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9期

张云飞打官司

作者:臧勇强




  就在张云飞绞尽脑汁协助法院执行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法院打来电话,要他马上去一趟。他赶到民事庭,法官交给他一份起诉书,他一看,自己居然成了被告。
  厂方在起诉书中胡说八道地写道:被告张云飞停薪留职多年,欠厂方巨额管理费。因被告属科技人才,缴费标准高于普通职工,共计18800元。这笔钱正好抵消法院判给张云飞胜诉的那笔补偿金和诉讼费。
  张云飞气愤地问法官:“这桩官司打了两年多,事实再清楚不过了,难道就任他们无法无天吗?”
  法官笑道:“这是法律赋予的权力,他们要起诉,我们有什么办法?”
  厂方起诉的目的很清楚,打不赢你就拖垮你,让案子烂在法院里。当张云飞明白了这是个阴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第三轮诉讼开始了,厂方事先去开了份劳动仲裁书,直接就上了法院。张云飞不得不硬着头皮静下心来写答辩状。他重新研究了一遍劳动法及相关司法解释,找到一件法律武器: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关系后,没有及时发给安置补偿金,应该追加赔偿百分之五十的额外补偿金。他想,有了这个杀手锏,非但要赢这场官司,而且叫厂方多出点血!你起诉我,我就来个反诉!
  他去法院交答辩状,同时交了份反诉状,依法向厂方追讨8800元额外补偿金。
  七月酷暑,热得出奇,法庭里尽管打着空调,仍然热得直冒汗。法院大概也感到厌烦了,将此案列为简易程序,只派出一名女法官和一名书记员应付开庭。朱之容这次没露面,只委托了一男一女两个律师。女律师仍是上次那个,捧出的还是那堆破证据。
  张云飞想起她上次在市法院出丑的情景,又好气又好笑:“你把这堆废纸捧来捧去,累不累?都是别人签的合同,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律师狡黠地冷笑道:“怎么没有关系,其它职工都按规定缴了管理费,你凭什么可以不交!你不交,其它职工会去厂里大吵大闹!”
  张云飞讥讽道:“难道你写的欠条要我还钱?我又不是你亲爹!我从未跟厂方签过停薪留职合同,厂方也从未通知过我要缴管理费,我凭什么要认这个账?”
  女律师一副报复心态,乱说一通。张云飞忽然想到刚才翻看对方证据时,厂方的营业执照好像有效期截止到2001年12月30日,现在已经是2002年7月了,怪不得朱之容连面都不露。他愤然指责道:“你们废话少说,别以为我不懂法律,实话告诉你们,全厂职工买断工龄已有2年零7个月之久,厂也早就关门了,厂方现在连法人资格都作废了,凭什么起诉我!”他这一拳将两个律师打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他们本想瞒天过海,利用这份失效的营业执照,没料到会被被告识破,自己也忍不住暗笑起来。
  女法官也许太忙还没来得及仔细审查证据,她吃惊地拿起营业执照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像这种情况别说开庭,就连立案都不会受理。她当即宣布休庭,待去工商局查明原告法人资格后再继续开庭审理。
  一个月后第二次开庭,女法官宣称原告已不具备诉讼主体资格,其诉讼请求缺少事实根据,本院不予支持,而被告提请的反诉,应该先行申请劳动仲裁,因不合程序,故予驳回。
  第三轮官司到此结束,原被告各打五十大板。
  女律师仍然很不服气,傲慢地嚷道:“张云飞,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会提起上诉的,除了上诉还可以申诉!”
  经历了这两年多的磨练,张云飞早已不当回事,冷笑着还击道:“有本事就去最高人民法院,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去北京一游!”
  
