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台岛魅影

作者:胡健国




  他们没有进那座日本榻榻米式的招待所,也没有去博物馆、恋云寺,而是离开人群向山上爬去。他们在山脊一处较隐蔽的树丛中坐了下来。
  “显宗,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究竟犯了什么罪?”
  “你、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啦?快说呀,可能我还能帮帮你。”
  “不,若男,你帮不了我。一年多来我一直瞒着你秘密为……”
  “你说什么?你,你是台独分子?”
  “若男,你听我解释……”
  “卑鄙!”她向他狠狠扇了一耳光。猛地立起身来,俏脸冷得如同一块冰,“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来看你。”
  “若男!……”
  “不准动!”突然草丛中跃出几个人,将枪口对准了他。
  这突发情况使若男停步转身,怔怔地望着这些持枪的人。
  “你们干什么?我是合法的商人,不信我拿证件给你们看。”王显宗边说边在怀里掏枪。
  “不要动,再动我开枪了。”一个年轻的特务端着枪向王显宗走去。他急于邀功,小看了对手,只一瞬间,对方的子弹便射中了他的胸膛,他连哼都来不及便倒下了。其他特务就势扑倒,与此同时,王显宗飞快向山上跑去,他身后响起了杂乱的枪声。
  王显宗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前面一片山岚迷雾,他才发现刚才慌不择路,此刻他已站在悬崖边上了。他绝望地回过头来,看见山脊上有一片飘飘欲飞的红云,他认出那是穿着红色风衣的若男,他对着那团红云大喊:
  “若———男———”
  若男听见了王显宗这最后的呼唤声,但她不能原谅他。她看到几个男子向他奔去,一声闷闷的枪响,她仿佛看见王显宗摇晃了几下,随后身子向后一仰便掉下悬崖去了。突然她脑子一片空白,连忙用手抓住身旁的树干,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她再抬头向悬崖那边望去,只见一团团白色的山岚冉冉地浮动着……
  台湾宪兵司令部谍报参谋处,是专管现役军人的阎罗殿。此刻,手握生杀大权的处长金戈,就坐在一间终年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里。
  面前摊开的的档案表明,“清风社”除了已秘密处决的吴国儒、张金诚等人外,高志恒和王显宗这两名现役军人也参与了活动,多危险!
  这是已经暴露了的,但都是死人了。还有活着的、更隐蔽的呢?
  他的眼光定在“苏若男”这个名字上。这个姑娘他很熟悉,因为在军队中,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美女。尽管材料上写着她是王显宗的未婚妻,但另几页材料上,那些追捕王显宗的特务都证明苏若男狠狠打了王显宗一耳光,并与之辩理,后来与之决裂而离开。当时,特务们隐蔽得非常好,她不可能发现,所以她不会是假装做戏。在她身上没有文章可做。
  问题是她的父亲,那个与他金家有着深仇大恨的苏华。原来金戈的父亲也与苏华一样是临澧特训班一期的学生,因偷卖枪弹给土匪被苏华发现并举报,使他父亲差一点被枪毙。金戈从小就知道苏华与金家的仇恨不共戴天。眼下苏华是总政治作战部的高参,少将军衔,在国防部内根基颇深,很难轻易撼动。苏华虽因喜文厌武,一直得不到重用,但他工作兢兢业业,处事谨小慎微,倒也没招致祸端。
  金戈对苏华进行过长期的观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总觉得他像一个戴着面具的演员,人们只能看到他的表象而看不透他的真面貌。
  虽如此,他对苏华仍耿耿于怀。已经命令谍报人员对他进行全方位监视,一定要寻找机会将苏华置于死地。
  “报告!”
  他听得出这是自己的亲信马天龙,一个沉湎女色但谍报手段不错的家伙:“进来!”
  “报告处长,我有苏华的新动向……”
  
