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傍晚时分,龚祖德在趸船上问陈家懋:
  “陈主任,完了吗?”
  “20台车,再跑一趟就差不多了。”陈家懋说。
  “真的吗?”龚祖德问了一句。
  “真的,电话联系过了。”陈家懋说。
  “谢天谢地。唉,你们的东西还真不少啊……”龚祖德如释重负。
  “幸亏是你这条‘中——102’,换别的船,只怕真的装不下哟!”陈家懋赞赏了一句。
  “还有100多吨货,3000人……”龚祖德看着船壳上已经没入水面的红线,嘴里自言自语。
  “外加20台十轮卡,3辆吉普,3000人随身携带的物件……”陈家懋知道龚祖德在计算吨位,特别提醒这位营业主任。
  “那就是说还有500吨的样子,还有什么大件头没算进去?”龚祖德问。
  “我还想弄几架飞机来。”陈家懋说。
  “飞机?我这条船肚子里装不下。”龚祖德说。
  “那就搁在甲板上!可惜的是,我没有!”陈家懋惋惜地长叹一声。
  “这个样子,再加500吨没问题吧?”陈家懋指着红线问龚祖德,不无担心地说。
  “没问题,再加个千儿八百吨的也没有问题!”龚祖德说。
  “那画这条线干什么?”陈家懋问。
  “吓唬人的!”龚祖德诡谲地笑了笑又说:“我们这条船,名为三千吨,其实装个七八千吨没问题!”
  “可惜我真的再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回陈家懋可是真的有些惋惜了。
  “你要真的还有什么东西的话,我也就不得这么说了!”龚祖德说。
  “哈哈——你是吹牛!”陈家懋很快回过味儿来指着龚祖德说。
  龚祖德笑首对陈家懋说:“这条船还不算太老,超载了三几百吨问题不大,压不沉的!”
  “那就好!要不然,我们这些伞兵可就成了潜水兵了!”陈家懋放心了。
  4月13日,20辆十轮大卡车从清晨开始,来回在虹口体育场到江湾军用码头之间跑了三四趟,终于把南撤厦门的伞兵第三梯队——三团、司令部军械处、司令部政工队京剧队以及属于伞兵系统的其他零散人员总共2500多人,拉到了“中——102”号船上。当20辆十轮卡和3辆吉普车最后全部开进了这艘坦克登陆舰的肚子里之后,粗大的钢缆收起了搭在岸上的钢跳板;舰艏两扇沉重的大铁门也“轧、轧、轧……”地徐徐闭合。刘农畯手腕上的那块“劳莱土”指示着正好11点正。
  11点45分,这2500多人又陆陆续续地从“中——102”号船上下来,以班为单位、十人左右一圈围坐在趸船上、码头上。每圈人的中心,就地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搪瓷盆,菜式虽说不上精美名贵,但也算得是丰盛实惠。最令人感到惊异是:从不喝酒的刘团长还给每个班都配上了酒。这架势,对于平日禁酒的伞兵三团的官兵们而言,可以说是破天荒——今天美酒配佳肴,可算得上是“法外施恩”了。
  纠察队员在担任警戒,“会餐阵地”外围,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被挡在这阵地以外。
  “立正——”
  12时正,纠察队副队长孟虎向着“会餐阵地”上的全体虎将雄兵发出了命令。
  顿时,三团的全体官兵闻令肃立,目不斜视。这1900多人的表现,使得司令部军械处的“机关兵”们和其他的零散人员受到了感染,也都严肃起来了。他们的动作虽然比三团的官兵慢了一拍,但也不失军人气概。就连一向嘻嘻哈哈散漫惯了的司令部政工队京剧队的几十个“演员”,也安静下来了,挺胸收腹地站直了身子。
  林祥虬船长透过驾驶室的窗户看见了这一幕,深为这令出如山,一呼百诺的军威所感动,忍不住回身对大副顾赓源说:“看,这才叫军队啦!这样的军容风纪,在今天可不多见哟!”
  刘农畯站在“中——102”号船的船头,手扶着舷边的栏杆,看着这静穆肃立的“人圈阵”,心头涌上了一种异常的兴奋感。他真想告诉他们,我们这一次是……
  “下边,团长训示!”孟虎指示。
  “弟兄们,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这次行军,有好几个单位共乘这一条船。常言道‘同船过渡,五百年修’,既然风雨同舟,就要和衷共济,精诚团结。现在,请诸位进餐!”
