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纠察队员还在犹豫,瞪着两眼看着他们。
杨鹤立急得直跺脚,手指着那几个纠察队员说:“别忘了,我是你们的营长,船靠了岸你们还打算不打算回营来?”正在僵持着。李贵田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对纠察队员说:“让他们上去。”
杨鹤立、赵剑星、李明龙、二排长和六班长,一齐攀上了爬梯,钻出了洞口,直奔刘农畯的住舱。
刘农畯早已知道他们的来意,站在舱门口,沉稳中透出威严:“你们找我干什么?”
军械处和京剧团的人被纠察队员挡住,只能远远地观看这一幕闹剧。
二排长一见到刘农畯,立马带着哭腔说:“我们听说您已被软禁起来了,我们要保卫您的安全,请团座到我们那儿去!”
“胡说!谁在造谣?周队长!”刘农畯疾言厉色地说。
“有!”周其昌应声立正回答。
“你负责查清楚这件事!”刘农畯命令。
“是!”周其昌说着就要带走二排长。
“谁敢动我大哥?”六班长举着手榴弹借势冲向周其昌。可刚一挪步,就噗地一声趴在甲板上了。
刘锦世手疾眼快,动作利落,用快得叫人看不出的擒拿术制服了六班长,解除了他的武装。孟虎早已准备好了绳子,把六班长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剑星、李明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闹剧的军械处和京剧团的人员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带走!”周其昌命令两个纠察队员把二排长和六班长带进了餐厅。
“有什么话,进来说!”刘农畯进了住舱。杨鹤立、赵剑星、李明龙正准备进去,刘锦世拦住了赵剑星:“交出武器,谁让你带这个!”赵剑星看刘锦世不容二话的架势,只好解下手枪交了出来。
赵剑星一进舱门,看见陈家懋披着风衣端坐在那儿,指着他便问:“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放肆!”刘农畯一拍桌子,义形于色地大声说。
陈家懋抖下披风,露出肩上闪光的中校军衔,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什么人,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使命暂时也不必让你知道。到时候你会明白的,我们会告诉你的。”
“这是伞兵司令部军械处的陈主任,你怎么能这样讲话?”杨鹤立也训斥赵剑星。
“陈主任,我知道您原来是国防部二厅的。我和赵连长来向团长报告一个情况。”李明龙赶忙帮赵剑星圆场。
“怎么,你还想扰乱军心?刚才那两个是你叫来的吧?”陈家懋锐利的目光像一把闪亮的刺刀刺得李明龙不敢抬头,“你看看,这船上谁是共产党?你聚集一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想……”李明龙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如果你不想上军事法庭的话,我劝你马上停止你的非法活动,不要再违反军纪。”刘农畯严厉地警告着。
刘锦世、孟虎早已戒备森严,将手上拿的枪推上了子弹。
“是苏主任临走前让我……”李明龙见势不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政训处主任苏震东的名字,想为自己开脱。
“是苏震东让你来监视我们?”刘农畯追问。
“不,不是苏主任……”李明龙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混蛋!你是听苏震东的还是听我们团长的!”杨鹤立对三团内以苏震东为首的特务人员早就有一肚子火,“真该把你捆起来扔到海里去!”
