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爱在天涯
作者:张国强
你好!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一天换个名儿骂你!(乐哈哈地大笑)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呀?天是这样的蓝,风是这样的爽———这一切都因为你啊!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盼望我的信么?
小姑娘,泰山好看么?百岳之祖啊!我没有到过,不想给我讲讲?
天热,出门要戴个草帽,别喝生水。到宾馆后好好冲个澡,饱饱吃顿饭,想点高兴的事儿,保证你一觉睡到天亮。
又:我的感觉,就像一场喧天的锣鼓大戏,净末生丑俱已登台,只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花旦,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你什么时候才会示我以真面目呢?
祝你做个好梦。
唐尧军欢快地把信件打完,喜悦的情绪一直在高高飞涨。上课铃响了,随大家走进教室。身上、脸上洋溢的欢愉感染了每一个人。一堂枯燥乏味的积分课,变得生动活泼,轮番有学生上黑板演示自己的解题方法。大学生了,确实难得。看看还剩下几分钟,唐尧军留下了几道作业习题。
“老师,我没作业本了。”有个女生举手,调皮地说。
“没了再买啊!少买一瓶香水儿,多少作业本都有了。”唐尧军心情很好,故意逗她。
“嘿!饭都没得吃了,还买香水儿!”旁边几个女生立马帮腔。
“那好办,上我家。”唐尧军灿然一笑。
“你家在哪啊?”就有许多学生抬起头来问。唐尧军优雅地在黑板上写下住址和电话,笑嘻嘻地说:“先打个电话预约啊!当心喝洗锅水。”
“好———呢———”几十张嘴一起拖长声调说。唐尧军就一怔,傻乎乎地问:“都去呀?”
“都去,我们包饺子。”唐尧军认得说话的是班长,只得双手一摊:“好吧,好吧。”
晚上,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一个劲地说:“你们也不宽裕,不要给我寄钱了,乡下东西也便宜。”又叫过曼曼,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末了,晓琳就说:“你妈倒还通情达理,晓得他的儿子不挣钱。”尧军闪过话茬,就动员她放假带曼曼回家看看。晓琳却把脸一板:“我才懒得去呢!破破烂烂的,洗澡都没个地方。”唐尧军就不再吭声,心里计划着有空把曼曼带回去,让爷爷奶奶看看。
睡在床上,唐尧军默默地回忆着她的每一句话,有一种亲切、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一连两天,依然不见回信。周一中午,唐尧军迫不及待地打开邮箱,一无所获,忍不住又写:
天马行空的小玉女:
你坐的什么车啊!还没到啊!你不会告诉我是一个人出差的吧?路上照顾好自己啊!回到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大觉。醒来后可记着向我报个到啊!
“唐老师,下午政治学习。”小卓部长风摆杨柳般地飘了进来。唐尧军顺手退出邮箱,她还是看了个大概,笑嘻嘻地问:“给女朋友写情书啊!”尧军脸一红,撒个谎:“别瞎说,一个老同学。”
世界杯明天就要开幕了,唐尧军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网上,另一半献给了世界杯。中国队信心爆棚,扬言要打进十六强。米卢甚至笑称和哥斯达黎加的比赛是本届世界杯倒数第六场,言下之意要进军四强。唐尧军哑然一笑:好个牛皮客!
打开邮箱,她的信翩然而至:
你好。我是周一早晨九点到家的,正如你所说,先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个大觉,火车上没有睡好。然后再到单位整理资料,顺便给你写信。没迟到吧?要不要站在门口喊报告?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你总是太傻!(明天下午4点老地方见)
一样地没有称呼,一样地没有落款,唐尧军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说似曾相识倒还差不多,怎么会说我应该认识她呢?猛然跳出个奇怪的想法:该不会是焰儿吧?旋即又摇摇头,南京何其大,怎么会那么巧呢?胡思乱想之间,打开邮件夹,写道:
美丽高雅忙碌的小姐:
你好!其实你是个有趣的人,如果不是太忙的话。
你的作业完成得可不太好啊!泰山之旅,一点也没有讲。我想:站在泰山之巅,览齐鲁小山,云隐云现,苍松翠柏,该是多么惬意啊!再加上有你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孩迎风伫立:风,涨满你的衣衫,飘起你的长发,该是一幅怎样的风景啊!
