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台岛魅影

作者:胡健国




  “叮叮……”密室中,这只从未响过的电话铃在深夜分外剌耳。
  “喂!”对这个电话,张金诚有不祥之感,他的语气很轻,“是,我马上来。”
  张金诚拿着话筒,看了一眼床上蓬头散发的女人,他拿不准是将东西整理好后离开,还是就这样离开。房里静得出奇,只隐隐传来女人均匀的呼吸声。最后,他做了折中的选择,迅速将瓶子和金属牌放入保险柜,将洞门虚掩一下,草草地套上衣裤便钻出密室,他怕时间久了引起门外那个神秘来客的怀疑。
  肖金凤听见密室门一响,便翻身下床,打开洞门,从保险柜中取出金属牌,她看见金牌的一面镌刻着台湾岛图案,还有几个日文字母,另一面在烫金太阳与新月的图案下刻着003号码。她大吃一惊。她急忙将金属牌放回原处,将洞门掩好,跑回床上,摆出一副沉睡的憨态。整个过程不足3分钟。
  几分钟后,张金诚回到密室。他站在门口足有一分钟没有动弹。先入眼帘的是那墙上虚掩着的洞口,平整无缝,他再盯着床上的女人,薄毯子被女人的呼吸弄得微微起伏,他确认没有异常现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屋,迅速将保险柜处理好,一切恢复原状后,他点燃一支烟,背对女人想着刚才联络员说的话。
  来人是那个军官。他用严厉的语气告诉他,松林帮溃灭时,几乎所有大小头目都已落网,唯独十三妹的太妹肖金凤不见踪影。现在警察和三江帮都在找她,她的背景十分可疑。“山口帮”知道这姑娘以前是他的情人,如果她确实被他藏匿,总部命令必须立即将她处决。这些话是不能在电话中说的,他只得深夜前来传达。
  要处决这女人,他下不了手。他还没有真正杀过人,何况是眼前这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
  不处决她,也不能留她在店里了,这毫无疑问。他叫醒女人:“快起来!”
  “出了什么事?”女人睁大了眼睛。
  “你必须马上转移,一刻也不能耽误。”
  “为什么?”这对于肖金凤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她正急于要将情报送出去。但她不能表露出来,而且还要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一下子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快穿衣服!”说完,他便从保险柜中取出两沓钱来,塞进她的小皮箱内。他看了一下手表,已是凌晨三点。
  开了店门,昏黄的路灯下杳无人影。肖金凤装扮成老态龙钟的模样,蹒跚地消失在夜雾之中。
  刚转过一条街,肖金凤便上了一辆的士,向谍报机关方向急驶而去。
  第二天,蓝波咖啡厅里出现了一些生面孔。他们或上午,或下午,一坐就是半天,而且是这几个离开时,刚好那几个又进来。他们不像是老朋友相聚,也不像是谈生意。张金诚从秘密了望孔中发现情况异常,急忙回密室用电话向联络员发出了警报。当他一出现在大厅,便被两个很有礼貌的男人“请”上了一辆黑色小汽车。
  ……张金诚努力睁开被浓血粘糊着的眼睛,模模糊糊看见面前有一个上身赤膊的健壮男人。身下一盆炭火将他的脸和赤裸的下身烤得生痛,两条腿抽搐不已。此时他的意识才渐渐恢复过来,被吊得麻木的手臂,使他记起这是在一间刑讯室。
  他实在想不出是在什么地方露的馅。咖啡店里的侍者中混入了情报人员?电话被人窃听?是那个军官被捕?还是……在众多可能性中,唯独没有将那个女人的因素包括在内。审讯者拿不出什么他犯法的证据,除了那块小铜牌。可是,那个“清风社”的小铜牌怎么会落入这群人的手中?很显然,那个密室已被发现,秘密保险柜也被打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本田向他保证过这是世界上“最保险”的保险柜。
  本田,对了,他们审问时,第一句话就是追问本田的下落。他与本田的关系从父亲手上延续到他这一代,但愿这种鬼关系在他手上彻底了断……
  他们还追问“清风社”的成员,真是活见鬼。他虽然知道这二十一个成员的姓名和编码,但他除了那个代号010的军官王显宗外,既没见过他们本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职业和住址。即使知道,他也是不会说的。这个军官是他与“清风社”的纽带,决不能将他供出来,决不能……他接到我的报警电话了,现在应该远走高飞了吧?
  她,逃出魔爪没有?会不会给我打过电话?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身体是那么柔软,一双美目顾盼生情,足以让你为她掏出心来。唉,这个尤物……
  他们在低声咕哝些什么?真是白费心思,我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你来干什么?穿着白大褂,你是医生!我没有病,你走开……
  “金诚,是我,肖金凤呀。”
  他听见了自己一生都忘不了的声音,没错,是肖金凤。
  “你在哪里?安全不?”
  “我很好。听说你病了,我特地来看你。”
  “我病了?不会吧?”
  “金诚,你有事瞒着我,连我你都不相信。”
  “没有的事,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信?”
  “我信,我当然相信。不过,你心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是不是?”
  “另外一个女人?是谁?不可能,绝对没有的。”
  “没有?那为什么平常你都不坐咖啡厅,每周星期六晚上,你非去不可,不是等另一个女人又是等谁?”
  “哦,那不是等女人,是等……”
  “我不相信,一定是等别的女人。”
  “不是,是等那个军官。”
  “军官?那才不是呢,我不信,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显宗。”
  “等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个当兵的。”
  “等他送信。送信……”
  他又一次昏迷过去了。处长一挥手,肖金凤便离开刑讯室。
  处长对刚才的效果十分满意。到底是美国最先进的审讯手段。把那种针剂注入犯人体内后,药物能很快使犯人的思维进入迟钝状态,短暂的时间内,神志迷离,疼痛俱消,因此极易错误地将自己游移于审讯环境之外,在没有任何戒备的心态下,与人坦诚交谈,审讯者便可从中获得刑具下得不到的情报,如果是犯人与最亲近的人交谈,效果则更佳。
  当夜,一辆黑色小汽车驶向海岸,车上下来两个大汉,将一个大黑塑料包向大海抛去。包内裹着张金诚的尸体。他在一颗子弹射进后脑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将自己送入地狱的,就是他最亲近的女人。
  与此同时,两辆小汽车与一卡车宪兵风驰电掣般地向总政治作战部中下级军官宿舍区飞驶。他们来到W幢楼房时,早已守候在此的便衣迎了上来,向处长指了指三楼一间灯光通亮的窗口。处长一挥手,宪兵、特务一齐向楼房扑去。
  他们将王显宗的房门踢开,房内电灯大亮,收音机大开,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影。王显宗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出逃了。
  