  基隆港风云
  
  初冬,狭窄的台湾海峡不足以抵挡北方涌来的寒潮,加之不断加强的东北季风,使台北的气温骤然下降。这阴冷的天气像在国防部内徘徊的一个幽灵,使苏华感到十分不快。他回家将公文包一放,接过若兰泡好的茶,便在一条“任重道远”的横幅前默默地沉思起来。
  他1910年出生于河南商丘,日寇侵略东三省那年,他考入郑州师范。在学校里,他接触到了进步思想,并因参加抗日运动而被校方警告。不久进了“中央警官学校特种人员训练班”。当时,这个特训班是打着“抗日”旗号举办的。1938年初,他与该班八百名学员一道由郑州转至湖南临澧。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个所谓特训班只不过是为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培养忠于他的鹰犬。他进步的思想和睿智的谈吐引起了中共地下党的注意,使他总能在一段时间后发现身边有一张《新华日报》,他看后也就秘密销毁,从未暴露过。
  1939年,苏华毕业分配到战火纷飞的山东,潜入临沂从事情报工作。自鲁南会战后,临沂城硝烟未散,日寇气焰十分嚣张。苏华利用其父在当地的商业友人,以经商为掩护,积极收集日寇的情报。
  一天,他在路上看见两个日本兵正拦路侮辱一个女学生。姑娘的旗袍上襟被撕破,正气急呼救。苏华义愤填膺,趁鬼子不防,左右开弓将鬼子打倒在地,拉着姑娘就逃。这个女学生叫赵玉璧,是当地一家报社社长的女儿。玉璧带他逃回家,他的父亲一见他,便笑着说:“你们两人真有缘份。”苏华与玉璧脸颊一下涨得通红,被说得摸头不知脑。
  “你,就是苏华吧?”她父亲扶了一下眼镜,正色地说。
  “大伯,您……”苏华一下便警惕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先自我介绍,赵亚雄,临沂日报的社长。我是半月前才知道你来了临沂,还看了你的照片,正打算找你呢。”
  “我好像不认识您。”
  “你大概还记得在临澧特训班时,常常有人秘密给你《新华日报》的事吗?”
  “那些报纸是您……”
  “不不,我在山东,是没有法术将这种有‘通共’嫌疑的报纸放到湖南你的身边的,但那却是我的一些老朋友干的。”
  “哦,请大伯代我感谢您的朋友,那些报纸使我开了眼界,知道了这苦难的中国还有一线希望。”
  “我们还知道你借军统的手惩办了将枪弹买给土匪的败类,尽管你只是为好友复仇。”
  “你们对我这样了解?”
  “不错,虽然你参加了国民党的军统,但我们从对你长期的观察中,发现你对国民党的腐败不满,参加军统特训班是出于抗日的动机。在那口大染缸里,你洁身自爱,嫉恶如仇,将来你一定会对人民有所作为,中国的希望就在你们这些有良知的热血青年人的身上。”
  “可我并不了解你们。”
  “这没有关系,我们现在不是就开始熟悉了吗?今天,你救了我的女儿,我要备一杯薄酒好好谢你。”
  从此,他便常常出入赵家,听赵亚雄讲延安,讲抗战。他逐渐对共产党有了正确的认识,同时也猜测出了赵亚雄真正的身份。当时,于学忠任苏鲁战区司令官,与共产党领导的山东纵队联合建立了游击根据地,共同打击日寇。苏华也常将一些日寇甚至是国民党的情报告诉赵亚雄。由于接触多了,与玉璧也产生了感情。
  半年后,苏华与玉璧结为夫妻。成亲那天,在简朴的婚礼上,赵亚雄当场泼墨挥毫,为苏华写了这幅“任重道远”条幅。遗憾的是,正当苏华如饥似渴接受进步思想的时候,却突然奉命调赴四川巴县。几个月后,他又调到重庆卫戌总司令部稽查处。启程前,他与妻子得知赵亚雄被日寇杀害的噩耗。
  大陆解放前夕,毛人凤命苏华与他同逃台湾。这一段时间,苏华没有机会再与党的地下组织联系。囿于军令,他于1949年初率全家随毛人凤飞至台湾。1953年,国防部保密局改为情报局,毛人凤任局长。苏华则任某处处长。1956年10月,毛人凤死后,苏华便被调离情报部门,先在法规司,后在物力司,挂个上校衔坐了几年冷板凳。1965年3月,权倾一时的陈诚死后,他才被晋升为少将,安置在目前这个与军事有直接关系的部门工作。虽如此,他对国民党依赖美、日的政策十分不满,希望台湾当局放弃对共产党的仇恨,与大陆统一,为中华民族的强大昌盛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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