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从科学家到间谍
作者:李惠泉
“我是巴威尔……”
巴拉科夫瞠目结舌,这是他与美国中央情报局规定的,紧急情况下应用的接头暗号。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与他一起上飞机的男人,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派来接头的。“你……你这么违反接头的规定,在飞机上与我接头,我们不是约好了在基辅广场接头的吗?万一……把我暴露了,我一切都完了。”巴拉科夫发着牢骚。来人一声不吭,把一个信封交给他,里面是一叠美元,他也把搜集来的情报交到他手里。来人叮嘱说,以后两个星期见一次面,如有意外则顺延。他还交待,你到基辅下了飞机后,依然到处转转,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跟踪你。
“先生,你安排我离开莫斯科吧。”
来人脸上毫无表情,看了一眼,冷冷地说:“罗里弗先生,这不是我的职责,我只是一个交通员,我可以负责把你的话带到。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踏踏实实做好你的事,我们付给你的费用不少了,你可以继续你的项目,这不是很好吗?对了,信封里有一张情报搜集大纲,请不要忘记了,看完以后马上处理掉。”说完那人打开门,走了。巴拉科夫等了片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飞机到达乌克兰首府基辅。
巴拉科夫没有发现任何人跟踪。他一想,既然来了,就休息一天,明天再返回列宁格勒。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轻松多了。口袋里装着刚拿到的一千美元,还有不少卢布,足够他用的了。他掏出对方的情报搜集大纲,看完以后马上烧掉了。这一次,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胃口更大,提出的情报要求更高,特别是在核武器研究小型化方面,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要求,包括苏联在这方面的计划、专家人员的姓名、步骤等等,十分详细。巴拉科夫叹了口气,感到对方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越来越紧了。
巴拉科夫在独立广场上走来走去。
他看着广场上灿烂的阳光,几只和平鸽正在广场上到处觅食,几个挂满勋章的老人在太阳下抽着香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些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人,更能体会到和平对他们的重要性。一群小学生簇拥在一起,听一个老人讲二战时的故事,听得是那样的专注。是啊!今天的苏联,是多少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想到这里,巴拉科夫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困惑。难道我错了?难道卡秋莎说得对?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尽管这样想法在他头脑中一闪而过,还是让他浑身一颤。
这一夜,他脑子很乱,没有睡好。
第二天,巴拉科夫回到列宁格勒。卡秋莎看着他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卡秋莎,我听从你的劝告,再也没有跟他们合作。他们给的那些钱,我都退回去了,我不会给美国人做事的,你放心好了。”他搂住她,不停地劝道。卡秋莎温柔地瞥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你没有说假话吧?亲爱的,我是为了你好,真的。如果我不是那样地爱你,就不会关心你这些问题了。如果我们能以正常的渠道到国外定居,我是不会反对的,如果是为了……那就不好。怪我,也怪我,如果不是我追求享受,你也不会这样……”她伏在他的肩头,不停地抽泣。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巴拉科夫拍着她的肩膀说:“我们还是回到了从前。这样多好,卡秋莎,我们是夫妻,如果夫妻成为路人,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十分动情,双眼潮湿了。一会儿,卡秋莎转过身子,十分认真地说:“亲爱的,我陪着你一块儿去趟政府吧,把一些事情讲清楚,你说好吗?”
