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9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不客气,我这儿有!”来人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红士”牌香烟,“啪”地一声挑开了封口条,取出了烟盒里的画片轻轻放在桌子上。陈家懋瞟眼一看——葛丽泰·嘉宝!
陈家懋心里一动,莫非……
谢易清看见陈家懋给自己使了一个很难察觉的眼色,会意地走出室外,反手无声地带上了房门。
来人问:“听说陈主任对书法颇有研究,想必您这儿一定有颜鲁公的字帖了!”
“你想看什么样的?”陈家懋单刀直入地问。
“行书《争座位帖》。”来人也毫不含糊。
“没有。”陈家懋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么《千佛寺碑》呢?”陈家懋简单明了。
“我姓周,叫周其昌。周公之心,文王之头!”来人打了一个哑谜。
“今天真是良辰吉日啊!”陈家懋说出了谜底。周字的心分明是个吉,文王名姬昌,昌字的字头正好是个日字。刚才画片上的“静等吉日到来”,正好应在这两个字上。
“我就是吉日!”来人说出了自己的代号。
“我是林矛心!”陈家懋也报出了自己的代号,“让我静等的就是你呀!”
“刚才那位就是谢易清同志吧?”
“不错,他是‘交通’。”
“我是来协助刘团长准备起义的。李贵田他们从现在起也都参加这项工作。”
“刘农畯要起义了。”陈家懋确实感到有点突然。
“早有此心,恨无机会。眼前南撤在即,正好途中举事。”周其昌简要地说明情况。
“那军械处……”陈家懋急切地问。
“创造条件,相机行事。这批物资一定不能再落到敌人手中!”周其昌正式传达了上级党的指示。
“好,我一定尽力创造条件,争取和三团一同起义,把这批物资带到解放区去!”陈家懋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周其昌。
“现在的任务是尽量拖延时间,使我们能得到一个单独行动的机会。其他准备工作,由上海策反工委帮助我们解决。三团现在正在车站和虹桥机场执勤,一时还撤不下来,他们本来就在最后,现在就是你这儿……”
“清仓建帐是一项伸缩性很大的工作,我想不难找到拖的理由。”
“今后联系,还是通过你的‘交通’进行。此外,三团在大沪饭店四楼包得有房间,那个地方我准备让它成为我们在市区内的联络中心。”
“刘团长包的房间,只怕不会让我这个从‘二’字头的地方出来的人进去的哟!”陈家懋打趣地说。
“这个文章就由我来做吧!”周其昌诚恳地说道。
周其昌来到伞兵之后,把段伯宇牵起来的刘农畯这条线,陈家懋、李贵田、孟虎、谢易清等原地下党情报部门这条线和上海地下党策反工委三条线拧成了一股绳。
第五章 地下党奔波香港寻行家
“号外,号外……”
“看号外,看《巡洋舰‘重庆’号失踪》的号外啦!……”
南京路上、霞飞路上、上海的一切大马路上,报童们挥舞着手中的“号外”,边跑边喊。
警笛声,吆喝声,杂沓的脚步声,叫骂声……在各条大马路上汇成一片。这是警察们在追逐报贩,抢夺报纸,力图掩盖这桩天大的丑闻。
刘农畯在大沪饭店四楼接到了段伯宇的电话,约他来宝山路口那幢小洋楼,说是贾亦斌已经从嘉兴到了上海。
段伯宇听见了上楼的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是刘农畯来了,急忙迎了出去。
刘农畯进屋后,还来不及脱下大衣。就忙不迭地掏出刚才在街上买的那张“号外”,冲着正在起身相迎的贾亦斌说:
“看到了吗?‘重庆’号……”
“‘过去’了!”贾亦斌扬起了手上的那张报纸,“失踪?那么大个家伙会失踪?肯定是‘过去’了!”
