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水门事件的最后一章

作者:[美]卡尔·伯恩斯坦




  然而,由于相互关联的各种情况,显然费尔特的家人(他向他们证实他就是深喉)代表他希望目前就显露他的身份。我们相当勉强地证实费尔特先生就是深喉。
  
  我想这是三十三年来头一次我把马克•费尔特的姓名打在有着“深喉”字样的同一个句子里。
  当飞机在华盛顿降落的时候,我给伍德沃德打了个电话。当时他正同布拉德利与唐尼坐在一起。他说他们正在对他加以劝说。唐•格雷厄姆跟他们的意见相同:琼•费尔特和约翰•奥康纳是伍德沃德多年来为这件事一直保持联系的两个人。他们并不是背着我们偶然出现在舞台上的人物。他们是照料费尔特的生活起居的费尔特的女儿及他们家里的律师。唐尼争辩说他们的行动“清清楚楚地”解除了我们的保密义务。我们还需要什么呢?
  “难道我们就让这几个家庭代理人和《名利场》来为我们作出决定吗?”伍德沃德问道。
  “他们已经这么做了。”唐尼说。“鲍勃,一切都结束了。”
  “好吧,”伍德沃德最终让步说。可是首先他得和我商量一下,弄清楚我也同意。那样他才会表示赞同。
  我在飞机跑道上跟伍德沃德打的电话上告诉他应该以我们自己的名义,由我们而不是《邮报》来出面证实。他表示同意。
  
