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你胡说些什么?身为国军政训人员,居然胡说八道。你不怕扰乱军心吗?”陈家懋知道他是个危险分子,立即对他发出严厉警告。
主甲板上的人争论激烈起来了:有的人认为是航向错了,有的却认为没错,也有漠不关心的,只在那里欣赏美景。
一位京剧团的男演员摆出一副“老航海”的架势在那儿高谈阔论:“你别看这海面上平滑如镜,可底下呢?就跟咱地面上一样,有山梁子有山沟儿,这船多半截儿在水里边,要是蹭着个山头尖儿什么的,不就玩儿完了吗?所以这船老得顺着那个山沟儿走啊。这就叫航线。懂吗?这线曲里弯拐,所以咱们这船一会儿冲北,一会儿冲南,没什么新鲜的,不要大惊小怪。不信咱打赌,一会儿这太阳就得到这边儿来。”
大伙像听说书似的听他在那里海吹,不知其中有多少信服者。
刘农畯饶有兴味地听完他的演说,对这位免费的解说员颇感满意。之后,含笑走出门,也来到了甲板上。
他有意问身旁一位女演员:“你看他说得对吗?”女演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刘农畯又问:“那你看这船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
“我想……大概不至于错吧。”女演员说。
“那这太阳……”刘农畯指着东方问道。
“太阳也有从西边出来的时候!”女演员诡秘地朝刘农畯笑了笑。
“报告!”周其昌跑了过来。
“什么事?”刘农畯边问边示意到舱房内去说。
二人来到舱房,周其昌说:“据雷达侦察报告,后方有快速兵舰正向我靠近。”
突然听到这一消息,刘农畯只说了一个字:“走!”便跨出舱门向船舰雷达室走去。
成许生和雷达兵正紧张地守候在雷达屏幕前。刘农畯、李贵田、周其昌三人走进后,雷达兵立即起身向刘农畯报告追踪的军舰的方位、海域和距离。
成许生说:“按它现在的速度,大约一小时便可追上我舰。”
荧光屏上闪动着一个不断移动的亮点,雷达兵向刘农畯解释雷达图像信息。
刘农畯边看边想着对策,海面上的任何动静都会牵动他的神经。天上的飞机、海上的兵舰是对这次行动的最大威胁,也是他最大的顾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对李贵田、周其昌说:“现在这个消息要严格保密,除几位领导人外一律不许外传。周队长请你准备一下应对方案。李团副你负责监视舰外,如果有什么新情况,我们立即研究。舰上的情况叫陈家懋多留心。”周其昌和李贵田领命离开雷达室。
时间嘀哒嘀哒地走过,刘农畯的心越来越紧张。雷达兵和成许生说;“团座,看来这艘船是往我方向开来,而且速度很快,怎么办?”
“你们继续监视,不要惊慌。除了海面上,对空中的监视也要加强,有情况及时报告。”刘农畯嘱咐着,“我去准备应急行动。”
刘农畯刚一出门,周其昌跑来报告:“团长,我看甲板上早晨活动的人一律命令回舱休息,纠察队人员全副武装隐蔽在甲板可隐之处。”
“暂且不要以命令形式,以开饭口令叫所有无关人员回舱。”刘农畯交待之后走到主甲板找到李贵田。
“团长,您看,远方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移动的小黑点。”李贵田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刘家畯。
刘农畯拿起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在远方时而飘上,时而飘下,而且确实往这个方向开来。“确实是一艘船舰,而且可以判明是往我方向开来。”刘家畯肯定地说。
李贵田忧虑地对刘农畯说:“团长,但从桅杆形状看来,不像是军舰。如果真是军舰,我们光靠这几个纠察队员还真对付不了呢!可不可以拿咱们携带的陆地炮和他们较量?”
