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9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你再告诉‘表姐’,南撤计划即将实施。军械处的这一大批物资怎么办,有什么指示请下达。”
“是。我走了!”谢易清行了一个礼,走了。
陈家懋很兴奋,他对谢易清的印象不错。有了这么一位“交通”,今后的工作将会方便得多。
自从元旦节那天蓝宇崇一伙来打了“梭哈”之后,团政训处主任苏震东就成了姜副团长家里的常客。从心里说,姜键并不喜欢他,但碍于脸面,也只有敷衍。今天,苏震东又来了,后面跟着的勤务兵还提了一只鸡、两瓶绍兴加饭酒。
“姜副团长,今天是元宵节,热闹热闹,小意思。我这是借你们家的锅灶来了。”
“这……真是不好意思……”姜键夫人从勤务兵手上接过那只活鸡,“哟,还真是不轻啊!”
“哈哈,这可是有名的‘浦东鸡’哟!个儿大,肉又嫩又肥。这是母鸡,五斤多重;要是公鸡呀,七八斤哩!哈哈……”苏震东活像个鸡贩子。
“苏主任,你真是……”姜键只有客气地虚与应酬了几句。
“浦东鸡,加饭酒。今天我跟姜副团长一醉方休!”苏震东让勤务兵把酒放在桌子上,并示意勤务兵回去。
当只剩下了苏震东和姜键两个人的时候,苏震东说:“姜副团长,最近刘团长收留了一个人在团部当中尉通讯员的事,你知道吗?”“据说是刘团长的朋友,姓周,来找饭吃的。”姜键不以为然地说,因为现在到处都可以看到利用职权安插亲信的事。
“这个人来历不明啊!”苏震东故作神秘。
“苏主任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姜键话虽这么问,但语气明显很冷淡。
“刘团长是南方人,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上海朋友啊?”
“刘团长跟我说了,他有个弟弟在上海读大学,学法律。这个姓周的是他弟弟的朋友。”
“在这种时候钻到我们这种部队来,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苏震东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刘团长不至于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安插在自己身边吧!”姜键明显不耐烦了。
“唉,你老兄的气量可真大呀。刘团长可以随便安插自己的人,可姜副团长怎么就不能呢?”苏震东好像有点抱不平。
姜键没有说话,他知道苏震东指的是什么。部队来上海之前,团里要提一批士兵当排长,姜键想提孟虎,可是遭到了刘农畯的反对。理由是:孟虎来部队不久,不应当提得太快。姜键觉得这中间似乎也有那么点儿存心刁难的味道。孟虎从三团开始组建时就来了,八九个月,马马虎虎也算个老兵了。何况他已经是三营九连的一个副排长了。为什么刘农畯会反对呢?真正的理由恐怕只有一条——他是姜键的人。孟虎怎么成了姜键的人呢?
那是在商邱改编后不久,伞兵三团在南京组建,正在护充兵员。团附李贵田在这时引荐孟虎来团。小伙子当上伞兵之后,最先被编在团部连担架队,成天闷声不响地傻干。姜键很看重,于是,调他到身边当卫兵。孟虎很聪明,军事动作一学就会。三个月后,又被举荐当了副排长。可是,这回提排长,因为刘农畯的反对,没成功。姜键很恼火。
“谁说了都不算,这伞兵三团成了姓刘的了?我真替你抱屈,堂堂的‘国军英雄’怎么就这么屈尊降贵哟!”苏震东分明是在火上加油。
“‘国军英雄’……哼,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姜键虽然嘴里这么说,可苏震东的“国军英雄”就像一个开关,一下子接通了姜键脑海中的电流,往事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似地浮在眼前。
说姜键是伞兵的“元老”,那是一点不错的。当年美国教官从精壮官兵中挑选伞兵,姜键是名列前茅者。美国教官训练伞兵的过程中,姜键也是出类拔萃的。1945年6月,伞兵第一次参加对日作战的实战。美国陈纳德将军的第十四航空队把伞兵从昆明运到衡阳敌后。当时姜键只是一个队长,可是在那次实战中,却被任命为最高指挥官。那天夜晚,姜键率领三个队的伞兵从天而降。刚一着陆就碰上了日军运输队。伞兵在来不及集结的情况下就与敌人交上了火,竟一下子干掉了敌人几十辆汽车。日本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懵了,姜键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果断决定向衡阳西南的台元寺日军据点攻击。激战一夜,拂晓时分摧毁了这个据点。冲进去一看,才发现竟是衡阳日军守备司令部!一个联队加上一个骑兵队近两千名鬼子糊里糊涂地上了西天!伞兵奇袭日寇,姜键威震衡阳。赫赫战功使他荣膺了“国军英雄”的称号。
“在你已经是‘国军英雄’的时候,姓刘的连伞兵的边还没摸着哩!可现在……”苏震东仿佛看透了姜键的心思似的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姜键的手颤抖着伸向桌上的酒瓶,“嘭”的一声拔去了瓶塞,汩汩地把酒倒进了苏震东伸过来的酒杯里……
“他姓刘的凭什么?不就凭他和张司令是同乡,都是湖南人吗?”苏震东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理一样。
“张司令是湖北人!”姜键停下倒酒的动作,纠正苏震东的话。
“反正都是……一回事儿……”想不到苏震东也有语塞的时候。
酒杯里绍兴加饭酒的清香使姜键突然平静下来:眼前的这位苏主任是哪儿的人呢?反正不会是东北人,更不会是吉林人……姜键似乎警觉到了什么。
“也许这姓周的是个共产党——”苏震东悄声儿说出了心里话。
“那刘团长……”姜键叮了一句。
“很值得怀疑呀!”
