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蒋介石御林军起义内幕

作者:官 祥 谢 鲁 宁 华




  “我……”杨鹤立仍然举棋不定。
  “杨营长,你内心是最先反对去青岛的。说明你能看得出时局的前景。当时你反对去青岛,一定有到别处去的考虑。现在台湾是肯定去不了喽!回厦门,恐怕等着我们的只会是军事法庭。杨营长,你说呢?”刘农畯实质是在问姜键,想将他一军。
  “我是您的部属,当然服从您的命令,您要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不过……”杨鹤立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刘农畯急促地追问。
  “我的家小可都在广东啊!”杨鹤立终于说出了自已的顾虑。
  刘农畯知道,在特务横行的今天,一个起义者的眷属可能会遇到什么遭遇。杨鹤立上有老,下有小,难怪他有顾虑。于是,他联想到自已,说:“我的家小不也是在湖南?如果我们真的被逼上梁山,他们可能会陷入难以想象的处境中。不过,我感到庆幸的是我已经看到新中国的雏形,看到人民胜利的曙光。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和你都会与妻儿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当然,通往胜利的道路还是险恶的,也可能会险遭不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是自顾不暇,这种情况的出现可能性不大,你看呢?”
  三营长接上来说:“现在我们已经处在‘兵犹火也,不战自焚’,欲罢不能了,士兵们已经起来了,众怒难犯,大势所趋了,只能顺水推舟,走新的路。”
  姜键万没想到李敬宾的态度会是这样。但刘农畯清楚,这是一营长钟汉勋做了工作的结果,心里特别高兴。
  姜键忧心忡忡地问刘农畯:“我们不愿去青岛,他们掌船的不干,怎么办?”
  刘农畯摊牌了:“舰方我们已经谈妥了,他们要求向左转在连云港登陆。”
  “连云港……左转弯……”姜副团长和三位营长惊得瞪直了眼睛。
  “是的,连云港。那边已经做好了迎接我们的准备。”刘农畯十分镇定地说。
  “想不到我们今日成了党国的叛逆……”姜键一时竟痴呆了。
  “不,我们不是叛逆,是奔向光明。真正的叛逆是蒋介石!他统治中国二十多年,把中国搞得一团糟,他才是历史的罪人。与罪人决裂,揭竿而起,扬帆起义,是不能叫做叛逆的,实可称仁人君子,是革故鼎新的时代英雄。”刘农畯大义凛然地说,“姜副团长,我们同窗多年,又一起创建伞兵,相处的时间很长了,关系也一直不错,对日作战中有刎颈之交。我知道你在军事上有许多长处,将来总有施展的机会。我也知道你对我几次没有到前方积极参战很不满……”
  “刘团长,我没有……”没等刘农畯说完,姜键便急于解释。
  “这不要紧。我刘农畯自从抗战以来,对国民党蒋介石不积极抗战而积极反共,制造摩擦非常反感。因为我不愿意参加反人民的、破坏民族团结的内战,才多次避开去战场的。也许你知道,在抗战时期,我绝不是一个懦夫!孙中山先生说过:干事业要顺乎天意,应乎人情。我的理解是:一个人要认清历史的潮流,顺此潮流者存,逆乎潮流者亡。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你能说曾泽生将军在你家乡长春、傅作义将军在古都北平光荣起义,都是不义之举吗?不!”刘农畯越讲越激动,“他们是顺乎潮流,深明大义之人。对于蒋介石的党,蒋介石统治下的国,我们应怎样去认识,这各有各的看法。不过历史是无情的。”
  刘农畯看了看大家,几个人都弓肩缩背地堆在那里,鸦雀无声地听着他的讲话。
  “十天之前,中共广播了新华社评论《南京政府向何处去》,我相信你已经听到了。这篇文章的中心内容指出了摆在国民党政府及其军政人员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靠拢美蒋,与人民为敌到底;一条是向人民靠拢,与美蒋决裂,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立功赎罪,以求得人民的宽恕。第三条路是没有的。而且明确指出,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没有游移余地可言。两条道路摆在我们面前,姜副团长,我希望你能走第二条路。这是唯一正确而光明的路。
  当然,走这条路不可能没有痛苦,因为我们从没有走过。但孙中山先生说过:‘行其所不知以改其所知’。尽管我们在海上行走这条路,无疑更加危险,但只要我们有敢于破釜沉舟的必胜信念和决心,新路走上去也就不难走了,而且还能走向胜利。姜副团长,我希望你明智一些,当断立断。”
  一番话,说得姜键苍白的脸上渗出了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说:“您能告诉我,这船上有……有多少共产党吗?”
