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魂飘白鹭湖

作者:张道文




  李天青说:“我知道。”
  一大队人马到了湖上,姚二狗问,我们上哪?李天青想了想说,找舒亦龙去搓麻将。于是,一船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舒亦龙家。舒亦龙正准备上床睡觉,见了李天青,立马叫人去找角。一眨眼,两桌麻将就搓得稀里哗啦。
  姚二狗没有上阵,站在李天青的后面,从李天青起第一张麻将起,他的嘴就再没闭上了,嘴里左一张好字右一张好字,在他的喊声里,李天青果真和了头一把。
  “干爹,你今天手气好旺!”姚二狗说。
  “天青兄什么时候手气都旺。”舒亦龙也不甘落后。
  输的三个人便一人一块大洋开到李天青面前。李天青站起来,笑哈哈地将三块大洋丢进口袋后,说:“二狗,你帮我打几圈,我去去就来。”
  姚二狗一听,两颗大金牙立马暴了出来,嘴丫子拼命往耳跟上裂,点头哈腰地就往桌上爬,把麻将和得稀里哗啦。
  
  李天青要去的地方是传宗的家。这时的传宗已经睡了,李天青连喊了两声,传宗才听到。
  传宗在屋里问:“谁呀?”
  李天青在门外粗声粗气地说:“我啊,开门。”传宗也不知是谁,但不管是谁,他都要起来。黄氏也跟着爬起来,捞着了火柴,“哧”的一声擦燃,点亮了煤油灯。
  “来了。”
  传宗趿着鞋,捞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去开门。传宗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李天青,披在身上的衣服一哆嗦,便掉到了地上。
  “出去!”李天青把他往门外一掀,他一个踉跄已到了门外。
  黄氏还在屋里问“谁呀?”就听“咣啷”一声门关上了。那微弱的一丝光在传宗眼里突然割断后,他的眼一黑,差点昏过去了。这时,黄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然后是李天青的声音:“想你,睡不着就来了。”又是黄氏的声音:“要来,早一点么。”又听李天青说:“想我了?”这下黄氏没有接话,却传出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三块大洋给你。”这回是李天青的声音。在李天青的声音里,就听到大洋撞击出的叮当的脆响。
  传宗不由回过头,从门缝里漏出来的一丝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眨了一下眼再看,门缝里漏出的一缕灯光也灭了。这时传出黄氏一声嗯来,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风吹过屋前屋后的树和草,发出飒飒的响声。传宗打了一个冷噤,双手抱胸,哆嗦着蹲到墙根,屋内这时重又有了些声响,他听得出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那种摇桨的声音,传宗便在这种摇桨声里睡过去了。
  