1948年10月,辽沈战役打响,此期间内,蒋介石曾多次乘坐“重庆”号去过锦州湾上的葫芦岛。东北全境解放后,“重庆”号南下,碇泊于吴淞口。
“重庆”号舰上官兵,差不多都是程度相当高的知识分子。在士兵中就有不少的大学毕业生乃至留洋学生。他们参加海军并不是想打内战,而是想立志献身于我国海防事业。可是,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太使他们失望了,在我党地下组织的领导下,官兵们组成了有百余人为基干力量的“士兵解放委员会”。
“重庆”号巡洋舰舰长邓兆祥,早对蒋介石的独夫行径心怀不满,他对舰上的士兵,总是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宽容。邓兆祥的言行,引起了海军司令桂永清的注意。为了监视邓兆祥,桂永清往“重庆”号上派去了不少的“钉子”。
1949年2月22日,邓兆祥接到了命令:25日开往江阴。任务是用炮火封锁江面,防止共军渡江。
24日,桂永清派去的“钉子”乘小艇上岸去聆听指示,邓兆祥看准了这个空子,于25日凌晨一点钟命令“重庆”号拔锚启碇开出了吴淞口。不过并不是去江阴,而是迳直开到了解放了的烟台去了。
“重庆”号投共,可真使蒋介石气得发昏。他在溪口向空军司令周至柔下了一道死命令,非炸沉“重庆”号不可。周至柔天天派空军驾着飞机在东海海面上寻找,可是回报总是说“没看见”。
没有不透风的墙。“重庆”号起义的事很快传开了。为了不至于太丢面子,新闻口径统一为“失踪”。
刘农畯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也怪呀,这么大一条船,空军硬是找了几天都找不着!”
“可能不是找不着,而是找着了没有下手吧!”贾亦斌快人快语。
“现在蒋介石的部队可以说是军心浮动,士气消沉。亦斌的分析有道理呀!”段伯宇说。
“我们的事怎么办呀?”刘农畯、贾亦斌都有点急了。
“已经研究决定,你们两支部队都在转场途中起义!”段伯宇宣布了地下党的指示。
“我们两个都像‘重庆’号一样,把船开到解放区去吗?”刘农畯问。
“海图、驾驶人员、轮机人员这些事你们都不用管。你们的任务是组织好队伍,争取到单独行动的机会。也就是说,一条船只装你们一支队伍。这个事弄好了,成功的把握就大一点。船的问题,仲宇可以想到办法解决的。”
“伯宇、守謇……”贾亦斌欲语犹停。
“你怎么了?”对于一向留不住话的贾亦斌来说,今天突然吞吞吐吐,使段伯宇和刘农畯都感到诧异。
“我……”贾亦斌似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刘农畯说。
“我不准备在海上起义!”贾亦斌终于说了出来。声调不高,但语气坚定。
段伯宇、刘农畯这回不是诧异,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想干了?”刘农畯提高了声调。
“干,但不在海上干!”贾亦斌说。
“你的意思是……”段伯宇问。
“两支部队在前后不远的间隔中,采用同样的办法,走同样的路线,能够都取得起义的成功吗?”贾亦斌反问了一句,“我看不可能!先干的有可能成功,后干的肯定失败!道理很简单:第一个干了,无论结果怎样,都必然会引起敌人的警觉,他们对第二支部队肯定会加强控制乃至取消海运计划。这样一来,戏可就没法唱了。”
“有道理。”段伯宇已陷入沉思。
“我的预干总队和守謇的伞兵团,都是蒋介石嫡系中的嫡系。我们的起义,无论成功与否,对蒋介石都是非常巨大的打击。守謇的部队现在驻防上海,四周都是汤恩伯京沪杭警备总司令的人马,行动多有不便。按照他们的‘南撤’行军序列,他们团大约在四月上旬开拔。而我的队伍行动时间要比他们早……”
“你先在海上干起来,准能成功!”刘农畯没等贾亦斌说完就接过了话茬。
“那么你怎么办?”贾亦斌反问刘农畯。
刘农畯正要开口,段伯宇按住了他:
“让亦斌把话说完!”
“刚才我已经说了,守謇四面受敌,行动多有不便,海上举事,成功的可能性大于在陆地上。而我在嘉兴,靠近天目山,山上就有游击队,我只要能跟游击队会合了,起义不就成功了吗?”贾亦斌很兴奋。
“说得轻巧,嘉兴离上海才几步路呀?汤恩伯要追你还不容易?别忘了,浙江是蒋介石的老巢,嘉兴起义,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刘农畯不赞成贾亦斌的主张,“还是海上的把握大一些……”
“不,我已经决定了就在嘉兴干!我一干起来,就吸引了蒋介石的注意力。你在海上干起来就更有把握了!”贾亦斌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
“亦斌,我不能让你给我打掩护啊!”刘农畯激动地说。
“守謇,你要好自为之,制定一个细致入微切实可行的作战方案,你一定要把队伍带过去——就像邓兆祥这样把队伍带过去!”贾亦斌不容分辩地说,“伯宇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把我的想法告诉……党!”