  “这个问题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讲出一个人来,曾做过你卫士的孟虎,就是共产党。”
  “什么?孟虎……”姜键和李敬宾失口惊呼。
  “他对你们可是很了解的。”刘农畯说。
  “那么,刘团长你?……”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了疑问。
  刘农畯紧紧握住姜键的手,看着大家说:“我是不是共产党,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根本问题在于你们是否愿意做一个顺应历史潮流的人。”
  “我一家七口可都在船上啊!”姜键知道木已成舟,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心中还是不无忧虑。
  “只要你和广大官兵站在一起,谁都会起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希望你放下一切顾虑。共产党说话算话,对起义人员一贯是优待的。你在这个关键时刻能与我率部起义,就能为人民作出贡献。对于有贡献的人,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团长,我们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您,一切听您的。”姜键和三个营长终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刘农畯激动地抱住姜键,而后又紧紧握住几个营长的手。此刻,他的心情无以言表,是党的政策显现了巨大的威力,是人民革命事业胜利的形势发挥了强大的威力。他说:“感谢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和对事业的支持,我一定不负众望,把队伍带好,把大家引到革命坦途上去。我看现在可以召开连以上的军官会议宣布起义了。”
  “一切唯团长马首是瞻!”几个人如释重负,神色喜悦。
  “中字——102”坦克登陆舰用它那宽阔结实的胸膛撞开海浪直奔向前。
  水手们早已把船头冲洗得干干净净。这里马上要举行具有历史意义的集会。
  纠察队员全体出动,全副武装个个精神抖擞,警戒着全船上下所有的通道口。
  航行指挥官李贵田带领着全团十几位连长以上军官,通过由纠察队员排成的通道走上了船头。他们整齐地站成两排横队,等待着他们的上级军官的到来。
  三位营长走上船头,与各自的部属站在一起。军械处和其他部门的临时长官也来到了船头,他们站在另一边。寂穆的气氛令人肃然。
  李贵田一声口令:“立正——”只见刘农畯和姜键步入会场。“报告,第三梯队连长以上军官全部集合完毕。”
  “弟兄们!”“嚓”地一声,全体立正。“稍息!”刘农畯开始讲话,“这条船还有一段不长的航行,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我们第三梯队全体官兵,就要去投入一场有去无还、毫无希望的战斗。更为可悲的是,船上的随军眷属——那些无辜的女人,天真的孩子们,也难以逃脱陪伴成为炮灰的命运。我记得日本的海军名将东乡平八郎在‘九·一八’事变后不久去世,临终之前,他说了这么几句话:‘热心战争的人,他不懂战争。凡是经过战争的恐怖,还对战争有兴趣的人,简直不能算人!’八年抗战之后,是谁把中国又投入了战争的漩涡?是谁在让我们去作那种无休无止、毫无价值的牺牲?大家不言自明。现在国共两党正在和谈,既然和谈,为什么又要调兵遣将重开战端呢?我身为团长,对全体官兵的生命、前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很清楚,广大官兵都不愿意到青岛去。可是不去青岛,我们又能到何处去呢?我们的出路在哪里?现在我们这一船人已到了欲进不能,欲退不得的境地。进赴青岛,必死无疑;退回厦门,难求一生。与其进退皆死,不如死里求生!
  “现在,共产党方面已经来人与我联系过了。希望我们到解放区去,参加人民解放事业。事关重大,我刘某特把各位请来共同商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刘农畯的这番话仿佛在平静的海面下激起了暗流,到会的连长们各个惊讶不已,表面上都不动声色:“怎么,船上真有共产党啊!真厉害。”
  营长们因为心里有了底,便用急切的目光无声地催促着自已的部属。
  只有副团长姜键不动声色,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叫人不解。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事已至此,一切请团长作主!”队伍中素有硬汉之称的五连长终于忍不住,首先表明了自已的态度。他说完这话之后,偷瞥了自已的营长一眼,见杨鹤立目光温和,便放心了。
  像一颗重弹炸开了沉默的碉堡,连长们渐渐都壮了胆子,此起彼伏地说:“一切请团长作主!”“听团长的!”“叫咱咋干咱咋干!”
