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喋血五日

作者:许葆云




  间不容发之际,范广猛一俯身避过刀锋,同时手中战斧挥出,扫中了敌将战马的后腿,那马一声长嘶滚倒在地,马上的敌人摔在地上,钢刀脱手,范广直扑过来。那敌将虽失了兵刃,却毫无惧色,一骨碌爬起身来,闪过对手的兵器,右手劈胸抓住范广的衣襟,右脚踏上一步插入他双腿之间,蹲身上步将范广扛在肩头直摔出去,同时飞步上前拾起刀,冲上来向倒在地上的范广连连劈砍。范广拼命招架,忽然发起狠来,大喝一声,身子从地上弹起,向前一滚,直扑到敌将脚旁,横斧挥出,那敌将大出意料,来不及躲闪,被战斧斫中腰胯,一声惨叫,翻身扑倒,范广手起斧落,砍下了敌将的首级。
  四周的蒙古人齐声惊呼,发疯般向范广扑来。范广心知自己斩杀了敌军主将,无心恋战,提起斩获的首级飞奔到自己马前,翻身上马转身就走。成群的蒙古骑兵狂叫着从背后追来,混乱间,石亨领着一队明军冲上来接应,范广忙迎上去:“将军,我杀了瓦剌一员大将!”
  石亨看了一眼首级,惊叫道:“你杀了‘铁颈元帅’!”
  “孛罗?我杀了孛罗了!”范广提起孛罗的首级纵声叫道,“我杀了也先的亲弟弟了!杀了‘铁颈元帅’了!”这呼喊如浪涛般在明军军阵中传开,转眼间,德胜门外明军齐声欢呼,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
  逼近城门的蒙古骑兵被明军拦腰截成两段,陷入合围的被斩杀殆尽,余部再也无心恋战,仓皇溃退。
  范广来到武兴马前。两人望着德胜门前堆积如山的敌军尸体,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半晌,范广忽然在武兴肩头重重捶了一拳,“嘿”的一声,高声道:“好一场胜仗!”
  武兴半天无语,终于也道:“是啊,好一场胜仗!”
  范广仰天大笑,武兴也笑了起来,看着范广血溅征袍,意气昂扬,低低叹息一声:“范将军又立下大功了……”
  这时一匹马飞奔过来,马上的传令兵高叫道:“将令:各军重整兵马,去西直门援助三千营!”
  
  西直门外,蒙古人仍然不能靠近城墙,也先已经失去了耐性,在他的严厉催骂下,巴颜铁木尔亲领大军向城下压了过去。远远地一名传令兵从北面驰来:“知院,德胜门打败了!”
  巴颜铁木尔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们攻克德胜门了?”
  “铁颈元帅战死在德胜门外,我们被南朝人打败了!”
  “什么,谁杀了我兄弟?!”巴颜铁木尔抡起马鞭没头没脑地抽向身边部将:“骑兵!都给我冲上去,再不能胜,我亲手一个个活剥了你们!”蒙古人咆哮起来,齐齐向西直门下猛扑。风雪中,两支大军投入到决死的拼杀中。
  
  于谦一直立在西直门城楼上,静静看着城下的恶战。在他面前,孙镗已率军在敌阵中冲杀了几个来回,数万蒙古骑兵被三千营牢牢绊住,根本无法接近城垣。
  刘聚上前道:“大人,我们出城援救吧。”
  “德胜门战况如何?”
  “石总兵已经把蒙古人困在城下,打得还不错。我们是不是出城……”
  “蒙古人还留着生力军,再等等。”
  “再打下去,三千营要拼光了!”
  于谦沉着脸没有答话,刘聚也不好再说,退到一旁。
  远远传来号角声,又有大队蒙古骑兵高声呐喊冲入了战场。战阵中,一面大旗缓缓向西直门逼近。
  “那是谁的旗号?”
  “巴颜铁木尔,瓦剌知院,也先的弟弟。”
  “终于出来了……蒙古人的招数用尽了,该我们了!”
  “大人,让我……”
  “去吧!”
  刘聚跳起身来飞奔下城。于谦转身吩咐:“命副总兵高礼率军出阜城门,从南面包抄敌军侧翼,援助西直门。”
  转眼间,城门大开,刘聚率军出城,冲入敌阵。
  这时,一名军官飞奔过来:“大人,石总兵在德胜门外大破敌军,斩杀瓦剌平章孛罗,蒙古人已经败退了!”
  “好,马上传令,调德胜门守军到西直门协助三千营!”
  一阵喊杀声从北面传来,于谦扭头望去,只见远处扬起烟尘,一支军马正飞快赶来。
  “是石总兵的人马,他们自己赶来了!”
  与此同时,南面传来一片喊杀声,副总兵高礼率领大队骑兵冲杀上来。蒙古人受到明军三面围攻,凌厉的攻势一下子被打乱了。退到城下的三千营趁机重整队列,再次向蒙古人发起冲击。
  “打得好,”于谦立在城头,看着精勇无比的蒙古铁骑在明军的打击下迅速瓦解,喃喃道,“都是好样儿的……”
  
