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无法确认的谋杀

作者:李久实




  水渠竣工了,高焕灵又主动向公社领导请缨,要带领民工支援其他公社。公社领导批准了,这一走就是四五个月,直到杏花开放的时候,高焕灵才回到村里。古灵芝还在生他的气,一阵臭骂把他挡在了门外。高焕灵只好先在生产队队部暂时安顿下来。
  段老蔫的腿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落下了残疾,变得一瘸一拐的。这天,他找到高焕灵,要求马上就任生产队副队长一职。高焕灵听得一惊,他没想到这么久了段老蔫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儿。高焕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再等几天,我腾出工夫就到公社去一趟,怎么也得和上头打个招呼。”
  高焕灵赶到公社,正赶上公社准备搞一个社教队,公社书记对高焕灵说,其他村都派人上来了,就差你们村了,看看能不能找个政治觉悟高的人来。高焕灵喜不自胜,马上推荐了段老蔫,并说等社教结束后,就提拔段老蔫当生产队的副队长。公社书记默许了高焕灵的安排。
  高焕灵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一溜小跑回了村子,打开扩音喇叭,喊段老蔫到队部来一趟。段老蔫得到了承诺,终于咧开嘴笑了,立马就拍起了高焕灵的马屁,说要是没有高队长这个伯乐,他这匹千里马一辈子都甭想翻身,只能是当骡子的材料。然后煞有介事地告诉高焕灵,他明天早晨就走。
  高焕灵心花怒放,高兴地拍着段老蔫的肩膀说:“我什么时候糊弄过老弟你啊,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快点回去准备吧。”
  段老蔫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唾沫横飞地向胡萍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当然,他没忘了嘱咐胡萍,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晚上睡觉一定想着把门闩插好,防止猫啊狗啊耗子什么的把粮食糟蹋了……
  
  她惊恐地看着段老蔫,喃喃道:“你杀人了,你杀了高焕灵!”
  
