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从科学家到间谍
作者：李惠泉
“先生去过奥勒松港吗？”
巴拉科夫心放松了，知道是接头的人来了。他朝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说：“是的，先生。”对方马上掏出一封信问：“这封信是你写的吗？”巴拉科夫看见自己五个月前投寄的信，心还是禁不住颤动，是害怕还是激动，他也说不清楚：“是的，先生，请问你是……”中年男子马上笑了，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说：“终于找到你了，巴拉科夫。”说完他掏出一个信封，交到巴拉科夫手里，“先生，这是800马克零花钱，你放心，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会愉快的。联邦德国核物理研究中心很欣赏你的才华，也了解到你是一名核物理学家，他们打算进一步资助你的试验。但是，你必须交一份你的简历和你的科研著作的目录详细清单，在下一个港口交给我们。”中年男人条理清楚地讲着。
“这……”
“有什么问题吗？”中年男人问。
巴拉科夫停了片刻：“先生，我想知道你们如何资助我，比如，是给我钱还是安排我出国？你知道，在苏联我是无法进行试验的，我怕……你知道的。如果你们真的对我的项目感兴趣，是不是先安排我妻子出国，尔后再……”
“你讲多了，先生。”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我们慢慢来，只要你愿与我们合作，你说的这一切我们都会考虑的，你尽管放心好了。先生，放松一下吧，四个月后，我们里约热里卢见。”中年男人转身向往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微笑着说，“先生，我看你是一个老实人，你记住，在船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个船长绍齐夫，我怀疑他是克格勃的眼线，记住了！”说完马上拦了辆出租车，一会儿就消逝在繁华的街道上了。
巴拉科夫摸着800马克，感到沉甸甸的。
第一步总算成功了，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第三步……对的，一切都会好的。“面包会有的！”他突然想了苏联电影里的一句话，高兴地喊了起来。突然，他看到了绍齐夫朝他走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收敛笑容，朝他走去。绍齐夫也露出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说：“巴拉科夫同志，这么巧，你也到这里买东西呀！走，一块喝杯啤酒，德国的啤酒味道真不错。”“好的，船长同志。今天我请客。”巴拉科夫记住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话，如果绍齐夫真的是克格勃的眼线，或者把他也拉下水，或者让他相信，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两个男人喝得十分爽快。
“巴拉科夫，你知道吗？我二十多岁在航海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海上漂泊，我热爱这片海洋，它是那么神奇，那么充满变数。无论我有多么不痛快，一见到湛蓝的海水，我的一切忧愁都没有了。大海像一个慈善的老人，告诉了我们许多。我不像年轻人，我除了啤酒和大海，我不喜欢任何东西，包括列宁格勒的生活。”绍齐夫喝得多了，有些醉意。巴拉科夫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话，只陪着他笑了笑，说：“船长同志，你是我们苏联的骄傲啊！我随便说说，像你这个级别的船长，要是在美国，可不得了啊！那财富……”
绍齐夫又把一大杯啤酒倒进肚子里。
“你错了啊！”绍齐夫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感慨地说：“二战的时候你还小，你恐怕记不清了我们是如何抗击德国人的。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们牺牲了多少同胞啊！现在西德发展得比我们还快，难道我们俄罗斯人就不如日尔曼人吗？绝对不是！我们的制度、体制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我们少向政府索取，政府就会拿出更多的钱用在发展上，你难道不认为是这样的吗？”绍齐夫的话，把巴拉科夫问住了。
他不愿再谈，他知道再谈就控制不住自己，恐怕会与对方争执起来的。那样的话，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就完了。巴拉科夫顺着他的话，奉承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开了。两个人的酒喝到了八成，摇摇晃晃地相互挽着手，回到了船上。