  五 清寰宇铁骑烟消
  
  经过整整一天的血战,明军在城外大获全胜。黄昏时分,巴颜铁木尔终于收拾残部,偃旗息鼓,仓皇败退,消失在风雪之中。孛罗的首级被悬挂在德胜门城楼上,北京城中一片狂热欢腾。这个时候,似乎只有于谦一人还保持着冷静。在他的脑海中,一个更大胆的计划悄悄浮现出来。
  晚饭后,石亨被叫到于谦府中。石亨已经喝得半醉,满嘴酒气。于谦却仍如平时般冷峻:“石将军,也先的大营扎在彰仪门土城外,明天一早,我们到彰仪门去,向蒙古人挑战!”
  石亨吃了一惊,酒登时醒了:“出战?”
  “对,该是用到五军营的时候了。”
  “可那是一支步兵……”
  于谦点了点头:“石将军,你觉得蒙古人最厉害的是什么?”
  石亨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的意思是……”
  “我是说,蒙古人打仗凭的是什么?”
  “大概是一股子蛮劲吧?”
  于谦微笑道:“石将军知道这些蒙古骑兵仗恃的是蛮勇,可只知道这些,是不能战胜他们的。我们更要知道对手最弱的是什么。你说说?”
  石亨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于谦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这些马上民族最弱的是韧性和纪律!他们本是一盘散沙,靠一只强有力的手硬捏在了一起,只要我们比他们更团结,就能比他们坚持得更长久,我们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分崩离析了。现在我们已收束了人心,鼓起了斗志,也许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了……我想试试,看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看我们是否已建立起了足够的信心。”
  “大人说得对,可我们……”
  “所以我要用步兵出战……我要用坚韧对抗他们的蛮勇!我们要试试。”
  “这倒值得试试。”石亨低声道,“也许可以冒一下险。”
  这时下人来报:“武总兵到了。”
  武兴走进房来,于谦让了座,直截了当道:“武总兵,明天我们要在彰仪门外和蒙古人交战,这个前锋我想交给五军营,你愿去吗?”
  武兴欢喜得两眼放光,忙道:“大人信得过我,卑职就算粉身碎骨也决无二话!”
  “好,明天阵前就以五军营为前锋,你回去准备一下吧。”
  武兴大喜过望,躬身领命。
  天交五鼓,西直门下被火把照得通明,五军营已经全军列阵,准备出战。武兴骑马驰到队前,高声道:“今天我们以步兵进攻骑兵,必须纪律严明,临危不乱,人人都要舍命争先,将官临敌退却者,兵斩其将,兵士退却者,后队斩杀前队,决不宽恕!”武兴顿了顿,又扯着嗓子吼道,“你们!胜了,是五军营的功劳,如果不胜,你们就跟我到敌人马蹄窝里找个死的地方……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天刚蒙蒙亮,也先还在帐中酣睡,大营外隐约传来低沉的鼓声。也先迷迷糊糊醒来,侧耳细听,那鼓点沉稳凝重,节奏分明,渐渐地越发真切了,似乎正逐步迫近。
  这时,巴颜铁木尔冲进帐来:“大哥,明军出城了!”
  也先一骨碌爬起身来,披衣出帐:“在什么地方?”
  “就在大营对面,他们正背靠土城列阵,是步兵。”
  也先一愣:“步兵?”
  “两翼有少量骑兵,中军全是步兵。”
  也先走到营门前登高望去,果然,明军正在彰仪门土城外列阵,当中路的都是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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