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李明龙会前在全船上下走了一圈,看到船改了方向,又在大舱下舱里听见“山那边哟好地方”的歌声之后,这条狗确实嗅出了一种不同的气味。他那根专管谁是共产党的神经给他大脑送来了越来越强的信号——船上有共产党。
  赵剑星虽然在连长会议上听刘团长宣读了国防部的命令,但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经过李明龙的“指点”,他更确信了“中字—102”号登陆舰调头北航其中有诈。
  李明龙和赵剑星在会上讲出了自己的看法。李明龙伸长了脖子,转动着夜猫似的眼睛,挥动着手臂:“喂!喂!诸位请听我说,你们大家觉得船突然北调有什么可疑的没有?”一句话把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我看船调头北航大有文章,船上必有共产党。我们不能听人摆布。俗话说‘先下手为强’,我们要先下手,把共产党消灭在船上。”
  七连长一听来了劲儿,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儿,这船突然北调,说是国防部命令,怎么会呢?肯定是有共产党。你们说,谁是共产党,我去干掉他!”
  李明龙眯起眼睛,老谋深算地说道:“至于谁是共产党,现在还不太清楚,大家可以先摆摆情况,提出可疑份子。刚才我在大舱里听见有人唱‘山那边哟好地方’,这可是共产党的歌呀!”
  “谁说这是共产党的歌?前年拍了电影叫做《江南春晓》,这首歌就是里面的插曲。”又一个连长颇有些瞧不起李明龙似地说,“现在像这样的歌太多了,‘朱大嫂送鸡蛋’不也是?谁不会哼两句。连我那四岁的小女儿还会唱哩。会唱共产党歌儿的就是共产党?那全船差不多就都是共产党了!神经过敏!”
  又一连长迟疑地问:“照团部规定的航行途中纪律,大舱里的士兵不能随便走动,咱们也没见着谁上去下来的,这里边就是有共产党,也没有法让船调头啊?”
  四连长晕船,像喝了酒的醉汉,可他听这位连长这么一说,仿佛灵光一闪似地,说:“全……船最能自由上下走动的只有纠察队。对,纠察队一定有共产党!”这个“新发现”确实使连长们感到兴奋。
  提起纠察队,当然首先值得怀疑的是队长周其昌了。连长们把话题集中到了周其昌身上——这个人来三团的时间 不长,平时又不爱讲话,所以在团内没有多少人了解他的底细。从他工作勤勤恳恳,上船之后认真负责的劲儿看,这个人还真有点儿像是共产党——可他是刘团长的人啊。如果他是共产党,又得到刘团长的重用,那么刘团长难道也是共产党?
  躺在地铺上的九连长听见这七嘴八舌的议论,忍不住插进来说:“你们别胡猜了,我听咱们营长说,姜副团长说过,共产党不可能要刘团长这种人的。他要是共产党的话,那咱们伞兵三团不成了共产党的了,还去青岛打共产党吗?”
  周其昌是不是共产党,成了悬案。“那么纠察队的副队长孟虎是不是共产党呢?”连长们的话题又转到了孟虎身上。
  九连长一听,有点沉不住气了,说:“孟虎是我那个连的。他是李团副的亲戚,是姜副团长一手提拔的。”
  三连长移动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凑:“对,听说今年年初,姜副团长要提拔孟虎当排长被团长给顶回了。姜副团长这么重用孟虎,现在又让他当了纠察队副队长。我看姜副团长有点像……”
  “像什么?”
  “像共产党!”
  赵剑星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他像个屁,姜副团长是国军有名的伞兵英雄,要说姜副团长是共产党,那只怕蒋老头都是共产党了。”
  七连长听到这儿,开头的那点劲儿可就都泄了。他往地铺上一躺,眼望着舱顶壁上微微晃动着的电灯 泡说:“共产党的帽子可不好随便给戴哟,说出去还不知道会得罪谁。弄不好到了战场上子弹从后脑勺打进去了,还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六连长赞同地说:“干嘛非到战场上去不可,就在船上不能打你?赵连长,你们说有共产党在船上,可谁是,你们又弄不清楚,瞎估摸要出问题的!”赵剑星看了李明龙一眼,李明龙低下了头。赵剑星也没词儿了。
  躺在地铺上的四连长像发现了什么神奇的秘密,突然站了起来,手指比划着:“哎,你们看,船上拉这么多电线干什么?”