考察船离开了汉堡，开始了海上的考察航行。不久，他们到达了一个无名的小岛。这个处在大海中的小岛，到处是冰雪，到处是海狮海豹。科学家们按各自的分工开始工作，巴拉科夫主要是考察岛上的岩石。他带着布口袋，一把小铲，一把小锤，在冰雪中艰难地行进着。
“巴拉科夫同志！”一个考察动物的科学家朝他喊着，“你快来看看，这里有一具人的遗骨，难道还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过这里？你是物理学家，听说你对古人类也有研究，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拉科夫跑过去，仔细地看了半天，发现这具遗骨有点像俄罗斯人，大惊。他搪塞了几句，把那位科学家打发走了，自己坐在雪地上发呆。
“难道是克格勃干的？”巴拉科夫听说过，克格勃什么手段都使，许多为他们工作的科学家，最后都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他的一名同事的女儿，说是被克格勃选中，参加了工作，最后才得知做的是“燕子”，专门勾引外国男人下水，他对此痛恨不已，这哪里有人性？连一点人的基本权利都没有！巴拉科夫想到这里，陡然感到害怕，仿佛背上有一柄刀子正对着自己，那寒光沉浸进骨髓，冷到了极点。“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有离开莫斯科，才是上上之策啊！”他想着，下次见到那个男人，一定要先提出来，安全是第一的，否则，我什么也不做。绝不能让卡秋莎落到克格勃手里，否则，她比死都难受啊！巴拉科夫在这几个月的航行考察中，几乎是算着日子过。他一方面装着积极，一方面又要克制自己。
四
1982年7月，里约热里卢。
“维洋教授号”到达里约热里卢，船员们又欢呼雀跃地上了岸，享受那难得的快乐。巴拉科夫也上了岸。但是，他没有与那位中年男人接上头。他有些沮丧，以为对方变了卦。第二天一大早，他第一个从船上走了下来。就在他离开港口，向市区走去的时候，那名中年男人出现了，微笑着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说：“对不起，我昨天有点事，分不开身，让你牵挂了。”中年男人带着他走向一辆汽车，汽车向可巴卡巴海滨开去。他们来到一家酒店，中年男人要了几个菜和啤酒，两个人边吃边聊。
“我叫伊德斯，是联邦情报局工作人员，你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只有我们能帮助你。”对方坦率得让人吃惊，吓得巴拉科夫毛骨悚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虽然他心里早已明白，这位中年男人很可能是情报部门的人，但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此“心直口快”。他觉得他有些冒失，心中有一丝不快，不禁为自己以后的命运担忧。他一边吃一边说，几乎没有巴拉科夫插话的余地，说的话题海阔天空，根本没有涉及人造金刚石方面的问题，这使巴拉科夫有些后悔与他接触，觉得这个伊德斯比苏联当局也好不了多少。
“你今天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吩咐吗？这是我的简历和科研成果详细目录。”巴拉科夫把一个信封交到他手里，暗示对方继续给点资助。伊德斯接过信封，随手放进身边的公文包里，笑道：“我们知道，你很需要钱，这没有问题。只要你真诚与我们合作，我们会不断资助你的。”巴拉科夫叹了口气，讨价还价说：“伊德斯先生，我要你们的实际行动，而不是口头上的。我按你们的要求，已经把我的简历和科研成果目录交给了你，这些东西证明我不是一个庸人，你们的投入会得到回报的，而且这种回报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知道，知道。”伊德斯再次笑笑，抛给他一根古巴雪茄，“巴拉科夫先生，我知道你是有价值的，否则，我也不会与你打交道。对了，上次给你的800马克，你给打张收条吧，没别的意思，这是财务制度，我对上面好有个交待。”伊德斯说得十分随意。巴拉科夫心里怔了一下，还是顺手拿过一张便笺，写了张收条交到了他手里。
“很好。亲爱的巴拉科夫，我上次说了，联邦政府有家机构十分想资助你完成课题，他想让你回答几个问题，十分简单的，你放心，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丝毫不会影响你的政治前途，而且是些一般性的问题，对你没有任何害处，只是要对你的试验做出更准确的评价。来，我们干一杯。”伊德斯掏出几张事先准备好的纸，递给了他。巴拉科夫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列出几十个内容，一个比一个深奥，一个比一个赤裸裸，内容涉及苏联核工业的方方面面，很多问题连他都无法回答。巴拉科夫知道，如果回答了这些问题，自己很可能陷得太深，根本就没有退路，这个该死的德国人正一步一步把他往水坑里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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