  艰难执行
  
  这天,张云飞得知一个重要消息:县企业体制改革已基本完成,年底撤销工业局,各企业的烂摊子由县里统一收尾,这意味着陶瓷厂将彻底消失,到时候即使去找县里要钱,他们肯定会推说:个人与企业的纠纷,跟我们没有关系,当初为什么不盯紧?如果这样,就连法院都无从下手,千辛万苦得来的胜利成果,将永远成为几张废纸。
  眼下只有两个人才能解决问题,一个是主管副县长,另一个则是法院执行副院长,副县长找了也白找,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县官不如现管!现在也只有死死盯住法院执行副院长,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张云飞来到法院,打听到执行副院长姓阮,想先去二楼执行庭看看再说。他推开门朝里一看,只见陈法官怪模怪样地靠在椅背上,叉开两腿,仰脸朝天,鼻孔里塞着两团餐巾纸。他好奇地问:“陈法官,你这是怎么了?”
  陈法官瓮声瓮气地说道:“打官司的人气得吐血,执行案子的人累得出鼻血!”
  张云飞忙说:“赶紧去医院看看,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陈法官哀叹道:“哪有时间啊!原告催、被告赖,新老案子一大堆!反正是小毛病,死不了!等会还得去三十多里外的乡下讨债呢!”
  做法官也真不容易,张云飞不好意思问自己的事,倒是陈法官动怒了,说工业局和陶瓷厂太不像话,去了十几趟,客气话说了一大堆,他们死皮赖脸地就是不肯办。张云飞见他累成这样,还在为自己的案子操心,深受感动:“不急不急,慢慢来!”
  “你不急我还急呢!有时间我再去找他们,我还不信了呢,都像他们这样,还要我们干嘛!”
  张云飞谢过陈法官,乘电梯上了8楼,去找阮副院长,正巧他在。
  阮院长是个很和气的人,一边请张云飞坐下,一边倒了杯开水给他。张云飞反映情况之后,忍不住气愤地说:“官司赢了等于没赢,大不了这点钱我不要了,叫几个人把朱之容揍个半死,就给他当医药费算了,到时候你们总不能判我故意伤害罪吧!"
  阮院长笑着摇头劝道:“要相信法律,再等等,别着急!我们正在跟县政府和工业局协商解决的办法!”
  听阮院长这么一说,张云飞不好意思再多说,说了几句客气话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仍无结果,张云飞像着了魔似的,三天两头去法院,一会儿软一会硬,嬉皮笑脸跟阮院长磨嘴皮,弄得他哭笑不得。阮院长解释说:“厂方财产虽然都抵了债,但还有一块土地是国家的,必须通过法院才能拍卖,你的补偿金和养老卡肯定能拿到,只是早晚的事。
  张云飞苦笑着哀叹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堂堂法院怎么连个小小的赖皮厂长都对付不了?你们不是有规定吗,被告再拒不执行,就把他抓起来拘留!”
  话终于激怒了阮院长,他脸一沉,咕哝了一句:“哼,法院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厂长!”抓起电话拨通执行庭,命令道,“陈法官吗,你去警告一下厂方,如果朱之容再拒不执行,就把他抓起来,什么时候结案什么时候放人!”
  阮院长搁下电话,冲张云飞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回去等消息吧!”
  张云飞乐得呵呵直笑,翘起大拇指恭维道:“多谢阮院长!到底是领导,处理问题雷厉风行,爽快!”
  亲眼目睹法院领导下了决心,结案总算有了希望。张云飞心情很好地回到家里,把经过对老婆一说,她却并没有多大高兴,反而埋怨道:“你怎么老是吊死在这件事上,一年多不上班,一分钱也拿不回来,这日子还过不过?你也该想办法找点事儿做做了吧!”
  张云飞觉得惭愧,第二次下岗后拿回的那几个月工资早已花光,是该找工作了,可是这年头到处都在搞下岗,连乡镇卫生院都卖给了私人,上哪去找对口单位?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开诊所。去卫生局打听,这次卫生局总算开了口子,说先把资料报上来,要等到明年才能批。
  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法院的消息,他感到绝望,懒得再去找阮院长,一切听天由命!有时候,他想起来不免气愤,就发几句牢骚,但一想到“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虽然一分钱未拿到,毕竟讨回了公道,气也就平了。
  眼看离春节不远了,这天,夫妻俩正为钱的事拌嘴,忽然一阵电话铃响,他心烦地拿起一听,原来是陈法官,叫他马上去法院一趟。他懒洋洋地骑着破自行车来到法院,刚进执行庭,陈法官笑道:“老张啊,我跑穿了鞋底,总算把你的案子了结了,为了补办养老卡拖了几天,直到今天才通知你,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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