  “会餐开始!”孟虎下达口令。
  随着这一声令下,码头上、趸船上立刻开始了一场“风卷残云”的老饕之战。
  考虑到姜键的身体状况,刘农畯没有让他到趸船上去“官兵同乐”,而是让人把饭菜送到了小统舱里。
  现在的小统舱,已经被行李箱笼和窗帘布幔分隔成了若干个“小单间”,姜副团长的“势力范围”当然是在靠近舷窗的地方。
  刘农畯讲完话之后,特地去看望姜键一家。一家人正在吃饭,见刘农畯来了,姜键连忙起身。刘农畯赶忙上前一把按住姜键,问:“味道还可以吧?”
  “不错!没想到大沪饭店居然能做出这么多份饭菜,而且做得这么好。”姜键说。
  “吃完饭,可就要开船了。对于这次航行的各种安排,不知道还有什么疏漏没有?请你指出来,现在改进还来得及。”刘农畯诚恳地说。
  “这次安排我没有怎么操心。现在看来,很不错的,很仔细,很周密。军队的行动嘛,就应该这样有条不紊。”姜键嘴里是在夸奖刘农畯,但话语中却不无教训之意。刘农畯怎能听不出,只是淡淡一笑说:“你过奖了!有何不周之处,请你随时指出。”
  “是否应当制定几条航行纪律?诸如:全体官兵一律按指定位置休息,不得随意走动;士兵手中的枪支,一律不准装填子弹,以免走火伤人之类。行船走马,安全第一呀!”姜键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张小纸头,继续说:
  “我胡乱想了几条,谨供你参考。”说完,把小纸头递给了刘农畯。
  刘农畯仔细地看了小纸头写的内容,对姜键说:“难得你如此细心。我们也考虑了几条,准备开船之后广播一下。”
  “报告!”门外传来孟虎的声音。
  “进来!”姜键回答。
  “刘团长,孙副营长和罗副连长他们来了,说有事要向你报告。”孟虎说。
  “好,他们在哪儿?”刘农畯问。
  “在团部。”孟虎说。
  “好,姜副团长,你休息吧。这个我带走了。”刘农畯扬了扬那张小纸头,走出了小统舱。
  “留沪接兵小组”的孙家驹和罗策云两个人,名来送行,实来要钱。孙家驹说:“金元券一天几个价,贬值太快了,先前支取的接兵费用恐怕不够用啊!”
  “是否请团长再拨一点经费给我们。”罗策云也接着说。
  按往常,刘农畯一定要仔细跟他们算一算账。可是今天,为了减少纠缠,刘农畯很爽快地答应了,叫刘锦世去请军需官来。
  过了好一会儿,军需官黄汉生才来。他步履踉跄,一脑门子的“官司”,正为硬把他从“酒席”上拉下来恼火。
  黄汉生瞟了一眼孙家驹和罗策云,向刘农畯歪歪斜斜地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团……部军需官……黄汉生奉命来到!”
  没等刘农畯开口,黄汉生仗着有口酒盖着脸,夹枪带棒地又说了起来:“刘团长,常言道:催工不催食。阎王老子都不拿正在吃饭的哩!谁家死人了?这么急着要钱?”
  刘农畯把孙家驹和罗策云的来意说了。黄汉生说:“不……不就是要接几个新兵吗?给的那么多钱都花完了?……天天逛……窑子?”
  “黄军需,你……”孙家驹有点火了,但当着刘农畯的面不太好发作。
  “我,我怎么样?”黄汉生得理不让人。
  “这钱又不是你的!你当得了这个家吗?”罗策云急了。
  “团长,您……可听明白了,他说我……我当不了这个家,好!那……你……们去找那个能……当家的去!”黄汉生仗着酒劲发挥,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要走。
  “刘团长,您看他……”孙家驹指着黄汉生,希望刘农畯快说一句话。
  “你不能走!”罗策云一把抓住了黄汉生肩上背着的皮包背带!
  “怎么?要放抢?好,拿去!”黄汉生取下皮背包,双手捧着伸到罗策云的鼻子底下。
  “这里边可有钞票、金条、现大洋啊!拿去啊!”
