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爱在天涯
作者:张国强
“好啊,我叫李玉焰,拉钩?”“连衣裙”的天真活泼溢于言表,尧军却涨红了脸,也不伸手,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不会耍赖的。”
开学了,唐尧军学应用数学,焰儿学计算机。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叫她焰儿。课余,唐尧军勤于写作,渐有文名,成了系宣传部长。焰儿多才多艺,活泼轻盈,被选为系团总支书记。
每次开会,都是唐尧军紧张不安而又期待不已的日子。整整四年,尧军都会按时收到一笔捐款,不多,每月30元。地址详细,却没有落款。唐尧军多方打听,却始终找不到捐献者。有心不用,可向家里又实在开不了口。又断断续续地找了几份家教的工作,唐尧军的读书生活,便也不那么贫乏。只是焰儿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批殷勤的追求者。唐尧军还债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偶尔,焰儿的父母来看她,锃亮的小轿车一直开进校园,这更让唐尧军觉得高不可攀。临近毕业那年的元旦晚会上,有一个新颖的游戏:当场让大家每人写两个条子,一张是人名,一张是动作,投进两个纸盒子中,主持人随意抓两个人名和一个动作,组合成千奇百怪的大杂烩,被抽中的两个人,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洋相百出,台下已是笑倒一片。唐尧军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笑得满眼是泪。当主持人念到:“下一个,唐尧军,教李玉焰骑自行车。”台上台下已是欢声雷动。焰儿亮丽地站在舞台中间,有好事者早已推来一辆女式自行车。尧军“腾”地一下涨红了脸,经不住同学们一阵阵地撺掇,笨拙地爬上舞台,把住车架,扶着焰儿上去,两个人的脸几乎挨在了一起,清丽的发香窜入鼻腔,令唐尧军心醉神迷。
“别紧张,其实我会骑。”焰儿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淡淡的女人香味扑过来,令唐尧军眩晕起来,扶着车架,摇摇摆摆地满舞台乱走。台上台下,笑声、喊声、口哨声,响成一片。唐尧军感觉步履蹒跚,一失手,焰儿从车上摔了下来。唐尧军大惊失色,跨上去一步扶住她。焰儿展颜一笑:“没事,我故意的。”接下来的实习生活,新奇而又紧张。为了分配的事,几乎每个人都在托关系找门路,唐尧军找不到也不想找,常常守望在窗口,望着焰儿亮丽的身影发怔。她身边总有殷勤的男孩。恰好此时外语系有个男生,追求多年暗恋的女友遭拒绝,纵身从八楼跳下———残酷的现实让唐尧军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一缕相思,深深地埋藏在心灵深处,泪水常常就模糊了双眼。
往事如烟,唐尧军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抬头一看,已快到了上班时间,把毛毯一掀,匆匆往外走。到了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又登陆到“六十年代”,没能看到“她”,也无心再找聊友,望着屏幕发呆:毕业这几年,想打听可又不敢打听焰儿的消息,只大致知道她去了某某公司。在唐尧军浪漫的想法里,一定要找个温柔美丽、轻盈优雅的老婆,夫妻之间情意深深。有意无意之中,就以焰儿为蓝本。蹉跎几年,仍孑然一身。经不住家中反复催促,又认识了老婆晓琳:小巧的身材,朴朴实实的一个人,家里很满意。可唐尧军感觉从没有进入角色,即使在恋爱期间,也没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平平淡淡。晓琳嘴碎,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光其火。吵过之后唐尧军又后悔:毕竟是自己老婆,让一点又何妨?便总是先哄她。好不了几天又吵,周而复始,两个人都感觉极其疲惫。她便会去算命,瞎子就吓她:鸡犬相争,恐有损伤,还是及早离婚的好。心情好的时候,她就说给唐尧军听,唐尧军就骂:你听瞎子扯淡!他不吓你能骗到钱么?再说他真的灵验,为啥不给自己算算什么时候走财运?也省得天天风吹雨淋、东撵西赶。但心里也从此有了疙瘩。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号吹响,唐尧军便锁了门去接曼曼。想到曼曼,心开始灿烂起来:想起她刚出生时,红彤彤的小鼻子小脸,亮亮的大眼,几天就跟着人转;托在怀里给她洗澡,就像一个大老鼠,肉敦敦的。工作在异乡,又请不起保姆,唐尧军又上班又伺候月子,一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的。好在小时的曼曼极乖,不吵也不闹。每天,唐尧军总要把她放在大腿上,拉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做操,她便咧开没牙的嘴无声地笑。