李明龙在二营四连当指导员,对这位二营长是了解的,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听到要把自己扔到海里去,李明龙吓瘫在椅子上,求饶地说:我……我再也不敢了……”
“回去好好反省,如果再蛊惑人心的话,可没有好结果!”刘农畯开了恩。
“是,是!”李明龙连连鞠躬,猴着腰退到舱外。
“团长,他是我那个营的,真不好意思。”杨鹤立不无歉意地对刘农畯说。
“这种人我了解,跟你是没有关系的。鹤立,你找我有事吗?”刘农畯一边宽慰杨鹤立一边问。
“嘿嘿,没什么事,只是想见见您,想……”杨鹤立说。
“你也怕我被别人软禁起来了?”刘农畯打趣地反问了一句,“这条船上能够软禁我的人大概还没有。”
“听您这么一说,我放心了。”
“鹤立,我想问你一句话,这次去青岛,你估计我们的前途会怎样?”刘农畯单刀直入地问。
“我想,青岛肯定是守不住的。不过,我们去了,可能还能坚持一阵子。”杨鹤立认真地说。
“你是说共军打不过我们?”刘农畯又问 一句。
“共军以往能胜利,在于国军本身不团结。也就是说像苏震东这样的政工人员和像我们这样的军事人员互相扯腿,从而削弱了对抗力量。如今我部上下都能在您刘团长统一指挥下行动,共军岂奈我何?做什么事情不能成功?”杨鹤立这番话并非吹捧,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苏震东这样的人还能到青岛来?邓文仪在上海发表谈话强调备战,可他自己早就溜了。”刘农畯十分不屑地说。
“是的,国军的悲剧就在于此。政工人员的拿手好戏是搞内部倾轧,他们对于打仗没有兴趣。对这种毫无希望的送死,向来是避而远之的。”杨鹤立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愤怒。
“如此说来,就算我们在青岛能够坚持一阵子,最终还是会孤立无援而覆灭的了?”刘农畯有意这样问。
“这大概是天命难违吧!”杨鹤立凄然。
“最后关头,不知你将作何打算?”刘农畯试探道。
“那……只好从容赴死,慷慨尽节了!”杨鹤立无奈地说。
“赴死、尽节、从容、慷慨,可钦可佩。不过,你想过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刘农畯呵呵地笑着问。
“为党国捐躯,可这个党是什么党呀!尽管《党歌》上唱着‘三民主义,吾党郁宗’,可是实际上呢?那些达官显宦们先不说他,就连苏震东这样的家伙,他们的心里有一点三民主义吗?在这样的党统治下的中华民国还像个国吗?民族被屈辱,民权被剥夺,民生凋敝,民怨沸腾,是谁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的?是这个党!这样的‘党国’值得你杨鹤立去为他尽节吗?鹤立,你在这儿‘捐躯尽节’,国民党显贵们去了台湾,他们能给你杨鹤立立碑吗?即使立个碑又有何意义?”刘农畯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这番话。
“团座,您……”杨鹤立好像突然不认识刘农畯了似的,惊愕得瞠目结舌了。
“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刘农畯追问着。
“那么去青岛的事……”杨鹤立已经感到有些紧张了。
“我以大家的意见为决定!”刘农畯果断地说。刘农畯的回答使杨鹤立惶惑了。他虽然没有在船上到处走动,但也听到了不少的议论。他心里明白,官兵之中大多数是不愿去青岛的。可是不去青岛又上哪儿呢?可团长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要……想到这里,杨鹤立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成了一片空白……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希望你我能够一起动作。”刘农畯站起身来说。
“不……”杨鹤立不知道怎么脱口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嗯?”刘农畯死死盯着杨鹤立的眼睛。
“啊……我是说请您让我好好想一想,让我认真地思考一下,再……”杨鹤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刘连长,送杨营长回去!”
“是!”刘锦世响亮的回答使杨鹤立吓了一跳。他惊恐地看着刘锦世,害怕会像他自己刚才说李明龙一样——被捆起来扔到大海里去。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杨鹤立不知怎么走回自己的住舱的,他僵直地倒在行军床上,就像死去了一样。
第十七 章庐山真面目
刘农畯到小统舱来看望姜键,希望能做他的工作,争取姜键在起义过程中不要起破坏作用。这也是党支部会议的分工内容之一。要做姜键工作,无论资历、关系非刘农畯不可。
姜键本来就有病,再加上晕船和转向青岛的影响,精神状况很不好。他躺在行军床上,脸色铁青,不愿动弹,也不愿说话。
刘团长来到小统舱,姜夫人很客气地站起来说:“团座您好!”
“老姜怎么样?”
“从昨天到今天,他只喝了一点咖啡。青岛什么时候能到啊?到了青岛,得赶快送他去医院。”
“就算是到了青岛,兵荒马乱的恐怕也难以得到很好的医疗条件。现在青岛已成了孤城一座,该跑的早就跑了,留下的也一定是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吃饭、睡觉大概都要成问题的哟。”刘农畯这番话,使姜夫人更加担心了。
“为什么要去这该死的青岛?临死了还要拖我们垫背。我们携儿带女的只要和平生活,去哪儿都可以。”姜夫人尖声嚷着。
“不要这样说话,像个什么样子嘛!”姜键心烦意乱地制止着。几个孩子见妈妈发怒了,都不敢做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姜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走开了。
“青岛尚未陷入共军之手,恐怕是看在和谈的面子上,如果人家认起真来,我们这两三千人去了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啊!”刘农畯感叹地说。
“张治中他们已经到北平去了半个月了吧?”姜键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到明天就整整半个月了。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刘农畯问。
“没有。不过我看难有什么进展。双方条件的差距太大了。倘若谈判破裂……”姜键忧心忡忡地说。
“人家可就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了。厦门、台湾,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刘农畯说。
“要能去台湾也好。”姜键不无幻想地说。
“到了台湾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刘农畯问姜键,“到台湾之后我的前途如何,你知道吗?”