  阿里山的枪声
  
  火车站旁安乐大旅社二楼窗口的阴暗处,伫立着一个商人模样戴眼镜的中年人,他便是眼下军警四处追捕的要犯王显宗。他年龄二十八岁,身高一米八○,相貌堂堂,曾在军队里干了八年。现在,他这副儒商模样显然是化了装的效果。
  两月前,他接到张金诚的报警电话后便立即逃离,事先当然没有忘记给未婚妻苏若男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外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间稍稍长一点。
  他祖籍上海,其父是国民党中级军官,1949年初乘蒋介石输送黄金的飞机从上海飞到台湾。因为押运有功,上峰特许他的亲属来台湾。谁知在去上海机场的路上,他的母亲———一个年轻貌美且又虔诚的基督教徒被流弹打死,他只身到了台湾找到父亲,此时他刚满六岁。他为失母而悲痛万分,从此,他恨大陆政府。
  他父亲为纪念亡妻,再婚时又娶了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姑娘为妻。这个善良的后母视王显宗为己出,他从小便受到宗教的熏陶。大学毕业时,为了决定是否与相爱多年的苏若男明确关系,他到教堂请示他极崇拜的美国牧师卡赫尔。他不知道,台湾的“基督教长老教会”是与美国中央情报局有密切联系的教派组织,它披着宗教外衣,暗中进行台湾与大陆的分裂活动。当时,卡赫尔已经是这个教会所属的神学院代院长丹尼尔·比里鼓吹“台民自决”的得力助手了。
  

[1] [2] [4] [5] [6] [7] [8] [9] [10] [11]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