  “广播用的嘛,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吗?”一连长说。
  “广播有一根线就够了,为什么现在扯了这么多根?”四连长又说。
  “那你说是干什么的?”一连长有点不耐烦。
  “别不是炸药的引爆电线啊!”四连长终于哼哼唧唧地说出了他的看法。这句话可把各位连长的心给说凉了。
  五连长望了望舱顶棚上密麻的电线 揣测着:“哼,也没准儿,你们没看见?最下边的底舱里成箱的炸药、弹药可不少。会不会用广播线掩护炸药引爆线?共产党可是不怕死的,说不定人家早做好了准备,给你来个‘釜底抽薪’,或者‘同归于尽’,那咱们全完了。”
  李明龙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成许生这小子居然就是共产党,这电线就是他架的。还和我来这一套,哼!”
  “走,把这小子抓起来,他是电台长,说不定电报也是他搞的鬼!”赵剑星杀气腾腾地就要冲出去。通信连连长一把拽住了赵剑星:“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四连长是咱们团的怀疑专家,有名的神经病,你不知道?别说你还没弄清楚人家是不是共产党,就算是,你知道船上有多少共产党?你一个人把人家怎么样?成许生人家是‘门里人’出身,‘八卦掌’、‘通臂拳’可都了得!还会点穴!你是对手吗?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实在把人家给惹急了,人家把电闸一合,咱们可就全下去跟东海龙王作伴去了!”
  “说不定这不是炸药导线呢?”赵剑星反驳着。
  “那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共产党?”五连长中间插了一杠子,顶了一句。
  九连长急得站了起来,他对赵剑星说:“兄弟,千万别冒失。我可是一家人都在船上啊!”九连长这句话充满了乞求。十几个连长中,就有九个有家属在船上。五连长的妻子还是大肚子,简直就躺在那儿不能动。他在这里开会,心里一直惦记着结婚才五个月的妻子。老天爷保佑,天从人愿,安安全全,不要惹是生非,遭来横祸。
  赵剑星和李明龙都是光棍一人,看见连长们一个个神不守舍的,心里不知怎么就来了火,可是又没办法让他们跟着干,急得直骂:“好的,他妈的,全是些胆小鬼,窝囊废!”
  “你骂谁?”几个连长都有点火了。
  “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就你这人模狗样儿的还抓共产党呢?呸!”
  ……
  李贵田根据支部决定,按照分工来到大舱做士兵们的工作。听见争吵声,急速大步地走了进来,他一看几个连长争吵得面红耳赤,就问:“你们这里咋回事?”狡猾的李明龙急忙出来排解:“团副,没什么事儿,您忙去吧!”
  一直没吭声儿的六连长不早不晚,这时候开了腔:“赵连长,我没老婆孩子在船上,咱们俩一块儿干好吗?”
  “干什么?”李贵田猜到这话里有问题,便厉声质问。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赵连长说船上有共产党。”六连长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嗯?”李贵田警觉起来了,“谁是共产党?”
  “赵连长说好多人都像共产党……”
  “我呢?”李贵田打趣地试探道。
  “您当然不可能是啰!”李明龙见势不好,想赶快结束这次谈话。
  “赵连长,我们两人干,你说谁是共产党,我们就干掉谁。可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开船?”六连长不知为何没完没了地纠缠这个敏感而又危险的话题。
  “开船,开什么船?”赵剑星一时没有会过意思来。
  “开轮船,开这个‘中字—102’号登陆舰呀!”六连长解释着。
  “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赵剑星有点沉不住气了。
  “如果船上开船的人是共产党,咱们把他干掉了,可这船就没法走了。咱们就在这太平洋上漂着?”六连长一本正经地说,可分明是在讽刺赵剑星。
  “你……”赵剑星知道自己被耍了,有点恼羞成怒。
  李贵田已经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严厉地说:“八连长,你忘了,开船之前刘团长是怎样说的。‘同船过渡,五百年修,同心同德,精诚团结’。像你这样疑神疑鬼的,能行吗?听说,你还怀疑团长……我看你是有点自找不快!”
  “团副,我……”赵剑星还想分辩,可李贵田的几句话像当头一棒,已打得他头晕眼花。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要是再听见你胡说八道,可别说我不够意思!”李贵田语气十分严厉。
  “是……”赵剑星垂头丧气坐了下来,李明龙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休息,规规矩矩地听指挥,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团长、营长们知道该怎么办的!”李贵田说完之后,走了出去。
  连长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李明龙悄悄拉了赵剑星的衣袖,两人又凑到一块儿去了。
  周其昌和陈家懋走上了驾驶室。按照支部会上的分工决定,他们要找船长说明情况。
  白力行和武成吉正在聚精会神地操纵着舰船,林船长和顾赓源大副、施君鹏二副也都在驾驶室。这几个人已经成了朋友。
  周其昌和陈家懋向他们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接着问白力行:“怎么样?”