四岁的女儿一见到爸爸,欢叫一声扑过来。唐尧军一把将她高高举起,伸出胡子拉碴的嘴去亲她。扎得她一边嘻笑一边往怀里钻。闹够了,曼曼仰起脸,扬起粉嘟嘟的右手,伸出食指。唐尧军会心地一笑:这是父女俩的暗号———曼曼要买东西。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拇指,钩住,父女俩同声高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黄狗。”欢快的歌声引得几个家长抿嘴偷笑。
回到家,晓琳还没有回来,唐尧军先把米煮在电饭锅里,又麻利地择菜,切肉。一会,四菜一汤便摆在桌子上。唐尧军很满意自己的悟性,虽然结婚以前从没有做过这些,想不到自己做得也还像模像样。
“啪嗒”一声,门开了,老婆回来了。曼曼正看动画片《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见了晓琳,学着电视里边,嗲声嗲气地喊:“欢迎猪妈妈回来。”唐尧军边解围裙边笑着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晓琳换过拖鞋,顺手将坤包扔在沙发上,看看没折叠的毛毯,皱着眉头说:“你看你,乱七八糟。”唐尧军的心一下子灰暗起来:“你呀,进门就只知道指责。”
“你自觉点么!乱糟糟的好看呀!”“你不知道我忙么?”唐尧军压住火气,“好了,吃饭吧。”“忙,忙,举手之劳,叠个毛毯要多长时间?”晓琳一边动手叠毛毯,一边嘟哝。曼曼则惊恐地仰起脸,瞧了爸爸又瞧妈妈。唐尧军还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晚饭吃得无滋无味。
一连几天,唐尧军总是在“六十年代”、“三十而立”等网站游弋,希望再一次见到“她”。总是失望而归。打开邮箱也不见回信,“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世界杯一天天地临近了,中国队公布了名单,好说歹说和曼曼讲好条件,晚上看热身赛。谁知中国队踢得毫无章法,奇臭无比。唐尧军就愤愤地骂:好个米卢,把工作时间都拍广告去了吧?早上起来,还是闷闷不乐。虽然最终赢了,但以这种水平和斗志去踢世界杯,还不是给人家送菜?真是浪费劳动人民的血汗和球迷的感情。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电脑,先打开邮箱,心就狂跳起来。那份惊喜,宛如久染沉疴的病人,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短短的几行字,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你好,谢谢你发给我的邮件。为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呢?”然后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唐尧军反反复复地读了十多遍,对着这个奇怪的符号百思不得其解:会是什么意思呢?
“叮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唐尧军抓起电话:“喂,你好。”
“唐老师啊,我是小卓,”电话是公共课部小卓部长打来的。自从她一步登天当了部长,许多老师并不服气,有意无意中总露出一种轻视。唐尧军是个宽容的人,并不因为她走了上层路线而看轻她———这也是本事嘛!小卓部长也因此很敬重他。
“啊,卓部长,我是尧军。”“院办通知,周三下午两点半在大会议室开会。”
“我?”唐尧军一愣:自己又不是中层干部,开什么会?“是啊,没错啊,院办这么通知,别忘了啊?”“好吧好吧。”唐尧军一边写一边念:周三,周三———猛然一拍大腿:“周三不是三圈么?莫非她约我周三10点聊天?”再打开她的信,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一种茅塞顿开的喜悦:真是个稀奇古怪的小精灵!心情愉悦地打开邮件夹,轻松惬意地敲出一行行小字:
故弄玄虚的小调皮:
你好,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这么称呼你!嘿嘿,我已破译了你的密码,我一定准时赴约。只是有句话我不明白:你为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指责?还是赞扬?没有害人之心,为什么不能示人以真面目?我宁愿这个世界多一点真诚和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