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0期
欲望的漩流
作者:李 辉
秦燕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连起的怀抱里,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把什么都做了。
夜很深了。窗外错落有致的别墅区被昏黄的月色笼罩着,沉寂肃穆如刚出土的古墓群似的。白马河的流动声如泣如诉,沉甸甸地撞击着秦燕萍的心扉。泪眼模糊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栖身过的白马河印刷公司。那里有她的家,是她由孩童变为妙龄女郎的地方,可眼下已恍若两个世界了。
决定是在十二天前做出的!
夜里十点多钟,她走出了卧室,在父母疑惑的目光里走出了家门。她没有下楼,而是又上了两层,敲响了舒文茂的家门。
“文茂,文茂,你出来一下。”
舒文茂拽开房门,一眼就发现秦燕萍的脸色不对头,“燕萍,你怎么了,好像哭过?”秦燕萍摇摇头,“文茂,你过来一下。”
舒文茂的大哥二哥婚后都没能购置下房子,二十八岁的舒文茂只好跟父母伙住一室,幽会时不能投入更难放开手脚,因此一般都是去秦燕萍家。舒文茂瞧出蹊跷但没有深想,揽上秦燕萍往楼下走来。
两人的感情是自小儿点点滴滴积攒起来的,青梅竹马的那种,比较牢固。两人的家庭都是白马河县印刷业的老户,基本劳力都在市印刷公司里。今年三月里,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几天工夫全让检察院拴走了。这些贪婪的虫子,他们把公司吃得精光,市印刷公司彻底破产了。
秦舒两家十三口忽然成了无业游民。他们把拐弯抹角的关系全拨拉遍了,连一位戴小乌纱帽的也没寻出来。两家的日子早已陷入尴尬境地,公司两年多没发一分钱了,秦家幸亏有庄户亲戚帮忙,供应粮油菜柴,温饱没出大问题。舒家就步履维艰了,已拖下两万余元的饥荒,还有两处房子急等在那里。最苦的是舒文茂,折腾得黑干寡瘦,嘴唇疮疤不断,他的婚姻已拖了三年。奔波彻底无望后他找到了秦燕萍,急火攻心地道:“妈的,没钱没房子就不结婚了?咱们结婚,马上结!”
秦燕萍幽幽地想,舒文茂显然已被时代淘汰了,没职,没钱,没路子,这样的“三没”户,命运的坎坷是注定了的。结婚的本意是寻求幸福的归宿,舒文茂没有能力给她幸福,那么,她凭什么要跟他共赴“家难”呢?而她是一位姑娘,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无论古今中外,漂亮姑娘本身就是一份创造幸福生活的资本!这份雄厚的资本如果归于舒文茂,就一文不值了。她第一次这么想时,她的心被狠揪一把似的疼痛了。积攒二十几年的柔情蜜意,已把两颗心紧紧地拴在一起,不是说分就能分开的。
就在舒文茂要求结婚的那几天,秦燕萍的父亲让老家的种田大户苟德胜雇去了,母亲正在托人寻找保姆的活计。舒文茂的父亲也想跟着下乡,因年纪太大,身子太弱,人家不要。他的两个哥哥蹬起了脚踏三轮车,干起了收购破烂的勾当。这就跟诱迫秦燕萍痛下决心似的,她把自己关了两天一夜,终于抡起了无形的利刃,咬牙切齿地斩断了情丝。
但是,当舒文茂揽着她的腰肢毫无他心地往楼下走的时候,她的心海又开始翻腾了。她记起了他的一往情深,记起了他对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今生今世怕是无法报答他了!她胸口发堵,肝肠寸断,直想放声大哭。多少个日日夜夜呵,她竟没有让他搂抱一下,亲吻一口!他有过这方面的欲望,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他们走进秦燕萍的卧室,秦燕萍拉严窗帘,回身将舒文茂揽到床上,扑到他怀里就喃喃起来:“文茂,亲俺吧,快点儿亲俺吧……”舒文茂的身子登时热起来。这是他想了多年没有想到的,眼下喜从天降了。他笨拙地摩抚着秦燕萍的腰肢,嘴巴盖向她玲珑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热血早已汹涌澎湃了。“燕萍,没有职业没有钱算什么!有了你,我这辈子知足了!”
