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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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国]李万教 著 张玄平 译




  李万教,1967年生于韩国忠洲,毕业于仁荷大学国文系,后研修博士课程。1992年获《文艺中央》新人文学奖,1998年获《文学之春》文艺小说奖,进而登上文坛。小说集有《坏女人,好男人》,长篇小说有《结婚太疯狂》、《想到墨高家来玩吗?》和《孩子们憋不住笑》等。曾获今日作家奖。
  
  第一阶段:天生丽质
  
  西是个美男子,皮肤白皙得仿佛刚刚洗过,加上那一双善良的、好像为什么事吃了一惊似的半月眼睛,更是与众不同。他一笑,那大大的眼睛便像魔术般地顿时消失。不仅如此,生气或是悲伤的时候,他的鼻翼像鱼鳃一样翕动,害羞的时候双颊就变得通红。所以,凡与他说过话的人,都对他有很好的印象。无论西的性格或人品如何,通过他的表情就能看到他的内心,因此不管什么人,对他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西自己也清楚,他的心理活动都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他曾多次怀疑,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与自己的人品、价值观或是学识、职业有关系,却与自己的脸部表情连在一起呢?他从自己所经历的诸多事情中,品出了这一点。
  首先,由于他的脸部表情,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当然,西也是从来没有欺骗过别人。因为他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所以想怀疑别人也怀疑不了,想欺骗别人也欺骗不了。西说句谎话,全都表现在脸上,像小孩放个屁臊得脸红,还摇头否认不是自己放的一样,纯真得招人喜欢。
  西念小学的时候,村里的大嫂和大姐们都喜欢他。他五官端正,长相出众,即使与小朋友们混在一起,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大嫂大姐们走过去,惊诧道:哎呀,这孩子长得怎么这么漂亮!说着摩挲他的头。这时,西像童话里的主人公瞬间变成石头柱子一般,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像胡萝卜一般通红,所以人们没法不喜欢他。后来西渐渐长大,开始招来女同学的目光。每天放学的时候,他必须接受从不同方向投来的眼神,甚至有的女同学还写信或打电话来。到了对这种眼神开始关心的年龄,他也照样脸红。这一点他自己也记得很清楚。
  但这并不是说人人对他都有好感,也有不少人怀疑他是装的,还有人觉得他老实得有点过头。他纯洁老实又善良,人们很容易与他相处,但由于过于老实,有时候也叫人头痛。中学时代,西被小伙伴们孤立,就是因为他太老实。虽然他们也都是挺老实的孩子,但他们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性格,所以他们不愿意带不会掩饰自己表情的西一起玩。
  西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活着。曾被他纯洁、善良的外貌所迷惑,通过朋友的朋友介绍,和他相处的女孩,也由于他过于老实,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在他周围,也有一些人是为了专门欺负他、取笑他而接近他的。其中,有一个经常用前牙缝“滋滋”地随地吐痰,外号叫“耗子”的小痞子,他完全是为了耍弄他、使唤他而带着他。他经常叫西去捡空瓶子来,或是让他去跟女同学要公共汽车票。
  西扭扭捏捏、满脸通红地去要公共汽车票的时候,不仅是耗子他们一帮人,甚至周围的男女同学都站在一边看他的笑话。西带着那红到耳根的脸回来的时候,耗子摩挲着他的头表示喜欢。这时,西的脸更红了,耗子却觉得开心,他说,小子,是否红到你那儿了?
  他明明知道女同学在一旁盯着他,他也要把手伸到西的裤裆里。西气得抓起一把土,向耗子扔过去就跑。西觉得耗子这小子太坏,决心再也不跟他玩了,他甚至觉得耗子周围也没有好人,进而去恨耗子的朋友,他确信必须与这些人断绝来往,这个世界才有希望。西在不知不觉中真正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人,正直的人。
  这样一来,和西来往的人自然有了一定的范围:一天不离开书桌的书呆子;从家到学校,又从学校到家,来往于两点一线的好学生;要么,就是单纯而懒惰的朋友。不断地影响他幼小心灵的,只有这三种不同类型的人。
  