“哈哈哈哈……”这时姜键夫人 从里间走了出来,姜键接过夫人手中的“白斩鸡”,说,“苏主任,我是军人,不懂政治。但我敢说,刘农畯不可能是共产党!共产党怎么敢要他这样的人啊!哈哈哈哈……来,一醉方休!”
苏震东那动物本能般的特务直感并没有欺骗他。刘农畯新近收留并任命为伞兵三团团部中尉通讯员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共产党。
此人姓周名其昌,是上海地下党策反工委为了加强我党在伞兵三团的力量,特意从外县工委调来派到刘农畯那儿去的。周其昌的公开身分正如姜键所说,是刘农畯的弟弟——刘振伍的同学。因家中经济拮据,只好中途辍学,投笔从戎。到伞兵来,是因为同窗之兄这个方便条件,容易混口饭吃罢了。周其昌来得巧,正好团部的一位通讯员请病假回家长休去了,刘农畯就让他顶了这个缺。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周其昌举止斯文,言谈拘谨,三团上上下下皆无不良反映。苏震东虽然亲自“审问”了周其昌,但无论从学政法之专业角度看,还是从工作之努力程度看,都是无懈可击。怀疑总归是怀疑,没有实证也无从下手,何况还有一个硬后台——刘农畯。
周其昌来伞兵三团,任务很明确,就是要组织领导好即将到来的起义。为完成这个任务,周其昌在站稳脚跟 之后即着手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向伞兵三团内原来属于地下党情报部门的同志传达上级党的新指示——自即日起,这些同志全部转到策反部门来。今后一段时间内,一切工作都要围绕着准备起义这个中心展开。第二件事就是进一步审查刘农畯的情况,帮助刘农畯,培养刘农畯入党,以保证起义的成功。
周其昌与李贵田、孟虎接上了关系,知道了伞兵三团官兵的基本情况,特别是进一步了解了刘农畯。经过上级党组织的同意,周其昌向刘农畯公开了李贵田和孟虎的真实身份。刘农畯非常激动,他感到了共产党对他的信任,同时也感到虽与李贵田同是职业军人,但自己却似乎落后于他。但刘农畯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他只是紧紧抓住周其昌的手,说:
“我实在不知道孟虎他也是……要不然,早让他当上排长了!”
“现在也好,团里都把孟虎当成了姜副团长的人。这种印象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会有好处的。”周其昌很诚恳地说。
“今后的工作……我……很想知道党组织……对我今后……有何打算?”刘农畯说话突然结巴起来,莫不是心情太过急切。
周其昌十分了解他的心情,说:
“您的心,党组织是知道的。据我所知,段伯宇将军已经把您的想法向组织作了汇报。上级正在考虑您的请求。”
“我……知道,无论从我的出身,我的经历,我所做的工作,距离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还差得远,不过……”刘农畯有一肚子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我们党看一个人是看他的一贯,看他的主流,看他的大节,也就是说,看他在重大的历史转折关头的表现。据我所知,您少年时期曾跟着您的叔父参加过大革命。您在青年时期,为了追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才从闭锁的家乡走向社会;为了拯救民族的危亡,才穿上了军服;为了不直接参加反人民的内战,才坚决要来当这个伞兵团长的……”
“可是,唉……没有及早地找到共产党!”没等周其昌说完,刘农畯吐出了自己的遗憾。
“……共产党并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呀。特别是在像伞兵这样的部队里,找共产党就更不容易了!”周其昌宽慰刘农畯。
“可像李团副和孟虎,这么大两个共产党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真是……”刘农畯不无懊丧地说。
“要真让你认出来,不就麻烦了吗?”周其昌笑着说。
“是啊,我跟伯宇可以说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可我就没看出来他是共产党,还有李贵田、孟虎。一开始就知道是共产党的,只有你。”刘农畯心情舒畅了许多。
“我这个共产党,就是特意为了找您才来的哟!”周其昌笑道。
“共产党找上门来了还有什么说的!从今往后,我听你的!”刘农畯爽朗地说。
“从今往后,我们商量着办事,我为您敲边鼓!”周其昌真诚地说。
“敲边鼓?唱京戏的时候,敲边鼓可是总指挥哟!”刘农畯的幽默感也上来了。
“那我们就一起来把这出戏唱好!”