  打麻将的人在麻将瘾过足了之后,终于想起了李天青,便问姚二狗:“你干爹呢?”
  姚二狗的心事全钻进了麻将眼里,哪里还管什么干爹湿爹。
  “我又和了,开钱,开钱!”
  “二狗,你个狗日的,有了麻将干爹都不要了。”
  “你少跟老子瞎扯,我干爹的事,你少管!”
  “得得得,没哪个要管你干爹的事,我是说他说去去就来,怎么就去了一夜,天都要亮了,你也不记挂!”
  “还没打几圈,天就亮了,你是不是输怕了?”姚二狗说。
  “你自己看,天是不是亮了?”
  天的确是要亮了,朦朦的光照着满湖的水,呈现出一种绸缎般的华丽。传宗屋里,李天青从黄氏的怀里爬起来,准备穿衣。
  黄氏说:“你别走,吃了早饭再走吧。”
  李天青有些不屑地问:“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黄氏说:“我跟你炖鸡汤喝,你再睡一会儿!”
  李天青说:“不睡了,我到湖边去遛一趟,你快点。”
  黄氏披衣开门,脚下被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传宗的一件衣服,不由紧张地回头去看李天青,李天青正把枪往肩上挎。
  黄氏走出门,并没有看见蹲在屋檐下的传宗,她四下里看了一下,才发现蹲在屋檐下的传宗,而李天青从屋内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传宗。李天青走到传宗跟前,踢了他一脚,说:“起来。”
  传宗吃了一惊,睁眼一看,吓得坐到地上。
  “你他妈真是个王八,叫你站起来你偏趴下。”说完,李天青独自顺湖走了。
  黄氏赶了一步,对他说:“别走太久了!”
  李天青说:“我晓得的。”
  黄氏看着李天青渐渐消失在了早晨的雾霭之中,便赶忙去扶传宗。
  “你蹲了一夜?”
  “我脚麻了,站不起来!”
  黄氏蹲下身把他搀起来,扶到屋内坐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三块大洋放到传宗的手里。传宗一见大洋,看了一眼黄氏,然后把大洋接过去,紧紧地攥入手心。黄氏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到鸡笼里去捉鸡。鸡惊慌的叫声,就铺满了萧王台清晨的天空。
  鸡汤熬好后,稍稍凉了凉,李天青回来了。黄氏给他盛了一大碗,他用汤匙喝了一口,黄氏赶紧问:“咸不咸?”
  李天青抬起头看着黄氏说:“蛮好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我以后天天来喝鸡汤。”
  黄氏说:“好啊,就怕你不来。”
  李天青说:“来,你也坐下来喝点。”
  黄氏说:“你先喝,别管我。”
  “碗呢?传宗,去拿碗。”李天青对传宗说。
  黄氏慌了。
  “别,我去拿。”
  黄氏拿了两副碗筷过来,李天青给黄氏盛了一碗,然后把黄氏拉着坐在自己的边上。他看了一眼传宗,说:“传宗,你还要我跟你舀是不是?”
  “我,我……”传宗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
  “天青哥,你别逼他了,喝汤吧!”
  
  “施主,听老衲一言:念佛一声,功德无量。礼佛一拜,罪灭河沙。息心就是息灾。”
  
  天齐寺主持了缘和尚早晨一醒,心里狂跳了一下,他赶紧在禅床上坐下,可是,怎么也不能入定。这是近十年来少有的,按说自己早已得了禅定,何来如此异象?
  了缘索性从禅床上起来,依次各院开始察看。弟子们早已起来,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各司其职,一切与往常似乎毫无差别。他想,忙完了这些,就是早课时间了。
  了缘查看了一遍,心里还是没能静下来,他独自来到大雄宝殿,坐在佛主的莲花座下,默默地诵起《金刚经》来,心中的那团不安之火便如置于冰窖一般,渐渐熄灭了。
  这时,从前院传来小和尚的声音:“施主,佛门净地,持械勿入。”跟着传来一声呵斥:“滚开!”
  了缘在大雄宝殿里顿时明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了缘从佛前的蒲团上起来,捻着手中的佛珠迎了出来。
  院子里已站满了人。和尚们退在一边,口中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请问各位施主,如此之早所为何来?”了缘双手合十,迎上前去。
  “为砖头来!老和尚,我干爹要造房子,看中了你的寺院,想来借几块砖头。”姚二狗金灿灿的门牙在了缘面前一闪而过,关闭的嘴边接着暴出几块疙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少废话,你倒是同不同意?”
  “施主,昔时,频毗沙罗王在王舍城竹林为佛修建精舍,请佛开坛说经,顽石为之点头;乔萨罗给孤独长者买下波斯匿王太子祇陀的花园,黄金铺地,以供佛身。施主理应效法,积善行德,再塑金身。”
  “废话,我干爹至今还没地方住,你却用这么大的房子供几尊泥胎,哼!”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岂能轻易谤佛,佛以毕生的大智慧不倦地解脱众生超度众生,使众生从苦海的此岸,达到菩提涅槃的彼岸……”
  “少说这些没用的,我听不懂。”
  “施主,听老衲一言,勿种因,种因必得果。”
  “你得了吧,我不想成佛,别跟我讲这一套!”
  “阿弥陀佛,佛证得正果时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人被贪、嗔、痴三字所累,堕入轮回,而万劫不复啊。人命呼吸间,出息不返,即是后世。施主,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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