  第二阶段:怀疑自己
  
  西从小去教堂。开始虽然是在父母亲的强迫下去的,但后来,每做礼拜,纯真的西心里都感到很舒坦。自然成习惯,再后来如果有事没去教堂,那这一星期便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他到国外留学,过独身生活的时候,一到星期天必须去教堂。
  在教堂,使他更感兴趣的是做礼拜的过程:聆听牧师的说教,虔诚地唱颂歌,为了自己,为了周围的人,还有,为了那堕落而混杂的世界。以谦虚而真诚的心祈祷完,走下教堂台阶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淡红的脸与惭愧或害羞时的表情不一样。
  事实上,惠英正是被他那淡红的脸色所迷惑才靠近他的。看来,我们是一个方向吧?回家的时候,惠英主动和他搭话。即使她说得很自然,西也臊得不行。那时候,他的脸蛋漂亮得仅用一个红字来形容,显得有点太吝啬了。这是惠英后来回忆时说的。
  那年冬天天气格外冷,虽然出门在外的行人个个脸冻得红红的,但以恭敬而虔诚的心祷告后的西,却沉浸在严肃而庄重的氛围中,加上身旁突然来了一个漂亮女孩,他的脸上越发显出奇异的光芒。再说,教堂位于山坡上,那年又是三天两头下雪,所以,走下那陡峭而弯曲的山路时,他们必须手拉着手。每当这时,西的脸色便格外地红。有一个摔倒了,另一个便吓得摇摇晃晃,最后还是跟着摔倒。那一瞬间,虽然免不了心惊肉跳,但也觉得很刺激、很痛快。那时候,西的眼睛发亮,兴奋的脸发出朱红色的光泽。人们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乐得发出一阵阵笑声。
  有人看到这一切,会怀疑他们来教堂的目的,怀疑他们来教堂不是为了信仰,而是为了寻求这种乐趣。也许怀疑他们的那些人,也希望做完礼拜,在那弯曲的小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踏着那松软的白雪,能和自己的异性同伴们走一走。那该是多么心旷神怡、悠然自得的事啊!
  其实,他们俩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是因为想和他(她)在一起才去教堂的?正当他(她)为此叩问自己,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将自己的苦恼吐露出来。那时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她想,不管前边是康庄大道,还是悬崖峭壁,我要把我的一生托付给他。只要我们两个人互相信任,互相帮助,那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西感激不尽惠英对自己的信任,他把她冻僵的手抓过来,紧紧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很久很久。
  这时,她吓了一跳!妈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烫,像火球一样?西点点头,解释道:也许是太高兴了,再说又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太幸福了。她白了他一眼,说:一个男的,脸怎么能红到这种程度呢?西听罢脸更红了。更糟糕的是,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这下他的脸由红变到黑红。令人讨厌的是,她说,让我看看还能红到什么程度,好吗?他被她说得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突然亲了他一口。霎时,西的脸变得黢黑。哎呀!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叫起来:真了不得!多像能调整光线的灯泡呀!
  惠英离开了他,当然,理由是因她的一个朋友。她长得不亚于惠英,是很有魅力的姑娘。她好像是在探究一个制品有多少功能一般,见了西就不停地逗他。每次玩笑,西的表情不断地发生变化:有时吃惊,有时害羞,有时高兴,有时高兴又羞涩……没完没了。
  等那个朋友走了,惠英便和西发起火来:你到底怎么了?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我怎么了?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从西的表情来看,他确实是不知道,所以她更感到伤心。她跟你说话,跟你开玩笑,你都那么认真干什么?难道她比我好吗?
  西不知如何是好,说道: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她还在犟嘴道:你刚才的表情,跟喜欢我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西感到委屈,所以他做出了委屈的表情,说:我之所以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吗?除了这没有别的意思。其实高兴时看的表情和真正喜欢时看的表情还是有所不同,还有,刚才西所做出的表情,是在真正受委屈时做出的表情,所以她还是相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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