段伯宇不禁眼眶发热。他看看刘农畯,又看看贾亦斌,心里想,眼前这二位可都是蒋介石最心腹部队的军官啊!可他们现在想的却是如何最有效地给蒋介石以沉重的一击。他们是我们人民解放事业的忠诚战士,他们是革命事业的真同志!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段伯宇问。
“请求党在这次斗争中考验我们!”刘农畯激动地说。
“如果觉得我们还行,不管是死是活,请共产党接受我们。”贾亦斌说得更明了。
“你们……早就该向党提出申请了!在这次斗争中,你们一定要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那样去完成党交给你们的光荣使命!”
“一定!”
三双军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李正文详细地听取了段伯宇所谈的情况,接过了段伯宇转交的贾亦斌、刘农畯各自所写来的《入党申请书》和《自传》,立即向上海地下党策反工委书记张执一同志作了汇报。
张执一同志的心情也很激动,他对李正文说:“你是研究历史的。古今中外,无论是谁,只要他是在执着地追求一个目标,向往一个理想,不管道路怎样地曲折迂回,最终总能达到或接近预期的目的。对吧?”
李正文微笑着表示同意。
张执一拿起贾亦斌、刘农畯写来的《入党申请书》和《自传》,用手掂了掂,接着说:“刘、贾二位,够得上是蒋介石的股肱之臣了,个人的名誉、地位、金钱,只要他们想要,大概都不难弄到。可是,他们却坚决要求投身革命,多次急于采取行动;今天,他们又申请要加入中国共产党。共产党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呢?他们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而要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和我们站在一起。是好奇?是投机?是一时冲动?我看都不是。而是为了追求真理,向往光明!看,刘农畯在他的《自传》前面写上了我们楚国诗人屈原的两句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就是答案。可贵呀,可贵呀!”
“特别是他们二位,都抢着让对方成功获得更大的把握,让自己承担失败的风险,尤其难得啊”!李正文说。
“请伯宇同志转告贾、刘二位,他们的要求,党组织一定尽快研究批复。并告诉他们,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应承担得起最艰苦的工作,应经受得住最严峻的考验,包括为了革命献出生命!”
“我这就去告诉伯宇!”李正文准备离去,张执一又留下了他。
“告诉贾、刘二位,策反工委原则上同意水、陆两路分头举事的方案,陆上起义,由我们与有关游击部队联系,请贾亦斌放心。海上起义,由我们准备海图、技术人员,请刘农畯放心。你说的那位会驾大轮船的专家,三月中旬能到上海吗?”张执一说。
“根据香港方面提供的情况看,三月前后能够赶到上海来的。”李正文确定地回答。
上海地下党策反工委认为贾、刘二部最好实施海上起义。可海上起义,谈何容易?一条大轮船,本来向南行驶,半路上要它调头北航,没有自己的驾驶人员行吗?什么叫“自己的驾驶人员”呢?第一,必须是一位真正的“行家”。精通驾驶舰船技术、熟悉中国沿海航道自不必说,这位“行家”还须具有能在海上航行而不为敌机发现,不被敌舰跟踪,不让岸上的雷达“看”到的特殊才能和万一被发现、跟踪、“看”到之后的应变能力。第二,他也必须是这次起义行动的真正的拥护者和积极的参加者。要有掉脑袋的思想准备。
在1949年的第一季度,中国人民解放军还没有海军这个兵种,中国共产党也没有远洋轮船航运公司这类企业,当然不会有现成的自己的驾驶人员摆在那儿去让你挑选。再者,起义(反叛)事属绝密,公开招聘是万万不能。怎么办呢?只有通过各种地下渠道,九曲十八拐、七十二道弯地去暗察私访。最后终于在香港方面我们的人那里找到了一位自己的驾驶人员。
此人姓白,名力行。1935年毕业于福建省一所在东南亚都颇有名望的培养航海人员的专科学校。白力行毕业后,无用武之地,漂泊海外十余年,常思祖国不得归。抗战胜利之后,内战接踵爆发。白力行虽身处异国,却十分注意国内形势之变化。眼见腐败的蒋家王朝倾圮在即,一个崭新的中国就要诞生,白力行感到自己为祖国昌盛出力报效的时候到了。他辗转曲折,终于与我党在国外的组织取得了联系,打算从菲律宾取道香港回国。白力行到香港之后,与香港《大公报》主编李纯菁见了面。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李纯菁认为白力行基本符合李正文正在急于寻找的自己的驾驶人员的条件,于是,就写信给李正文推荐白力行到上海来。鱼雁往返数巡之后,确定白力行于三月中旬抵达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