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大海岬

作者:[美]弗兰克·盖里阿诺




  老母亲(侧过身)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印第安人(站起来)野蛮!(坐下)
  老母亲(对杰克)听到没?
   杰克 (穿上夹克衫)那不是个“老母亲之家”。您明明知道的,母亲!那是个养老度假村。和宾馆一样。(对台下的杰瑞米喊)我也不富裕,先生!上帝作证!我有个家,一栋房子,很多开销!但我还是想为我母亲做最好的安排。别人对我说,那是个很好的度假村——
  老母亲(坐着对台下的杰瑞米)你要去哪儿,“树丛中叮当响”先生?
  杰瑞米(台下,对老母亲喊)去大海岬!
  [民谣歌手上场,打出大海岬的和弦。下场。]
  老母亲(对杰瑞米喊)那在加利福尼亚,不是吗?我听说过!再过去就是太平洋了。对不?
  杰瑞米(台下,对老母亲喊)没错!
   老母亲听到没,杰克?你这一无是处、行将就木、八十六岁的老母亲知道她在往哪儿走。她还不糊涂呢。
  印第安人(站起来)古木做好舟!(坐下)
  老母亲让他听听!——听到没,杰克?
  杰克我知道您不糊涂,母亲。但我希望您别再说“行将就木”和“一无是处”了。
   老母亲干吗不说?你那“另一半”以前不就是那么叫我的?野蛮先生刚才怎么说来着——什么老木舟?我看你倒是忘得挺快。
  杰克那好,这么说吧:您能和汉娜好好处吗?
   老母亲不可能!
   [杰瑞米上场。看到母子两人争吵,停了下来。]
  她根本不懂收拾屋子!不会带孩子!而且,她让你活得不像个人样!
  杰克不是那样的!
  老母亲她还讨厌我!
  杰克 汉娜不讨厌你!
  老母亲那她喜欢我?
  杰克 不。她不喜欢你,但是——
  老母亲她容忍我。那更可恨。
  杰克 所以我要做的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老母亲把我送到老母亲之家——最好的安排?
  杰克 那不是个“老母亲之家”!
  老母亲我死在“老母亲之家”,或是豪华的度假村又有什么区别?
  杰克 (试图避开她的眼光)的确有区别。
  老母亲什么?什么?
  杰克 (冲着她的脸)你在豪华的度假村死得更痛快!(停顿)
   杰瑞米我想,我可以让你们放下思想包袱。我老家博蒂尼县城就有一个养老院。(走进车,边说话边穿上夹克衫。灯光变化。坐在车里的人不动。)我在那儿谈过琴。在儿童娱乐室。信不信由你们,还是为婚礼做伴奏。两个病人——不好意思,我是说客人——要结婚。那天大家都很尽兴。
  [音乐:巴赫的《降B大调二部创意曲》。尽可能用现场录音版本。]
  他们把轮椅里的新郎和新娘推进门,服务员给大家戴上了滑稽的帽子。那帽子还不断从新郎头上往下滑,因为他不停地抖着。其余人——那些能戴牢帽子的还拿着小号角、口哨和铃铛。所有的护士和服务员都异常耐心地给大家示范怎么用这些小东西。哦,偶尔一两次,某个服务员会失去耐心,拿起玩具口哨直往病人耳朵里吹。但总的来说,一切都进行地不错。屋子也装饰地非常漂亮。到处挂着蓝色的气球。可不知为什么,气吹得不是很足。本来那应该是个无酒婚礼,但有人——最后也没有查出来是谁——在饮料里掺了酒。哦,那番景象!那些老傻瓜高兴地要死,那些能喝的还跳起了舞,非常尽兴。突然——
  [音乐停。]
  厨师端着一盘食物走进来。他穿着一件漂亮、高贵的长大衣。不知怎么的,客人们一看到他就突然害怕起来,开始涌出大门。真是好笑极了。最后,他们终于安静下来,婚礼继续,在场的人都很尽兴。你看——
  [灯光变化,变回正常。]
   那种地方也不赖。你的儿子是对的。你还有很多欢笑在前头呢。
  [停顿。]
  老母亲噢,杰克……(啜泣)
  杰克 会没事的,母亲。
  [杰克把母亲扶出车。他们很慢地走下台,同时灯光渐暗到夜光。]
  杰瑞米我又对话错了,是吗?
  [神父上场,走进车坐到后座上,印第安人身旁。现在是晚上。]
   是不是,神父?
  
  民谣歌手 第九个搭乘者。
  
  [杰瑞米坐到驾驶座上开始开车。偶尔,在他身上闪过超过去的车的车灯。]
   杰瑞米您醒来了,神父。(停顿)把您放进车里的一个年轻神父说您可能会一直睡到目的地,直到我把您放在主教的教区。我想您应该是个行走的神父吧。传教士?我还猜您身体不太好。
   [神父打喷嚏。]
  保佑您。
  [神父擤了擤鼻涕。]
  我希望您要接受的那份新工作会轻松些。不管怎么说,走来走去总是很累人的……而且,没有满足感。知道吗,那些年轻神父看上去很希望您会一直睡下去。我不想您这样因为——(停顿:发现!)我突然觉得,那些年轻神父把您放进车里时,好像很以您为耻。(停顿)我不该这么说。无凭无据地瞎猜。坦白说,我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新新人类”,麦克故里神父在博蒂尼县城就这么叫他们。他常说:“他们要取而代之了。”不管发生什么,我很高兴您还醒着,因为我想您——噢,还是直说吧,我在您的教区停留是为了向您忏悔。当他们让我把您捎到主教的教区时,我想,您会吗?我知道这不太符合常规,但您会听我的忏悔吗?在车里?就现在?
  [神父清了清嗓子。]
   太好了。
  [杰瑞米走下车,走到车外的空间。]
  [音乐:任何巴赫的管风琴作品。杰瑞米跪下。]
  祝福我,神父,因为我是个罪人。已经有……我记不清上次忏悔是什么时候了。想到这儿,我在路上有多久了?您看,我要去……大海岬……您能相信吗?有那么一秒钟,我竟然想不起来它的名字。这个忏悔可能比较奇怪——我没什么可忏悔的。可是——您看,我想对在路上遇到的人们敞开心扉,理解他们。但我没法接近他们,他们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罪过,但是——啊,会不会是这个?在心底某个地方,神父……对,我开始绝望。(停顿)自己绝望不就是对上帝绝望吗?但我为什么要绝望?对话的确没有发生;但是,我对话了。我就是不明白……不对。我明白了;在这次荒谬的旅行中,他们一直生活在——在——痛苦中。对此我却无能为力。如果他们在痛苦中,那我也在痛苦中。对此我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能谈论我的痛苦——对您。您虽然不是很明了我是否有罪,但我希望您能原谅我。
  [神父发出声音,开始打手语。杰瑞米身上的追光消失。]
   怎么了,神父?您在干什么?您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您没生病吧?
  印第安人 白父亲的父亲听不见。他用手语。他说,路上的老朋友!
  [神父下了车,下台。]
  杰瑞米聋子!天啊!
  印第安人 我的兄弟,踩油门。
  
  [车上的灯光消失。灯光照到民谣歌手身上。]
  民谣歌手 (边弹吉它边唱)引擎跑热了,杰瑞米-切斯特;
   轮胎越老越薄。
   但要坚持,杰瑞米-切斯特。
   大海岬就是生活重新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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