姜键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一点点,你要高升为副参谋长吧!”
“可我手上就没有一个兵了。你说说老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他的外甥蓝宇崇派来?”
姜键摇摇头。
“这是一箭双雕,是老蒋处心积虑设计出来的。一则升任罢我的兵权;二则阻你升官,调虎离山,把国军精粹控制在蒋家人手里。”刘农畯一语道破,“以前说是蒋家天下陈家党,现在我看所谓党国,已经完全姓蒋了。大陆无望了,就去经营台湾。你看老蒋任命心腹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儿子蒋经国为党部主住委员,一下子就把CC系统的魏道明撇在了一边。现在军队中唯一建制齐全,能够打仗的,大概就是我们伞兵和几个部队了。这样一支部队,老蒋会交给你我吗?别看你是空军伞兵有名的英雄,在对日作战中建立卓著的功勋;我是缅印远征军杰出代表,什么陆军大学高材生。需要时,他们会大肆宣传你。但是,现在他们穷途末路,这笔财产老本要控制在他们自己家里人手里。”
“我们是他的学生,忠心效劳于他,校长总不至于……”姜键有些不相信、不同意刘农畯的看法。
“学生?张学良还是他的结拜兄弟哩!那本帐你比我清楚。你的这位东北老乡,过份天真地相信这位校长,从西安把他送回南京,结果怎样?他以怨报德,忘恩负义,践踏诺言,反将张学良扣押,你老乡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重见天日获得自由的希望了。这是西安事变沉痛的教训。”刘农畯一针见血地指出。
对于张学良,姜键一直是很崇拜,很敬重的。他对蒋介石扣押张学良之事一直颇为不满,并多次在刘农畯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所以他对刘农畯的反驳无话可说。
这时,三位营长正好都走了进来。
刘农畯指着二营长杨鹤立说:“杨营长,你刚才亲眼看见了一件事。苏震东去厦门了,可他却布置了人来盯我们,四连一个小小的指导员居然如此放肆,真令人难以容忍!”
一营长钟汉勋插话说:“我在上海车站值勤时听说交通警察总局长、别动军总司令周佛龙,就因为说了一句‘湖南人都有革命精神’,被特务密告了蒋介石,后来就被枪决了。”
“我听说汤恩伯的干老子陈仪也被扣了起来。”三营长李敬宾也抢着说。
刘农畯见机行事:“这就是我们的校长。蒋宋孔陈早已做好了去台湾和美国的准备。据我所知,老蒋已经把总值三亿多美元的黄金、白银、外汇都弄出国了。光黄金就有五十五吨之多,装一个火车皮还要多呀!李宗仁手上只留下了中央银行保管的抗战胜利后的几箱珠宝,大约值得二百万美元。如今时局纷乱,谁还要珠宝玉器?弄得他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听说他厚着脸皮找美国大使要钱、要武器,可美国人说:‘台湾的码头上堆满了黄金、美钞、坦克、大炮,上面已经结了蜘蛛网。为什么不用?还要找我们?’”
杨鹤立仔细地听着:“看来,老蒋气数已尽,我们生不逢时啊……”叹息连声,小统舱里气氛悲凉。
“姜副团长,你知道今天我们船上的情况吗?士兵们已经自动组织起来,要求不去青岛。”刘农畯提高了声音冲口而出,直逼着对方表态。
“那去哪儿呢?”姜键不无忧虑地问道。三个营长也茫然无措地探身向前看着刘农畯说:“那该咋办呀?”
“这正是我要听各位意见的、事关前途的大事啊!”刘农畯严肃认真地说:“副团长和三位营长,你们说去哪儿好呢?”
想不到钟汉勋率先慷慨激昂的表态正中刘农畯下怀:“老蒋确实大势已去,一败涂地,无可挽救。我看一不做,二不休,走‘重庆’号的路——弃暗投明!”
“什么?你……”姜键骇然地望着这位中央军校十三期高材毕业生,久久未能语言。
“杨营长,你的意思呢?”刘农畯知道,钟汉勋能说出这样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话,是经过党组织的工作和他自已极其复杂的思想斗争的结果。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去理会姜键的惊愕,转而询问杨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