“那有一定困难,炮兵连弟兄们会打国军的海军舰艇吗?”刘农畯有些怀疑。
“我看可以,炮兵连王连长是我的老部下,对国民党海军高官的意见很大。前两个月我们刚到上海,他带几个弟兄到饭店吃饭,遇上几个傲气的海军军官蛮不讲理把几个弟兄打了几拳。王连长回连操起家伙要去报复,亏我劝阻才罢手。这次,我们可以利用他的报复情绪,和敌舰周旋博斗。”李贵田信心十足地说,“再加上我们有组织的纠察队的行动,两者紧密配合,兵舰对我也无有办法。”
“如果采取这个办法,那就需要将兵舰吸引到我们跟前,距离越近对我们越有利,我们可以来一个近海战,创造一个空军陆战队海上打击兵舰的奇迹……”
刘农畯说完又拿起望远镜,果然一艘船舰已现雏形,正全速向登陆舰驶来。
“告诉周其昌命令纠察队进入备战状态。”刘农畯迅速命令道。李贵田刚拔腿欲走,他又说:“炮兵连暂且按兵不动,伺机行事,不可过多惊动官兵弟兄,以免引起动荡和惊慌。”
“嘟、嘟、嘟”哨音在主甲板响 起:“各连队开饭,回原地就餐,不得随意走动!”“纠察队官兵主甲板上集合。”李贵田喊道。
只听许多人的脚步在甲板上震得直响,口令余音尚在,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搏斗几乎就要开始。纠察队员个个斗志昂扬。箭在弦上,真有一触即发之势。团长刘农畯继续用望远镜观察,镜内显示对方是一条大船,但不是兵船,而是一条大货船。船速确实很快,为什么这样快?恐怕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因为此时此刻战火也烧燃到海上,商人怕遭损失,所以船开得很快。想到这里,他身上一场虚惊大汗,被海风吹拂得格外凉爽起来。
“报告,团长!纠察队已集合完毕。”周其昌正等待着团长的命令,他已指挥纠察队各就各位。
“弟兄们,今天早晨我们检查演练一下,看到你们的精神和动作非常满意。昨夜你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听从指挥,严守岗位,严守纪律,争取更好地完成任务。现在解散,回去吃饭。”
周其昌一听“检查演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到团长跟前低声问:“团长集合不是准备对付兵舰吗?”
“任务解除了,我刚才仔细一看,雷达发现的船不是兵舰,而是一艘大货船。”
不远处,一艘商船乘风破浪迎面驶过,一场虚惊终于平息了。
部队开了饭,团长刘农畯正想如何向官兵弟兄宣布国防部北调的命令,成许生走过来向刘农畯报告:“团长,有线广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通播讲话了。”
刘农畯看了看表,向“团部”走去。经过餐厅门口碰见了陈家懋,两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军械处一个下级军官追上来问陈家懋:“陈主任,这船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关心哩。”
陈家懋若有所思地回答:“可能有任务,有情况,一会就知道了。”
周其昌看见刘农畯走进了“团部”,立即与孟虎带着一队纠察队员钻进爬梯口朝底层大舱走去。小舱中的李贵田,尾随其后也走向大舱。
士兵们刚吃完饭,有的在整理食具,有的在喝水,也有的东倒西歪卧在那里。
“中字—102号”登陆舰上的舱房临时装上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了航行指挥官李贵田的声音:“弟兄们,现在请刘团长讲话。”众士兵立刻停止了一切活动,昂首将目光投向了广播喇叭,喧闹的大舱一下子沉静下来。“现在我向大家宣布一条紧急命令。”广播中传出了刘农畯的声音。
“昨天下午10点45分,接国防部紧急电报命令,现在向大家宣读。伞兵三团团长刘、副团长姜、团副李——奉蒋总统谕:你部原定之南撤行动中止。着即转向北航青岛,此令,国防部长(签字)中华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十三日二十二时四十五分。遵照国防部紧急命令,我部所乘之“中字—102”舰已于昨夜23时转向北航,现正在开赴青岛途中……”
大舱里的士兵听见广播后人声大哗……
“船已调头了,咱们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哩。”
“让咱们去青岛干什么?”
“不去青岛!叫咱们去青岛送死呀!”
“当兵的就得服从命令嘛……”
“这是什么命令?真莫名其妙!”
“谁爱去青岛打仗谁去,老子反正等舰一靠岸,就溜之大吉。”
“去问问当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上去找咱们营长去!”
……
“不要乱吵、乱动!”孟虎一声厉喝。刹那间,装着一千多人的大舱竟好像凝固了一般。
唯一的通道口上,周其昌、孟虎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纠察队员,正目光冷峻地望着大舱。
气氛已经十分紧张,这时,李贵田又带领一队纠察队员走了进来。
角落里,一个士兵偷偷伸手拖过一支靠在舱壁上的卡宾枪。李贵田站在高处一眼就看见了,于是,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全船的人都顺着李贵田的目光朝那个士兵看去,几千只眼睛一下子聚集在一个“焦点”上。
中校团副李贵田是老牌伞兵,人缘非常好,威信也很高。拖抢的士兵看着这个曾在战场上搭救过他的人,猛然丢下手中的枪,一头倒在地铺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大舱的上舱住的是团部连的士兵,他们对这次行动的前景也感到不安。士兵们看着连长刘锦世,希望能从这位团长亲弟弟的脸上找到答案。
刘锦世素来话不多,但他体贴士兵的疾苦,和士兵有良好的关系,他是按哥哥刘农畯团长的要求从全团精选出了一个可靠的团部连。所有士兵、军官和刘氏兄弟都有特别好的关系。刘农畯经常到这个连视察指示工作,并亲自到连队讲课,士兵们都非常拥护和尊敬他。想到哥哥在士兵中威信特别高,刘锦世只说了一句话:“听团长的,不会错。”
“如果团长是共产党呢?”赵剑星在角落里提高嗓音问了一声。
“是谁在那儿胡说八道!”刘锦世假装不知道是谁,只用眼睛朝那个发出怪声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剑星的话令很多士兵很反感,平时这个小子大家就非常讨厌,此话更激起大家不满。有几个士兵赌气地对赵剑星说:“团长是共产党我们也听他的。”赵剑星一看大家对他怒目而视,且又言辞激烈,顿感孤立无援,缩头缩脑没敢再吭声,但是他……
主甲板上餐厅里住的军械处人员反映更为强烈,纷纷问陈家懋:
“陈主任,您知道这个命令吗?”
