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大海岬
作者:[美]弗兰克·盖里阿诺
杰瑞米 就像天上眨眼的星星,我外婆说过。她比我妈更有想象力。
警察 五百块钱买那种按摩椅正合适……就是那种会震动的,知道不?对这背有好处……我住城里那会儿,楼下住着个弹钢琴的。(恶意的喜悦)那种震动一定能把他的手指从手窝窝里震下来。
杰瑞米 我会把住在博蒂尼县城时的心灵生活与思绪记录下来,反正我也没什么生理生活。我曾想把这次旅行也记录下来。哦,对了!真是糟糕,又来了。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地“对话”。说的尽是不沾边的废话。不行,不能这样,否则和博蒂尼县城有什么两样。
[声音:后座的敲击声,持续。]
什么响声?
警察 什么?
杰瑞米 敲打声!?
警察 可能是我的膝盖。我会习惯性地抖动,而且膝盖里放了钢板。如果抖得恰到好处,听上去就和响板一样——
杰瑞米 不是你的膝盖!是后备箱里传来的。别敲啦!
[警察刹住车。杰瑞米和警察回头看车的后部。民谣歌手上台,像敲击印第安鼓一样拍打着吉他。一个印第安人从车的后部渐渐站起来。杰瑞米和警察的头也随着他的站起而抬高,他们互看一眼,然后转向观众,不动。]
民谣歌手(停下拍打,宣布)第三个搭乘者!
[三人又活动起来。印第安人坐到后座上。警察开始驾驶。停顿。]
警察(更有点自言自语,带着过度的紧张)车里有个印第安人总觉得怪怪的。(停顿。)
杰瑞米 和印第安人怎么对话?
警察 我知道他们不再扒人头皮了。不过…
杰瑞米 他是个年轻的印第安人。嗨,年轻的印第安人。你身上盖的毯子挺好看的。
[印第安人从他的毯子里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递给杰瑞米。]
警察 (低头)当心!
杰瑞米 (看了眼毯子上的标签)不用,谢谢。五块钱不贵。但我用不着。
[印第安人把毯子扔到一边,民谣歌手接住并扔到后台。印第安人拿出一条电热毯,用手示意插上电源。]
不用。谢谢。电热毯也不需要。
[印第安人把电热毯扔到一边,民谣歌手接住并扔到后台。]
他一定是靠卖毯子过日子的。(对印第安人)是吗?你是做毯子生意的吗?他怎么不说话?
[印第安人拿出一瓶喉咙喷雾剂,往自己的喉咙里喷了几下。]
肯定是喉咙发炎了。
[印第安人拿出一把笛子。]
看,他要演奏了。
警察 演奏?演奏什么?
杰瑞米 笛子。
警察 阻止他!只要是刺耳的声音,我的耳鼓就会爆炸的!阻止他!要不然,万一出什么事儿,我概不负责。
杰瑞米 (对印第安人)你最好把那家伙收起来。
[印第安人用毯子遮住了头。]
你伤害他的感情了。现在我还怎么跟他对话?
警察 (更是自言自语,带着过度的紧张)我绝不让任何印第安人在我耳朵里吹笛子!
杰瑞米 是音乐!那是一种表达方式。只要他吹笛子,他就是音乐的。也许我们能够同巴赫对话。
警察 (迟钝地)巴赫。你是说巴赫吗?
杰瑞米 对。巴赫。我是个风琴演奏家,经常弹巴赫,还——
警 察 (大声唱起来:巴赫《D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开头的主旋律)你就弹那玩意儿?(又一次唱起来。)一遍又一遍,楼上都能听得到?(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车以外的空间。追光跟着他。)我在一个公寓里住了五年。挺不错的房子。小区也安静。有一天,一个巴赫迷搬到楼下的房子,开始练习。你以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就因为他还有他的演奏!一开始我很有礼貌,就给他递小条儿。
[民谣歌手走进追光,递给警察一个纸飞机。警察在飞机上写了个字条。礼貌地:]
“你打扰我看电视了。”我写到。(他优雅地把飞机飞了出去。)他没理会。我又写了一张。“我是警察。你打扰公众清净。我会抓你!”这次,他回复了。
[一驾纸飞机飞进追光。警察拾起来读到:]
“法律站在我这一边。晚11点前我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警察把飞机咬得烂碎,来回踱步。)我到警察局核查了一下。没人知道。我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还是想不出办法。我早该明白的:刚进警察局那会儿,我的房子被抢了。到现场的哥们儿说没法子。“但是这里到处都是指纹!”我说。没用!没有满足!没有天理!最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站了起来,对我说那个弹钢琴的说得没错。法律的确站在他那一边。“那我该怎么办?”我说。“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说。所以我就这么行动了!(用力地在地板上跺脚,用拳头敲打地面)他还是不停地弹。我都快疯了。我跑到他门前,敲打房门,“我是楼上的警察,有持枪许可证,我就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突然,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来了。”他在门后甜甜地回应。他打开门。他把家里所有的高音喇叭都对准了我,然后把音量调到最高,开始用巴赫攻击我!
[巴赫的《钢琴协奏曲》响起,震耳欲聋。]
有那么一分钟,我什么也听不见。
[他用双手捂住耳朵,音乐消失。他把手从耳朵上拿开。]
然后听觉又恢复了。
[音乐又响起,震得耳朵疼。]
我疯了,开始狂摔他的喇叭。
[他挥动着警棍乱打。追光消失。]
杰瑞米 住手,别再打印第安人了!
警察 就这样。嘿!嘿!
杰瑞米 窗户!你会打碎——
[警察用尽全身力气打向想象中的窗户。]
警察 就像这样!
[民谣歌手边跺脚边模拟窗户粉碎的声音。巴赫的音乐消失。精疲力竭的警察坐回驾驶座上。在以下对话中,民谣歌手哼唱拍打着。]
杰瑞米 (顿了一会儿)我不住公寓。我在博蒂尼县城绿树成荫的街道旁租了栋小屋。从来没有和邻居吵过架,也和小区里的警察没什么来往。当然,我记得他。他看上去就像小时候连环画里画的那样。粗壮微笑,把所有的车都拦下来,朝过马路的小男孩招手。(停顿)你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
警察 (站起来)这……抱歉。我会赔的。只是,到了警察局后,什么都别说,行吗?如果他们再给我个处分,那……除了干警察,我什么都不会了。即使在这树丛间也好。
[下场。印第安人站起来。民谣歌手在吉他上敲击着鼓的节奏。印第安人对着警察下场的方向射出一把带橡皮头的玩具箭。民谣歌手弹出一个和弦,同时嬉皮扮相的女子跑上台。她提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海报。她的脑门上正是那把玩具箭。]
嬉皮扮相的女子嘿,先生,你的窗户怎么了?
[她把箭从脑门上拔下来,递给民谣歌手。民谣歌手把箭扔到台边。]
杰瑞米(检察被打碎的窗玻璃)被一个警察打碎的。
民谣歌手(宣布)第四个搭乘者!
嬉皮扮相的女子警察暴力?
杰瑞米不是。
嬉皮扮相的女子什么叫不是?他到底有没有打碎你的玻璃?
杰瑞米啊,有,但他当时不太好受,觉得无能为力——
嬉皮扮相的女子他还对你拳脚相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