  我在将近下午六点赶到《邮报》大楼门前的时候,也许有十二三名摄影师和记者正守候在那儿。七十二岁的华尔特•平卡斯仍然是报纸在情报工作事务方面的一个首席记者,我进去的时候他显得很兴奋。他和我曾一起为《华盛顿明星晚报》工作过。1960年我十六岁时被那家报社聘为勤务工,那是我去《邮报》工作的前六年。
  华尔特是布拉德利所中意的一个人。我问华尔特他是否认为我们做得对。他说没有问题。鉴于《名利场》的那篇报道,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五层楼上的新闻编辑室有一片很大的空间,在一英亩的工业地毯上面对称地排列着色彩协调的书桌,四百个人就在书桌边工作,中间也没有什么分隔物;我走出电梯的时候,那儿出奇地寂静。几乎没有哪个人似乎在交谈,也没有谁在打电话。是因为正在临近首版印刷的最后期限还是这个陌生的时刻,我不知道。我在《邮报》工作的时候不停地可以听到打字机的嗒嗒声。我和伍德沃德(他和跟在他后面几步的唐尼正穿过房间朝我走来)用打字机在六层厚纸上打出我们所有关于水门事件的报道。如今唯一的声音就是从电脑的键盘上传来的几乎听不到大到的嘀答声和硬件那低微的嗖嗖的白噪声。
  多年来我回到新闻编辑室也许一共有十二三次,但这次明显不同——部分原因是由于唐尼抓住我的皮包,把它拿进了他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里面的陈设风格要比布拉德利坐在里面的时候更新式一点,但并不厉害。伍德沃德和我互相拥抱了好久,随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说“唉,我们打了很出色的一仗。”不过我们表现出的庄严神态十分明显,如同我们在从事新闻工作的一生中对我们那独特的不寻常的经历所具有的共同情感一样。
  他们让我了解上午和下午所发生的种种详情。报纸的摄影编辑和一个摄影师走进房间以便记录下这个时刻,随后布拉德利大步走了进来,皮肤晒成深褐色,身上是一件蓝色的工作衬衫,系着一根漂亮的领带,外面套着一件花呢短上衣,显得生气勃勃。
  “唔,他们这几个家伙怎么样?”我记得这是他当时说的话。可能我记得不对,不过要点肯定是这样。接着就像熊似的跟我拥抱了一下。
  我们谈论了一下自己妻子的情况。又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布拉德利谈到了真正的问题。他说根本没有逃脱回避的希望,除了加以证实无路可走。我们让自己的报道处于下风。我们又变得十分幸运。结局对我们所最关心的一切:即职业、原则、报纸以及我们一起通过三十三年的沉默设法保守的秘密都很完满。这个秘密给保守了几乎不止一代人。布拉德利说在这座城市里谁也不曾见到这样的事,谁也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事。
  我朝那个刚好过了晚上七点的时钟瞥了一眼,提议我们在伍德沃德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屏幕上出现了我们每个人的年轻得多的形象——如今我们的年纪分别是83、62和61——随后全国广播公司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四十六岁的布赖恩•威廉姆斯讲了各方对此所作的反应。接下去我们所看到的画面使我们三个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原来是对G•戈登、查尔斯•科尔森和帕特里克•布坎南的采访,他们反复说着下个星期势头会变得很强的那一番话,这是那些忠于尼克松的死党新的应对方式,他们把费尔特摘下面具的行为看作恢复他们那不光彩的领袖的名誉的又一个机会。
  尼克松的盗窃小组的行动首领,本人一度也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利迪说如果马克•费尔特是一个敢说敢干的联邦调查局人员,他就应该把他的忧虑告诉有关当局,而不是《华盛顿邮报》。
  “(费尔特)是一个地位很高、很高的执法官员,是联邦调查局的二号人物。”利迪发出嘲讽的笑声。“如果这样一位官员知道有人把犯下一件罪行,并取得了有关证据,那他合乎职业道德所该采取的行动就是将其提交大陪审团,获得一项起诉,而不是把有关信息有所选择地泄漏给一个消息来源。”
  布拉德利注视着利迪的脑袋,摇了摇头。“他不是刚出监狱不久吗?”他说道。
  如果费尔特不向报界求助,那他又能去找谁呢?难道去找受到约翰•迪安操纵的检察官吗?去找烧毁证据的联邦调查局的头儿吗?去找安排布置掩盖真相的尼克松吗?
  科尔森在其因水门事件中所起的作用而入狱前十一个月成为一个面貌焕然一新的基督教徒,如今他是全国一个十分重要的福音传道的喉舌,他并没有甘受侮辱。在对水门事件进行报道期间,我觉得最富有象征性的时刻就是我们了解到尼克松曾经一再指令科尔森和其他人安排布置摧毁布鲁金斯研究所,华盛顿的一个有着自由主义倾向的智囊团体——它可能也受到利迪以及闯进水门大厦的白宫“堵漏人员”的同一组人的轰击破坏。
  关于马克•费尔特,科尔森说,“他不会被视为受到同事高度尊敬并有着称职名声的联邦调查局副局长,而会永远被称作——称作——深喉。我看这大概就是一份——一份很可悲的遗产。”
  布坎南曾经担任过尼克松的演讲稿撰写人,也是抵抗研究专家,并曾建议总统在白宫的草坪上把那些录音磁带焚毁。他明确认为费尔特如此行事是出于“恶毒的动机”,因为他没有被考虑任命为联邦调查局局长。“我并不认为深喉是一个英雄人物,我认为深喉是一条毒蛇。”在下一天晚上的广播节目中,布坎南说,他多年来一直在不断撒谎,因为他为自己所干的事感到羞愧。他所干的就是帮助把一个非常欢迎的总统毁掉,这样做的部分结果,就是58000个美国人在越南为之献出生命的事业都给付诸东流。”
  佩姬•努南6月2日在《华尔街日报》的专栏版上添加了一项新的罪状,她暗示说费尔特的行动不但造成了越南战争方面的损失,而且他也应该为柬埔寨波尔布特所开展的灭绝种族的大屠杀负责。尼克松以前的演讲稿撰写人本•斯坦,也是我的密友及童年时的隔壁邻居(而且也像布坎南一样,一度曾是深喉彩票的候选人),也把手伸进这个经过修正的印度支那旅行袋,在网上写道费尔特扰乱了尼克松作为“调停者”的议事日程并为波尔布特铺平了道路。
  深喉真面目的显露触及到千禧年后文化战争中一根外露的神经。“水门事件将永远不会终止,”布坎南断言说。如今尼克松的辞职看来似乎可以被那些斩尽杀绝的新右翼人士归咎于深喉而不归咎于尼克松所犯的罪行。利迪、努南、斯坦、布坎南以及其他人的这种诡辩没有考虑到《华盛顿邮报》有关水门事件的报道中最重要的事实:即伍德沃德和我所报道的信息几乎没有多少最初来自深喉,更多则是来自白宫和尼克松竞选运动的大小官员;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在接下去的两三个星期中对马克•费尔特大肆抨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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