“知道。”陈家懋毫不犹豫地回答。
“您愿意去青岛?”
“当然——不愿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嘛,总是人走出来的!”陈家懋意味深长地说。
“您是说……”问话人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陈家懋淡淡地笑了笑,向问话者努努嘴,暗示他:这间屋子里还住着纠察队哩,我们可是人家“捎带”的小单位,别捅娄子。
可是弟兄们还是憋不住内心的闷气。他们本来计划和第一批伞兵一起撤退,但因原伞兵军械处主任清查盗卖军火一事拖延了,又加上汤恩伯与伞兵发生矛盾,有意扣留。因此,大家特别恼火。
“让我们去青岛?青岛正被共军围困,已成孤岛了,腹背受敌,这明摆着是要把我们送去当替死鬼。”
“去送死,我们没有那么傻,我们不干!”
陈家懋看了看他们,笑了笑,“当然不干!可事已至此,不是有两句诗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时京剧团的住舱里特别热闹。这些四海为家、八方飘泊的艺人们,把刘农畯的广播讲话开始还没当回事。
“怎么着?调了头了?我说二哥,您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航线,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还跟人打赌呢!看势儿您是输了!”
“输?没的事儿!我说的是太阳。待会儿你看它过不过这边儿来!”
“去青岛?青岛可在人家共产党的地盘儿上。嘿,这回瞧好儿吧!”
“共产党怎么了,咱们碍不着共产党什么事儿,走江湖卖艺的,搭班唱戏,到那儿全一样!”
“我看这船没准儿是去投共产党的!”
“啊?”
“投共产党怕什么?我看呐,这个国家早晚得是共产党的!”
大舱内,反对去青岛的情绪在士兵中逐渐高涨起来。“犯不上白卖命”,逐渐成了舆论的中心话题。
三连一排长是个老资格伞兵。他原来是二团的上等兵,参加了1948年6月的睢杞战役,当时伞兵作为陆军快速纵队参加了这场战斗。他摆起了龙门阵——
“去年6月,陈毅、粟裕部队攻下了开封。老头子忍不下这口气,下命令一定要夺回来。第五绥靖区副主任区寿平中将率领着他的整编七十二师独立旅、整编七十五师的上万人马,进逼到睢县、杞县一带。我们伞兵——当时叫第三快速纵队,也开到陈留以南。共军在开封只呆了五天就撤出来了。区寿平得意洋洋地进了开封城,满以为这回打了一个大胜仗,谁知道人家用的是引鱼上钩之计。他们明撤离,暗集结。东边挡住了黄百韬,西边隔住了邱清泉。区寿年在开封等于被装进了一个没嘴儿的死口袋。龙王店一战,区寿平兵团全军覆灭,他老兄也成了人家的俘虏。”
“听说老头子那一回还坐着飞机亲临前线给你们鼓劲来着?”一个士兵问。
一排长瞅了他一眼说:“那管什么用呀?他在飞机上坐着,咱们在战壕里蹲着,他在天上转几圈回去了,咱们可还在地下等着挨枪子儿哩!”
一个士兵给排长点着了一支香烟,看另一个士兵要插言,立马说:“别打岔,听一排长说。”
一排长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烟雾之后接着讲:“区寿平一垮,咱们伞兵可就跟共军脸对脸儿了。咱们装备好,弹药足,满以为能跟人家打一打。于是,就准备在商丘店一带拉开架势干。还没等咱们把架势拉开,人家在半夜里来了一个突然动作。一阵穿插,咱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部队就被分成了几块。人家动作那个快呀!嘿,咱们算什么快速纵队哟!”说罢他闭上了眼睛。一个士兵急切地追问:“那么以后我们伞兵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