“一定唱好!”
“报告!”门外刘锦世喊了一声。
“进来!”刘农畯回应,周其昌打开了房门。
“司令部送来的!”刘锦世交给刘农畯一封信,随即转身出去了。
“是通知上司令部开会。”刘农畯拆开看了之后对周其昌说。
“是不是要‘交底’了?”周其昌说。
“很可能。”刘农畯在那封信上写着自己名字的下方签了一个“知”字,然后把信交给了周其昌:“按上边写的人名,给他们传阅。”
“是!”周其昌接过信,看了看,信上通知的人有姜键、李贵田,当然还有那位政训处主任苏震东。
在有伞兵司令部直属单位和三个团的主要长官参加的会议上,张绪滋司令宣读了国防部第三厅命令:照知伞兵司令部所属全体官兵自3月20日起开始南撤。
伞兵司令部参谋长戴杰夫宣布了实施行军方案:
一、分为三个梯队,行军序列为:
第一梯队:司令部机关及部分直属部队、第一团全体官兵。
第二梯队:司令部直属部队及第二团全体官兵。
第三梯队:第三团全体官兵及伞兵所属全部剩余人员。
二、行军路线为:上海——厦门——台湾。
三、各梯队行军间隔时间为:5——7日。
上海地下党情报部门和策反部门随即获悉了这次会议的详情。
谢易清给陈家懋带回了一包“红士”牌香烟。陈家懋接过香烟用手掂了掂,又看了看烟盒上印着的商标图案——一个头戴羽毛冠的印第安酋长模样人的头像,拆开了封口条,从盒内取出了一张印着好莱坞著名影星——葛丽泰·嘉宝头像的画片。“红士”牌香烟为了招来更多的买主,在每一盒烟中都夹上一张或是美人头像,或是故事人物像的画片,当画片凑足了一定数量之后,就可以中奖。为了凑全“十大影星”或是梁山泊“一百零八将”,当然就只有拼命多买“红士”牌香烟了。
陈家懋把嘉宝的画片放在油灯上烤了一会儿,画片的空白处就立马显现出一些小字。陈家懋拿出放大镜一看,只见写的是:今后调策反,静等吉日到来。陈家懋让谢易清看了之后,就着油灯把画片烧了,纸灰弄碎了装进烟灰缸里。陈家懋说:“‘表姐’的意思是我们今后再不用跟她联系了,我们调工作了。”
“调工作?”谢易清不解地问。
“不搞情报了,调策反部门了。”
“策反,那是要我们起义呀!”谢易清终于弄明白了。他吹灭了油灯。
“对,很可能是参加什么起义。”
“太好了,可是……怎么行动啊?”谢易清不禁有些犯愁地说。
“信上不是说‘静等吉日到来’吗?”陈家懋嘴里这么说,可心里也不明白个中究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呀?”
“不知道。谢文书,沉住气静等吧!”
“陈主任是住这儿吗?”忽然,门外来了一个人。
谢易清打开房门,见一位身着伞兵服,缀着中尉领章的军官站在门口,面生得很。
“请问陈主任是住这儿吧?”来人问。
“我从三林塘来。我是三团团部通讯员。”来人自报了家门。
“三团团部通讯员?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谢易清仍然挡在门口不让来人进去。
“我刚到三团不久。你是……”
“谢文书,请他进来吧!”没等来人把话说完,陈家懋在屋里高声吩咐了一句。
“陈主任请你进来!”谢易清把来人让进室内。
“谢谢!”来人进房后,迅速扫视了一下,见没有旁人,便举手行了一个相当正规的军礼:“陈主任!”
陈家懋还了礼,问:“你找我有事?”
“今到司令部来报告情况,特地来拜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