“你……”
巴拉科夫仿佛听到了天外来音,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妻子、自己最可爱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一时怔怔的,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一把揪住卡秋莎的胸襟,眼睛里露出从没有过的凶光,一字一句说:“你如果敢去报告,我就杀了你。你不要逼我,我答应了你慢慢来,一步一步退出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知道,如果我不做,对方同样会毁了我,知道吗?”“我……我不是怕你陷得太深吗?巴拉科夫,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会害你呢?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那……那就听你的,慢慢来。”卡秋莎有些害怕了。
巴拉科夫放开了她,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现在越来越感到,自己好像陷在沼泽里,越是想出来,越是出不来,似乎有两根绳索在牵着自己,一根被美国中央情报局牵着,你做,就有美元,你不做,则毁了你;一个被卡秋莎牵着,你越做则陷得越深,越出不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有一点,他希望早早地离开莫斯科。
按照约定,他又来到莫斯科。
从依兹玛伊洛沃公园取回新的指令后,巴拉科夫立即返回列宁格勒,几乎一分钟也没有耽搁。按照新的指令,他把情报放置在列宁格勒的一个事先约好的地点,就来到费拉基米尔广场,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员告诉他,不管有没有人跟踪,办完事不要直接回家,而要在外转几圈,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再回家。在广场上转了几圈,又抽了两根雪茄,确定没有任何事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公共汽车回家。
从公共汽车下来后,到家还有一段路。他慢悠悠地走着,夜色很黑,他刚想再抽一支雪茄,突然感到后面有脚步声,他停对方也停,他走对方也走,离他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在通过一个路口时,他往右走了一条宽阔的路,想借夜色摆脱对方。道路两旁的灯光很昏暗,路灯洒下的光被树枝切成鱼网状的斑痕,可跟踪他的两个人却戴着墨镜,魍魉一样。
“难道是克格勃?”
他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紧张,感到事情不妙,显得惊慌失措,脚步更快了。就在他走到自己住的院子门口时,两个大汉突然加速,几步就窜到了他身边,一前一后把他堵了个结实。对方轻蔑伴着威严的目光把他罩住了,那个让苏联人熟悉的证件在巴拉科夫眼光中变为现实。他怔在那里,仿佛失去了知觉。就在他被押上车的时候,他回过头来,这才看见卡秋莎站在门口看着他。
十
1983年9月,列宁格勒。
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清爽迷人,秋天的列宁格勒十分美丽。晚上七时,美国驻列宁格勒总领事馆的官员奥古斯金·鲍尔克带着妻子女儿刚参加一场舞会回来。女儿说:“爸爸,这里的鱼子酱真好吃,下个月我们回家,多买些带回去,我要给我们同学。”妻子也说:“苏联的鱼子酱味道真的不错,这恐怕是这个社会主义大国惟一让我感兴趣的地方。”鲍尔克开着车,看着妻女,高兴地说:“行,行,到时候我多买些,满足你们的要求。”他的话,说得妻子女儿高兴得直笑。
汽车来到四十号路标处,鲍尔克把车停了下来,从路旁的草丛中“捡”了一个鱼子酱罐盒,他刚要放进车厢时,几个克格勃特工如狼似虎地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鲍尔克一看不妙,马上上车,一加油门,汽车疯一样地冲上了公路,吓得妻子女儿喊叫起来。鲍尔克连忙说,坐稳,坐稳。他加大了油门,妄想逃离克格勃特工们。但是,他晚了,一切都在对方的控制中,汽车刚拐上另外一条公路,路障使他的车无法通行。他只好停下,还没有停稳,几个克格勃特工打开车门,抢下他汽车里的罐盒,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着巴拉科夫密写的情报。几天后,奥古斯金·鲍尔克被苏联当局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而灰溜溜地离开了苏联。
巴拉科夫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茹鲍夫号”科学考察船回到列宁格勒后,他就落入了克格勃的眼线,如果说以前对他的调查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而这一次,克格勃认定他已经上了“船”。所以,他交给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都是克格勒调换过了的假情报。他也没有想到,卡秋莎早已向克格勃汇报了一切。
巴拉科夫在各地的亲戚得知他的事情后,纷纷地来到列宁格勒看望他。他的妹妹指着卡秋莎的鼻子说:“我哥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你为什么不可以劝阻他?而要等到下了地狱才跟他说,你……是你毁了我哥哥。”卡秋莎欲哭无泪,只有打了牙往肚里咽,没有谁比她更痛苦的了。妹妹陪着父亲来看他,他父亲这位二战中的老兵,一听到儿子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当时就气得晕过去了。巴拉科夫穿着囚衣,站在老父面前,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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