰尘后,领他出去。)
安娜玛丽(返回后): 在我的怀里长大的小娜拉这么做,可实在是不光彩!那个可怜的男人!西装被揉成那个样子,必须得送到洗衣店,就算洗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娜拉,您真该感到羞耻!
14
海尔茂的客厅。海尔茂和柯洛克斯泰坐在桌边。林丹在一旁服侍着。
海尔茂: 以后,我没多少时间能放在个人的幸福上了。
林丹: 喔,亲爱的,个人的幸福和职业成功之间不该有任何界限,要不然,你会感到自卑渺小的!
海尔茂: 饭菜还没有弄好吗?
林丹: 我的奉献和你之间也没有任何界限。我的奉献没有止境。
海尔茂: 喂,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林丹立刻去厨房。)
林丹(从厨房回来): 咦?一条大狗,是追着你们进来的?没咬着你们吧?别害怕,狗不咬乖宝宝。什么?咱们玩点什么?玩什么呢?捉迷藏?好,好,咱们就玩捉迷藏。巴布先藏。你们要我先来?好的,我先藏。
(厨房里传来连笑带嚷声,噼里啪啦声,碗碟破碎声。)
海尔茂: 喔,柯洛克斯泰会计,我们从剧里都知道①,您从前爱过那个在厨房里干活的女人。
柯洛克斯泰: 我已经把那份感情深埋心底。以后我永远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最近我选择了走商人这条道,和您一样,海尔茂先生。
海尔茂: 我真想把林丹低价卖出去。您大概还不知道,我要结婚了,和一位出身于最上等阶层的年轻女士。
柯洛克斯泰: 唉,虽说我选定了走商人之道,可至今还没谈成一笔生意。
海尔茂: 要是您帮我接收了林丹,就能得到生意,林丹也能成为您事业上得力的帮手。
柯洛克斯泰: 您认为,她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吗?
海尔茂: 咳,我们两人,您和我,我们了解女人的……
柯洛克斯泰: 我还了解生活。
海尔茂: 我比您更了解!只有效率原则能使经济、文化和个体得到发展。它还能让人获得金钱,生活富裕。
柯洛克斯泰: 我先得有一个能做事儿的地方。
海尔茂: 会的,会的。不过……
柯洛克斯泰: 什么?
海尔茂: 唔,听着,您可是很了解娜拉……
柯洛克斯泰: 是。
海尔茂: 我又见到她了。当时的情形令她感到极其的耻辱,真叫人说不出口,详细的还是免谈了!
柯洛克斯泰: 这次重逢一定摆脱不了悲剧的色彩。
海尔茂: 最糟的是,它会毁掉一切:我的孩子、我的家庭、我的名声、您柯洛克斯泰、林丹女士、我的前途、我的生意、我的职位、我的社会地位,还有我未来的婚姻……
柯洛克斯泰(打断他): 我不信她能毁掉这一切。
海尔茂: 不晓得她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她突然一下子对生意上的事了如指掌。她从我这里可没学到这些。
柯洛克斯泰(注意地听): 唔,您什么意思?
海尔茂: 她能把我推到万丈深渊边上,甚至推下去!
柯洛克斯泰: 哦,那她手里一定有些权力。
海尔茂(愤怒地): 哼,要把我扳倒,没门儿!我在想,要是她到国外度个长假,怎么样……
柯洛克斯泰: ……或者根本就消失……
海尔茂: 别说那么可怕的事情!您还是表现出您的雄心勃勃、对成功和利润的追求、职位升迁的愿望、责任感和忠诚于协约,柯洛克斯泰!
林丹(手捧托盘进来): 饭菜已备好了!(对柯洛克斯泰)别那副痛苦模样,心如刀割似的,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和托伐的感情有多深厚吗?
柯洛克斯泰: 但愿没有我咬不动的坚果。
林丹(生气地): 如果这里有人咬不动什么的话,那还有我的托伐呢!(偎依到海尔茂身上,海尔茂生气地避开了她。对柯洛克斯泰)你瞧,他从来不考虑自己,只想着我,想着我的名声……因为我们还没结婚……一个男人的感觉能这么细腻,而表面上又那么冰冷!(分配饭菜。)晚上,总是要等很久,他才会卸下生意场上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