嘿嘿,你给我写信总是顺便么?我可是专心致志。可见我比你虔诚,比你善良。(大笑)该罚!靠墙站好。不准笑!(看你可怜惜兮兮的样子,我倒先笑了)
我的心充满阳光,希望你也分享这一份愉悦。
我会准时到的。
梦乍醒泪雨滂沱 重聚首相思初偿
下午,电视里,满眼是欢乐的球迷,看看时间快到了,唐尧军急匆匆地向办公室走去。
“糟糕!”校园网络出了点问题,汗水从唐尧军的身上、脸上流了出来,赶紧锁上门,小跑着来到一家网吧。还好,差几分钟到四点。在“六十年代”游弋了好几遍,终于看到了“舟自横”,点击,然后飞快地写道:
“你好,朋友,刚到吧?”“刚到,让你久等了!”“没有,你很守时啊!”“是吗?这是应该的。”熟悉的蓝色小字后面配了个欢快的笑脸。“不介意的话,问你个小问题,可以吗?”“问吧!”“为什么约我四点啊?”“想和你说说话,不可以吗?”“当然可以,对我来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好舍鱼而取你了。”“什么意思啊你?”蓝色小字加强了语气,傻乎乎地问。“你不知道今天世界杯开幕么?”“哦———对不起,你知道我并不喜欢看足球。”
“不用说对不起,存在就是合理。对你也一样。”唐尧军飞快地敲着键盘,“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说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看足球?你是谁?你认识我?”发出去,然后等待。唐尧军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催她。终于,蓝色小字又跳了出来。“你还记得芬芳满园的桂子山么?”尧军心头一震。
“你还记得情侣双双的情人坡么?”不等唐尧军回答,蓝色小字又跳了出来,“你还记得舞台上,那个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女孩儿么?”
“天啊!你真的是那个焰儿么?”唐尧军心头一疼,泪水霎时盈满了眼眶。
“你还有另一个焰儿么?”“焰儿,你真的是我梦中的焰儿啊!”泪水悄悄滑落,“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整整十年的相思与期待,祈祷与祝福,都化作这一句轻轻的问候。
“因为错过了,才知道怀念,我恨你啊———”
“恨我?”
“十年老债,拉钩了也不还!”
“我也想还啊!可你给过我机会吗?”想起当年独倚高楼、默默守望焰儿的情景,唐尧军的心,一阵阵地剧痛,泪水终于不可遏制地奔流下来。
“机会要靠你创造啊!难道要让我去讨吗?”
……
“整整十年,常常会闪现你瘦削的身影:黑眼镜,短汗衫,塑料底的凉鞋,左手提着书包,右肩扛着铺盖卷,那是一种怎样的清贫与坚强啊!”读着读着,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终于变成了声声饮泣。旁边的人莫名其妙,唐尧军毫不顾忌,任由泪水恣肆横流。
“我的天啊,从此以后,一夜又一夜,漫漫长途,教我如何盼到天亮?”唐尧军敲着键盘,泪水就“叭嗒”有声地落在键盘上。屏幕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又跳出了几个蓝色小字:“给我餐巾纸啊———”唐尧军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泪水朦胧,“焰儿,你别哭啊!”自己却终于抽抽噎噎地大声哭了起来。
……
“对不起,焰儿,晚上开会,我要走了。”好一会,焰儿幽幽地说:“你去忙吧!”唐尧军不放心,又写:“焰儿,乖,早点儿回家,注意汽车啊!”
“知道了,你去忙吧。再见。”“我真的走了?再见?”唐尧军依然坐在那里没动,他要让她先走。好久好久,焰儿终于喊了一声:“不要离开我啊———”泪水再一次涌了上来,心却不再那么疼,反而似乎有了依托,轻敲键盘,“我没走啊!焰儿!”
“整整十年了,多么想听听你的声音!”尧军毫不犹豫地敲出家里的电话,又加了一句,“明天11:00等你。”“好的,再见。”“我真的走了。”唐尧军一直盯着荧屏,直到她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