秦燕萍知道应该适可而止,然而却被舒文茂孩子般的激情感染了。她抓着他的手塞进了胸衣:“这儿是男儿家最眼热的地方,你摸摸吧,摸摸吧!俺的文茂呵……”舒文茂的手疾速地动作着,潮涌般的快感使他气喘吁吁,“燕萍,我的好燕萍……”秦燕萍呜呜地哭了,揽着舒文茂倒下来,身子紧紧地往上贴着,“你拿去吧,全拿去吧,文茂,俺的憨哥呵,俺对不起你呀……”舒文茂抬起头来:“萍萍,你是不是有事?”秦燕萍躲闪着他的眼睛,“没事,你甭问,俺只是想了,来啊——”舒文茂怔了一怔,扶秦燕萍起来:“萍萍,你有事!”秦燕萍哭道:“没呀——”舒文茂惊慌了:“快告诉我萍萍,快点呀!”秦燕萍哭倒在床上,“文茂,咱就亲近这一回了,俺看不到活路,俺不能跟你……文茂,你去找个更好的姑娘吧!”舒文茂呆住了。半晌后,他抖抖地掏出根烟来点上,抖抖地抽成灰烬了,然后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陪我睡一觉,把账都清了?”秦燕萍哭着点了一下头。舒文茂忽地跳起来:“那为何还不脱衣裳?!”
秦燕萍坐起来,抽抽搭搭地开始解纽扣。舒文茂抢过去,三把两把脱去她的上衣、裙子、内裤,一具精美绝仑的胴体摊开在床上了。
舒文茂嘿嘿冷笑着凝视良久,突然敛容“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向她美丽的胴体,“秦燕萍,咱们走着瞧!”说完便夺门而去。
温连起坚韧不拔地进攻,“萍萍,你把我撩逗疯了!”
秦燕萍跟温连起相会是在大富豪歌舞厅。
同舒文茂分手后第三天,秦燕萍恢复了元气。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临镜对视,竟被自己的美貌深深地感动了。
她自信地走进了神往已久的大富豪歌舞厅。
果然不出所料,秦燕萍一步入富丽堂皇的大厅,舞池里男儿家的眼睛便全都泛出了亮光,乐手们的眼珠也直了,乐声出现了噪音,舞池里林立的脚随之乱踏起来。秦燕萍喜不自禁,优雅地坐下来,要了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要不是众多目光的鼓励,她很可能露出小家碧玉的羞怯模样来,因为她性情原本内向,而且从未经过这样的阵脚。
一曲告终,舞客们朝大厅涌来,男客们几乎都撇下了舞伴,急颠颠地走向秦燕萍,有几位男士竟拽开大步跑了起来……
舞厅里泡了四天,温连起走进了她的圈子。
温连起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米八几的个头儿,魁梧雄健,风流倜傥,言行高雅脱俗,举止不卑不亢。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秦燕萍就知道她渴望结识的人儿出现了,当得知他是市政府秘书组组长且是单身时,她便悄悄地展开了攻势。她巧妙地回避开了其他舞客,让极想请她伴舞而又不愿失掉绅士风度的温连起承包了去。温连起真是舞厅里的白马王子,什么舞也难不住他,布鲁斯,狐步舞,华尔兹,探戈,伦巴,而且动作娴熟,舞姿优美。几支曲子跳下来,已过午夜了。温连起礼貌地把舞伴送回座位,高兴地说:“秦小姐的舞跟人一样漂亮,真是难得!”
秦燕萍抿嘴一笑,未作回答。喝了一会儿饮料,温连起彬彬有礼地发出了邀请:“恕我冒昧,我想请秦小姐出去吃点夜宵,不知可否赏光?”
几天来,秦燕萍听到过太多的邀请,有粗俗不堪拿钞票引诱的,也有矜持含蓄不忘文明礼貌的,都被她回绝了。她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更不是来卖身的。这一次,她很想接受,但理智阻止了她,欲速则不达,她得悠着点儿呢。“对不起温先生,我有点儿累,改日好吗?”温连起忙体切道:“那我送你回去?”秦燕萍也含笑谢绝了。
第二天夜里,四支曲子跳罢,秦燕萍接受了温连起的邀请,他便轻轻揽住她的柔柔纤腰,在众多男舞客愤愤不已的注视下离开了大富豪歌舞厅。坐进奔驰轿车,温连起启动马达,秦燕萍说:“你自己开?”他笑道:“跳舞哪有带司机的?咱们不是暴发户嘛!”
小轿车朝辉煌大酒店驰去。温连起已跟那里打过招呼。
辉煌大酒店是四星级酒店,它的豪华壮观,只有市委市府两方巨厦可与之匹敌。这里的情况与大富豪歌舞厅相仿,是富贵阶级的乐园,一般人不能问津的。歌舞厅因收费过高寻常百姓望而却步,这大酒店则是干脆把他们拒之门外。为此老百姓们编出了顺口溜儿:办公楼里赚票子,辉煌酒店里喂肚子,大富豪那里练身子。称之曰白马河富贵阶级的工作日程表,上过报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