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天子门生
作者:汤学春
次年春。李楚达当选村民委员会主任。春暖花开,媒人领白丽荣来清溪与李楚达见面,事先却被陈嵩凡得知消息。适逢镇里有个会议,陈嵩凡支派李楚达去参加。又因见面媒人没有预约,李楚达不知其中关隘,便欣然去镇里开会了。媒人领白丽荣来,于清溪桥头被陈嵩凡、陈嵩力截住。陈嵩凡见白丽荣本人比那照片还要靓丽,便暗地拉了陈嵩力一把。陈嵩力会意,便说:“二位来得不巧,李楚达镇里开会去了,不妨就近休息一阵,我们打电话把李楚达叫回来。”说罢,便领媒人和白丽荣进了徐大庆的楼房。
之前,徐大庆原本是过罢春节就得回南方的。陈嵩凡对他道:“你若想有艳福的话,就不妨多呆几天。”所以这一天徐大庆在家。徐大庆见到进来的白丽荣果然光彩照人,便大献殷勤,拿出咖啡可乐八宝粥招待,显示了足够的经济实力。陈嵩凡、陈嵩力陪媒人与白丽荣闲谈。陈嵩力一声叹息道:“李楚达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有一个弱点鲜为人知。”媒人问什么弱点,陈嵩力便说他曾经睡过三个女人,都是来相亲的,当晚留宿,却是第二天那三个女人都哭着回去了,再不来了。陈嵩力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李楚达是不能与女人同房的,先天性阳痿啊!”
那天自然没见到李楚达,但白丽荣不相信一面之词,另差人来清溪打听,确有三个女人于不同时间来李楚达家相过亲,却是一点不假。而徐大庆在陈嵩凡的授意下,抓紧进攻。他钱多,嘴甜,亦是一表人才,又见多识广有技术,首先就攻下了白丽荣的父母。白丽荣经不住父母的再三恳求,终于答应嫁给了徐大庆。
在白丽荣还没有结婚的时候,陈嵩凡就“培养”白丽荣入了党,婚后不出一星期,就让白丽荣当上村妇女主任。其时李楚达尚为村民委员会主任,他们大方处事,好像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这李楚达是何等精明之人,白丽荣没有看上他,却又被突击入党,突击进入村班子,这其中的猫腻,他揣度出了十之八九。但是木已成舟,追究无益。李楚达娶了陶小兰后,毅然辞去村民委员会主任职务,他不愿意继续与狼共舞是一个原因,不愿意经常面对白丽荣更是一个原因。自然,陈嵩凡苦心孤诣,用意昭然:打击李楚达将他逼出班子事小,更重要的是徐大庆常年不在家,他想长期霸占白丽荣。
李楚达婚后第一年,陶小兰生下一男孩。白丽荣前来贺三朝,将陶小兰拉到背人处问:“婚后的性生活幸福吗?”陶小兰羞红了脸,却点点头:“不幸福能生出孩子来?”白丽荣即朝陶小兰扑地跪了,大哭道:“往后,嫂子要善待达哥!”陶小兰不知所以。白丽荣道:“我这辈子如果没有中意的男人,我就永远不会要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让他拜我做干娘吧。”善良的陶小兰不知底里,却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时李楚达走过来,扶起白丽荣,道:“你的干儿子能说话的时候,一定会去叫你干娘的。”……
李楚达对梁业笑道:“白丽荣的确是个出色的女人。她身负娘家沉重的经济负担,又要报陈嵩凡、陈嵩力那一箭之仇,就只有红黑两交,虚与委蛇,以待天时了。”
梁业听罢,不以为李楚达说的不是肺腑之言,但心里总有个感觉挥之不去:这白丽荣靓丽精明,却不一定清纯如水。她太过风骚了!