  “我……你……”罗策云简直气疯了。如果眼前没有刘团长的话,这个前宪兵排长能掐死面前这个人。
  “罗连长!”孙家驹也察觉到了罗策云的情绪不对,怕他做出什么越轨行为,急忙大喝了一声。
  “刘团长,他太……欺负人了!”罗策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有点儿醉了。”刘农畯平静地说。
  “刘团长,我一点儿没醉。这次南撤,司令部给了我们多少钱,您是清楚的;而且全部给的是纸票子,您也是知道的。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看倒是蛮好看,可今天拿在手里,明天鬼知道还用不用得出去。只有赶快花呀!这才会餐的嘛!剩下的钱都下发给各连买干粮去了,我哪儿还有钱给他们呀!”黄汉生说这话时,清醒得很。
  “黄军需,你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他们也一样嘛!”刘农畯从中斡旋。
  “不,他们拿的都是现大洋!”黄汉生说。
  “哦?”刘农畯目光犀利地看着孙家驹和罗策云。
  “要不然,他们今天会这么‘老实’?”黄汉生火上加油。
  孙家驹、罗策云心虚地瞧着刘农畯。
  刘农畯的脸色很快缓和过来了。对黄汉生说:“黄军需,他们留上海接兵,等于是出门办差一样,穷家富路,手上宽裕点儿总好些。你就想想办法吧,反正我们在船上也不会用什么钱,到了厦门就好办了。”
  “既然团长这么说了,看来不打发几个是不行的。拿去吧!”黄汉生从皮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报纸包,就像扔骨头给狗似地扔给了孙家驹。
  孙家驹把报纸包交给了罗策云,罗策云用手一捏,纸票子,心里老大不高兴,撇了撇嘴。
  “撇什么嘴呀?里边不是金元券,是关金!懂吗?不想要就拿回来!”黄汉生说。
  “啊,啊,好,好!谢谢团长,我们走了。”孙家驹说完,与罗策云就要走。
  “站住!”黄汉生说。
  “你……”罗策云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连张条子都不写就走吗?”黄汉生早从皮背包里拿出了纸和笔。
  刘农畯完成了这桩公案,走下船去,来到趸船上找到李贵田。
  他从衣袋里拿出了刚才姜键交给他的那张小纸头对李贵田大声说:
  “李团副,这是姜副团长想到的几条航行纪律,你看看。如没有异议,就以航行指挥部的名义向全体官兵宣布。”
  “是!”李贵田大声回应。在他低下头看那张小纸头时,低声对刘农畯说:
  “码头上‘和记’小饭铺里,有人等着跟你送行!”
  刘农畯信步走下趸船,穿过纠察队的警戒线上了码头。走进了“和记”小饭铺。
  一个小商人模样的人主动迎了上来,说:“刘团长,我已经候驾多时了。”说完,伸出双手热情地与刘农畯相握。
  “啊,啊,啊,你是……”刘农畯轻声地问。
  “我叫舒。李教授他们不便前来送行,我是代表他们来的。”
  “谢谢,谢谢李教授,谢谢你……”刘农畯紧紧握住舒的手,使劲地摇着。
  “上海方面已经与那边联系好了。他们等着迎接你们。这里边是介绍信。”舒说着,递过了一盒火柴。说:“在夹层底里!”
  刘农畯装好了火柴盒。舒说:“祝你们一帆风顺,胜利到达!”
  “请李教授他们放心,问他们好!”刘农畯再一次紧握住舒的手……
  刘农畯提着一小罐辣椒油从小饭铺出来,回到“中——102”号船上去。
  码头和趸船上的“筵席”已经接近了尾声。大沪饭店的老板迎着刘农畯走来,说了许多客气话。与此同时,伙计们在收拾残局。
  警戒线以外的乞食者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在等待着……
  “不要倒进河里去喂鱼,给他们吧!”刘农畯指着大盆里的残羹剩汤对老板说。
  “不会倒,不会倒,‘杂和菜’还要卖钱的哩!”老板说。
  刘农畯没有再说什么。
  “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刘农畯耳畔响起,回头一看,竟是弟弟刘振伍,是周其昌领来的。
  “你们谈谈吧!”周其昌提着刘农畯买的辣椒油小罐上船去了。
  “上次交给你的底片都收到了吗?”刘农畯问。这些底片是刘农畯在火车站查获了汤恩伯的大批大烟土时拍摄的。
  “收到了,还有那些文字材料也收到了。”刘振伍说。
  “我们今天走,你明天把它们送到报社,争取早日见报。”刘农畯说。
  “我尽力去办!”刘振伍说。
  临别之时,兄弟二人都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此刻竟然说不出来。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刘农畯开口了:“振伍,不久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如果见不着了……你要好好照顾嫂子,她就要分娩了,不管生儿生女,都取名叫‘苏’。”
  “纪念你到苏北去,到有苏维埃政权的地方去,我懂!”刘振伍说。
  “你知道了?”刘农畯有些惊异。
  “是周其昌告诉我的。哥,我也是……”刘振伍说。
  “啊……好兄弟!”刘农畯紧紧抓住弟弟的双肩。
  “万一遇难,拜托你抚慰你嫂子,帮她把几个孩子抚育成人,抚育成对国家、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也就瞑目了!”
  “哥,你……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刘振伍说。
  “你说得对,我会成功的。一位将军在他所写的一首诗里就说过:危巢喜燕鹊,高飞奋鸿鹄;民主高北斗,胜利可预卜。今天,我为民主而奋斗,胜利当然属于我!”刘农畯充满了信心。
  “这位将军是谁?”刘振伍问。
  “就是我们的陈毅将军!”周其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这两兄弟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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