  第二天一大早,段老蔫笑呵呵地出了门。走到村口,老卢家的大小子就把他拦住了,问道:“老蔫叔你干吗去呀?今天我结婚,你走了谁给我写份子钱啊?”段老蔫笑道:“你去找老会计,他行。我今天这事不能耽搁,晚上回来再喝你的喜酒还不行吗?”
  高焕灵老早起来就站在村口,眼瞅着段老蔫走出村,心里甚是高兴,直等到太阳挂在了头顶上才返回队部,然后赶中午饭到老卢家去喝喜酒。
  从老卢家出来,天色已经擦黑,高焕灵先到村外转了一圈,等天完全黑了下来,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才悄没声地钻进了段老蔫家的院子。
  段老蔫出了村,径直朝公社走去,约莫走了十几里路后,他停了下来,把行李寄存在一户人家家里,然后磨磨蹭蹭踅了回来。回到小灵村,天已经完全黑了,段老蔫摸到老卢家,见里面人声鼎沸,笑声朗朗。他诡秘地朝里面呲了呲牙,转身悄悄地摸回家中。进了院子,他轻轻地拨开门闩,站在堂屋里缓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拽出一根拇指粗的尼龙绳,在腕子上绕了几圈,轻手轻脚地来到东屋,瞅准鼾声如雷的高焕灵双手猛地往下一勒,就把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焕灵被惊醒了,本能地伸出两手拽住绳索,双脚拼命地踢踹。胡萍被吓醒,急忙爬起来把煤油灯点燃,灯光下段老蔫死死地勒着绳索,高焕灵两手紧紧地抓着绳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胡萍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听段老蔫一声闷喝:“压住他,把手掰下来!”胡萍战战兢兢地爬到高焕灵身上,拽着他的手就使劲往下拉。片刻工夫,就听得高焕灵嘴里发出“扑”的一声,两条腿往下一松,便再也不动了。足足过了三十分钟,段老蔫才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在高焕灵的鼻子前探了探,这才放心地坐在了炕沿上。
  胡萍早已被吓得昏死过去,段老蔫掐了她的人中穴后,她才慢慢苏醒过来。她惊恐地看着段老蔫,喃喃道:“你杀人了,你杀了高焕灵!”段老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狠狠道:“敢叫,老子连你也一块整死!”
  胡萍连滚带爬地蜷缩到炕尾,指着高焕灵的尸体,压低嗓音问道:“他、他怎么办?”
  段老蔫冷冷道:“杀人就得偿命!不过,我被枪毙你也得掉脑袋,你好好想想吧,是帮死人还是顾活人。”胡萍愣了一会儿,随即跪在炕上不停地朝段老蔫磕头,保证一定守口如瓶,从今以后和他一心一意过日子。
  段老蔫把她扶了起来,吩咐她给高焕灵穿好衣服,自己则溜到屋外东张西望地看了看,然后背上高焕灵的尸体,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卢家在小灵村算是殷实的人家,正房是三间草房,由老两口和未出阁的女儿住着,东厢房也是三间草房,归新婚的儿子居住,西边是柴禾垛,紧挨着柴禾垛的是一间鸡舍,里面饲养着七八只鸡。来喝喜酒的客人走后,那些憋足劲要闹房的年轻小伙子们蜂拥着闯进了新房,嘻嘻哈哈的笑声把静谧的夜晚撕开了一道欢乐的口子。
  段老蔫悄没声地摸进了老卢家的院子,轻轻地把高焕灵放在鸡窝前,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使足力气朝里面一通乱搅。那些正在睡觉的鸡哪里受得了段老蔫的惊扰,顿时就炸开了锅。段老蔫迅速走到新房门前,推开门就往里走,见众后生把新郎紧紧地压在身下,便满脸严肃地斥道:“你们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别耽误人家小两口办正事。”说着,就张开两只手臂往外撵人。一个后生笑道:“三天没大小,老蔫叔你心里也痒痒了吧?来啊,咱们一块闹,就让他们干不成正事。”段老蔫笑道:“你们这帮王八犊子,到你们那会儿我再闹,看不把你们急死。现在都滚蛋,别耽误了人家的好事。”众人慢吞吞地往外挪着步子,嘴里抱怨着新娘子还没服气的话。段老蔫满脸灿烂,扭过头朝新郎挤了挤眼睛,说道:“你可得悠着点啊。”说得新娘子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众人走出新房,见鸡窝里闹得正欢,隐约看到一个人趴在鸡窝前,忙大叫道:“有人偷鸡,快打!”一群后生抄起立在门口的锨把镐头就朝那人一通乱打。段老蔫还在屋里和新郎说笑,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忙跛着脚蹦了出来,拦住众人道:“都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说着,走过去将那人翻过身来,惊呼道:“这不是高队长吗?你们这群王八犊子,也不看清楚了再打。”说着,就把手放到高焕灵的鼻子底下探了探,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满脸沮丧地说道:“死了!他死了,让你们给打死了!”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个个都惊恐万分地瞪着眼睛看着高焕灵。几个胆大的后生哆哆嗦嗦地凑上前去,把手探到高焕灵鼻子底下,见真的没了气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段老蔫面前,哭道:“怎么办啊,老蔫叔,你救救我们吧!”
  段老蔫把众人拉起来,对已经抖成一团的新郎说道:“都到你屋里去吧,外面说话不方便,你去把你爹娘也喊过来。”
  老卢头听说出了人命,跌跌撞撞地来到新房,还没等说话,就给段老蔫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哀求道:“老蔫兄弟,往上数几辈你我还是亲戚呢,求求你了,快想个法子。”
  段老蔫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严肃地说道:“你们也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你们得对天发个毒誓,如果走漏了一点风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众人急忙发了毒誓,瞪大眼睛看着段老蔫。段老蔫对闹房的后生们吩咐道:“你们马上回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明天早晨听我召唤。”
  这些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说道:“叔,你放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听您的使唤。”段老蔫一挥手,冷冷说道:“既然这样,这事我就替你们扛着,快滚吧。”
  众人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顿作鸟兽散去,老卢家的厅堂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老卢头仍然放心不下,战战兢兢地问段老蔫道:“大兄弟,你究竟有啥法子把这事给撂平了啊?”段老蔫正色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后面的事情你们掂量着办。”说完,转身出屋,把高焕灵扛到肩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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