  “一切正常,还算顺利,这几位还肯合作。”白力行笑着说。
  “船现在到哪儿了?”陈家懋问。
  “这儿。”白力行拿起一个米尺指着海图上东经122°50′、北纬33°15′的坐标上。
  “这么说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周其昌计算着说。
  “将近五分之三了。”白力行用图米尺简单测量后回答。
  “很好,你已经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了。身体情况怎么样?”周其昌关切地问。
  “不要紧,我习惯了。”白力行回答。
  “你呢?武先生!”陈家懋问武成吉。
  “我在医院里休息得可好了,劲儿都攒着哩!”
  林船长、顾大副、施二副他们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样和气的军官,他们确实不多见。
  “三位都在这儿,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陈家懋对林祥虬等人说。
  “那就请到我的休息室去吧。”林船长说。随后,一行人走出驾驶室,沿着铁梯下到了船长休息室。陈家懋掏出了茄力克牌香烟每人递了一支。
  “现在告诉三位一件事,我们已经决定向左转航,在连云港登陆!”
  周其昌补充说:“青岛已变成死岛,成了瓮中之鳖,去青岛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我们不能再为蒋介石卖命,现在是义不容辞回到人民中间的时候了。‘中字—102’号登陆舰载伞兵“国军之花”从海上率先投入革命大家庭是很光荣的,前途是光明的!”
  林船长料想的“重庆”号第二果然发生了。他思想上早有了准备,但毕竟前途未卜,现在参与这种冒险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可冷静一想这也是一条光明大道,是大势所趋,也就表示了赞同。
  “可是我们的亲属都在上海啊!”大副顾源赓哭丧着脸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一层你们用不着担心,我们在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对于起义有功人员的家属,可能不管不问吗?可以这样说,从我们知道要坐你们这条船起,你们的家属就已经成为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我们马上就要打过长江去,上海不久就要解放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看看。我姐姐也在上海,就住在霞飞路五百八十三号。”陈家懋耐心地解释说。
  “我们是搞航运的,除了摆弄船,什么也不会,今后还能让我们干这一行吗?”林祥虬船长急切地问。
  陈家懋舒展着身子,脸上浮现一种兴奋的喜悦:“人民解放了,新中国的海运事业要大发展,国家需要你们,你们的技能大有用武之地。”
  “船员们先以为是到厦门,所以有人带了一点东西,这也是为了生活。唉!现在金元券不值钱,入不敷出,一人养家,移东补西,生活艰辛啊!”二副施君鹏诉苦般地说着。
  陈家懋知道船上有工作人员怕货币贬值携带了小量物品,担心被误会是囤积居奇、投机倒把而没收,所以给他们讲了道理:“私人的东西,我们从不侵犯。说共产党共产共妻,什么都没收,纯属造谣。这些东西到了连云港也能卖个好价钱,对你们自己和解放区都有利。”
  “陈主任,您是善心善意,深仁厚泽。请你多关照。”林船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刘农畯给他的那一份“书面命令”,说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认定了,这个东西已经没有用,还给你们吧!”
  陈家懋用兴奋的目光审视着这位船长,逗趣地对他说:“你留着做个纪念,天长日久,说不定还会成为古董啊!”
  “好,那我就留着,证明他是新事业的起点,将来好给子孙们讲故事。”林船长双眉紧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明朗的笑容。
  “请三位一定要向船员们讲清楚,去连云港要冒极大危险,希望一路上能太平无事,我们船上有二三千人啊!在这生死关头,不可有半点疏漏,要安于职守,尽心尽力,若有情况听从指挥。当兵的人脾气不好,如果问题出在你们身上,团长不客气,我就不好讲话了。”陈家懋语重心长。
  “当然,当然。请你们放心。不知何时调头?”林船长等三人连连点头。
  “转向的时间、地点,听白先生和武先生的。”
  赵剑星约了八连的二排长、六班长和李明龙四人一起要上主甲板去,被纠察队员挡在了爬梯口。
  李明龙站出来说:“我们要找刘团长报告情况。”二排长哭丧着脸说:“我们听说船上有共产党,已经把刘团长扣起来了,我们要见他!”六班长气势汹汹地说:“不让我上去,老子就要拉线了!”这个山东大汉掏出了腰间的手榴弹,就要揭盖子。
  

[1] [2] [3] [4] [5] [6] [7] [9] [10]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