  刘农畯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一颗悬挂多日的心放了下来。他看看李贵田、孟虎,心里说:“感谢你们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又看看握枪肃立的纠察队员,发现他们各个喜形于色。周其昌的眼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与一旁沉默的副团长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农畯竭力抑制住自已的感情,尽量把声调放得平稳些:“既然大家都要我作主,那我也就当仁不让了。关心民瘼,拯民水火,尽忠爱国,奔向光明,走向正义。为了全团官兵的前途,为了船上妇女和孩子们的安全,我决定,全团官兵,立即起义,投奔解放区,跟着共产党!”
  “起义?这就叫起义?”参加会议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当兵以来,胜利的喜悦、失败的苦恼都尝过,可就是没有尝过起义的味道。“起义!”多么光荣的字眼儿,多么豪迈的行动。许多人想,从现在起我们也成了解放军、共产党了!军官们互相看着对方军帽上的“青天白日”,心里倏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李贵田带头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打破了太平洋上空的沉寂。
  “慢!”姜键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终于张开了。全体与会者一下全愣住了。“人家承认我们这是起义吗?人家接受我们吗?我很想见见共产党的代表!”姜键用颤抖的声音说。
  “好,现在请共产党的舰上代表给我们讲话!”刘农畯二话不说伸出手臂,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谁也没料到,站到队前来的竟是伞兵司令部军械处主任陈家懋中校。这位国防部二厅的军官,这个伞兵司令部的情报科长,这名伞兵司令张绪滋的红人,这个活跃在高级特工情报人员中的军械主任竟然是共产党的代表!这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陈家懋脱下军帽,从容地站在大家面前,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可又是那么威严、气度不凡。他沉稳而不失热情地说:“我很高兴,我们盼望已久的伞兵三团的起义,今天终于成为现实 。我代表船上的中国共产党,代表解放区军民,热烈欢迎国民党这支最精锐的部队投身到革命阵营中来,投向人民的怀抱。我祝贺各位,从今天起走上了光明的坦途。我要亲切地称呼你们一声——同志!”
  “同志”!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军官们努力回忆在那儿见过这两个字。对了!是在孙中山先生遗像旁边。一边写着“革命尚未成功”,一边写“同志仍须努力”。还有,孙中山先生曾经把共产党的先锋——列宁——称过同志的。今天,共产党的代表也称我们是“同志”……不少连长,竟然感到眼热鼻酸。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革命不分先后。重要的是不耿耿于过去,而是放眼于未来!”陈家懋说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与刘农畯、李贵田、周其昌、孟虎、钟汉勋等人一一握手。
  刘农畯率先摘下军帽,揪下了象征国民党军队的“青天白日”帽徽扔进了大海。小小帽徽几乎没有溅起水波就被高速前进的舰船打入海底。海浪击打着船舷,奏出了欢快的“海上起义进行曲”。李贵田、刘锦世等人也紧随地将帽徽扔进了大海!
  姜键心乱如麻,似乎有点支持不住,昏然欲倒,孟虎急忙搀住了他……
  血红的夕阳把海面镀上一层金色,风势减弱了。“中 字——102”号舰更平稳地向前驶去。白力行和林祥虬船长拉响了汽笛。低沉的鸣笛声传向海与天的接连处。
  上海招商总局的大楼夜里灯火辉煌,楼上楼下来往人员川流不息,一片繁忙紧张景象。往常深夜除值班人员外,大都回家休息,可是今晚非同一般,除了业务科室有人在忙,就连值班室、局长室出出进进的人也多了起来。气氛紧张而神秘。
  指挥室里聚集甚众,大家围拢在大海图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着“中字——102”号登陆舰的失踪。
  一个胖墩墩的矮个儿男子问:“已有多少小时没有通信联系了?”
  “启航后,当日十八时曾报告过船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按规定,这么长期间至少要有4—5次通信联系。”一个大个儿的中年人回答。
  “会不会发生海上行船事故?会不会触礁?有没有可能被共军海上游击队截获?”胖子自言自语道。
  身旁一个年轻人说:“不会发生机械事故,‘中字——102’号大修不久,舰况良好。触礁也不至于,林船长很熟悉这条航线。海上也没有风暴。至于是否被共军截获破坏那就很难说了。”
  正在此刻,进来一位颇有风度,年约五十的男子,正是招商局长。局长先生得知“中字——102”号登陆舰失踪也非常紧张,他神色沮丧,到此便大发雷霆:“你们为什么不早报告。为什么不及时查找?现在已经几十个小时了?出了别的问题还好,若是重蹈‘重庆’号之路,你们要负法律责任,要遭杀头之罪。”一听“杀头”二字,在场的人全吓得面色苍白,畏首畏尾地低垂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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