青云有路
梁业在李楚达处吃罢午饭,马不停蹄,即来找陈嵩凡。说到拜访老太爷,陈嵩凡低眉黑脸,半天才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看在梁副镇长金面,我今天只能委屈自己了。”
陈嵩凡带梁业去路边店买了荔枝干、墨鱼干、蜂乳精和水果,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陈嵩凡抢着付了现金,苦笑道:“我个人负荆请罪,不要村里开支。”没待梁业问他什么地方得罪过老太爷,他倒是先说开了:“前年选村民委员会主任,老太爷想让他的侄儿当选,事先给我打了招呼,可是李姓人多呀!李楚达当选了,老太爷就怒气冲天,骂我黄眼畜生。他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暗箱操作是违法的!他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还要不要党的领导?我陈嵩凡一腔正义,今天登门,自然是委曲求全了。”
陈嵩凡的这一番作为与表白,不由得使梁业心下生疑:此人鱼肉村民,居心叵测,特别是在白丽荣的问题上,可谓阴险恶毒,今天居然为了村民利益而委曲求全?他的真正用心何在呢?梁业记起来了,那天他的加工厂技术员说过,“骨牌”的光洁度不够,是因为电压太低带不动电机所致。陈嵩凡与老太爷有过节儿是真的,但为了厂子的发展与产品质量,他借自己这所谓“天子门生”的东风去改善关系,又有何不可呢?然而梁业又退一步想:这样也好,无论此人居心如何,只要办成这事,清溪则幸莫大焉。
老太爷住在第二条居民线上,一幢别墅式的小楼,与八坨的蘑菇烂茅屋隔田相望。老太爷是个年近古稀的小个子老头儿,长寿眉,小眼睛精光闪烁,一脸清癯。那一身白丝绸衣裤,显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老太爷对梁业和陈嵩凡的造访表示诧异,而后是几分惊喜。先跟梁业握手:“梁副镇长吧,老朽听说过了,市长高足呀,是不是?”而后才招呼陈嵩凡:“狗日的凡伢子,你怎么来啦?”
陈嵩凡将两袋礼品堆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笑道:“老太爷宰相肚里撑得船,大人不计小人过。”老太爷哈哈大笑起来:“有长进,伢子!”
老太爷的高兴很真实,满脸放光。所以当梁业说明来意,希望老太爷为地方造福时,老太爷答应得很恳切。当然架子还是得端起的,他道:“今天好像是星期天吧?我那崽子一定携妻带子去了北海,要不就是去了颐和园。他们可会玩呀!梁镇长去过北海、颐和园吗?没去过?我可去过!皇帝老儿真会玩,好风景呀!等到晚上吧,晚上我给你们电话。”说着,又问了梁业的手机号码记下,再补充一句:“应该没大问题。”老太爷蛮有把握。
梁业感觉,老太爷是想过过太爷瘾。不过也好,农网改造看到了曙光,如果真能解决,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到招待所,吃罢晚饭,洗罢澡,梁业将李楚达的衣服泡在桶里,撒些洗衣粉,提回房间,开了空调彩电,一边搓洗,一边看电视。白丽荣来了,倚着门框没进来。
白丽荣道:“衣服可以交给李妈洗。”梁业道:“这样挺好的,我自己洗惯了。”白丽荣道:“在哪儿吃的饭?”梁业道:“李楚达那儿。你进来坐吧。”白丽荣嫣然一笑:“不怕我勾引你?”梁业笑道:“阿弥陀佛,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白丽荣便进来大方坐了,抻上裙子叠起两条白嫩丰腴的腿,摇一摇:“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梁业点点头,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而你现在,过得还是不错的。”
白丽荣低眉无言,却又忽然抬起脸,明媚的眸子有泪花闪烁,抿一抿嘴,似是要把一腔苦水强行咽下,摇头道:“我是在大海里挣扎,看不见尽头。现在似乎看到了一条海岸线,但多半是海市蜃楼。”说着,那泪珠终于滚出,挂在有点儿苍白的脸颊上,使梁业记起白居易的《长恨歌》中的一句诗:梨花一枝春带雨。
梁业明白,白丽荣所言海岸线是指什么,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说起六妹,问白丽荣,六妹为什么能够答应上交现金,她家里实在是困难啊!白丽荣听了,诡秘一笑:“梁镇长还没碰过女人的吧?”梁业道:“这与我碰没碰过女人有关系吗?”白丽荣道:“你若是个童男子,这些事就不方便知道。”
梁业道:“我不是童男了。”梁业想解开谜团,就说了实话,他也确实和郑岚岚上过床了。郑岚岚是个绝对开放的知识女性,没把这当回事,梁业也只能不把它当回事。
却是那白丽荣一听这话,霎时羞怯起来,脸上现出红晕,笑道:“那就好!”
白丽荣的这句“那就好”,其实是真情的坦露。在她看来,梁业既然不是处男,那么她这已婚之妇,就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了……当然,梁业是不会明白她的心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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