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蒙古斑

作者:[韩国]韩江/作 薛舟 徐丽红/译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我是你姐夫吗?”
  “不是。”
  “你不是说都湿了吗?”
  “……”
  “你看上那个家伙了吗?”
  “不是,是因为花儿……”
  “花儿?”
  刹那间,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她自己咬红了嘴唇,轻轻地颤抖,慢慢地说道。
  “我真的很想……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那个人身上的花儿……使我难以忍受,仅此而已。”
  他望着小姨子转过身,毫不迟疑地走到门口,穿上运动鞋。他冲小姨子喊道:“那么……”他感觉自己的声音近似于咆哮。“如果我在我的身体上画上花儿,是不是你就能接受我了?”
  她呆呆地转头看他,眼睛仿佛在说,当然了,我没有理由不接受。不,至少他感觉是这样。
  “那我可以……拍下来吗?”
  她笑了,淡淡地笑了。她好像什么也不想拒绝,甚至根本感觉不到有拒绝的必要。她好像是在自嘲。
  
  我真想死。
  我真想死。
  那就去死吧。
  去死吧。
  他握紧方向盘,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他好几次想要启动雨刮,却又突然发现模糊的不是玻璃窗,而是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真想死”就像咒语一样回荡在脑海之中,迟迟不肯散去。仿佛有人在他的身体里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并且回答说“那就去死吧”。这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萦绕,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别人在说话,却像诅咒一般让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他感觉胸口、甚至全身都要燃烧,于是打开两侧的窗户。在夜风和车流的噪音中,他的车飞驰在黑暗的公路干线。他的手开始颤抖。颤抖渐渐扩散了全身。他索性咬紧牙关,使劲踩下油门。每次看计速器,他都大吃一惊,抬起痉挛的手轻揉自己的眼球。
  
  身穿黑色连衣裙、外面披着白色风衣的P走出公寓正门。经过四年恋爱分手之后,P和一个通过了司法考试的小学同学结了婚。尽管有丈夫作经济后盾,但她还是兼顾着婚姻生活和工作。她举行了几次个展,颇受江南地区设计师们的欢迎。
  他打开汽车头灯,P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车。他拉开车窗大声叫道:“快上车。”
  “这里有很多人认识我,包括门卫,你在这个时间出现,到底想做什么?”
  “先上来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P只好坐上了他旁边的副驾驶席。
  “好久不见了,这次找你找得太突然,对不起。”
  “是啊,好久不见了,不过,这有点不像你的风格。你不会是因为想我才来找我吧?”
  他焦躁不安地摸了摸额头,说道:“我有件事儿要拜托你。”
  “你说吧。”
  “说来话长,我们到你的工作室去说吧,离这里很近吧?”
  “步行只需五分钟……不过,为什么!”
  急性子的P提高了嗓门,想马上得到答复。他偶尔会觉得P的女强人气质令人难以承受,但是此刻却感觉很亲切。他甚至想拥抱P。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毕竟已经成了过去。他刚把小姨子送回她租住的房子,体内还保留着对她的欲望。此时此刻,欲望在熊熊燃烧。他让小姨子等她,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他对小姨子说:“你别动,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他开车来到这里,找到一个人可以帮他画出需要的图案,找到一个人了解他的裸体,并且可以在他着急时帮助他的人。
  
  “幸好我老公今天值夜班,要是让他误会了,那就不好办了。”P一边打开工作室的灯,一边说道。
  “你看看我刚才说的素描吧。”
  P表情严肃,仔细打量着他递过来的素描。
  “……挺有意思。太惊人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懂调色,不过……”P摸了摸尖锐的下巴,继续说道,“不过,这不像是你的风格,这个真的可以拿去发表吗?你的外号不是五月神父吗?神父,虔诚的神职人员形象……我以前也很喜欢。”P透过眼镜,仔细盯着他。“你现在也想转型吗?不过,这次转型幅度是不是太大了?当然,我没有资格对你评头品足。”
  他并不想和P争论,所以他开始悄悄地脱衣服。P稍微有点惊讶,不过她还是豁出去了。水彩放在画布上面,她一边挑选画笔一边说:“好久没见你的身体了。”
  谢天谢地,P总算没有笑出来。就算P笑得毫无目的,他也会把她的笑容当成是嘲笑。
  P很用心地挥动毛笔在他身上画画。毛笔冷冰冰的,碰在身上有点酥痒的感觉,同时也有轻轻的刺痛感,就像有力的爱抚。
  “我尽量不显示我的风格。你知道吧,其实我也很喜欢画花,画过很多,可是……你画得更有力,我尽量突出你的风格。”
  最后,当P说“差不多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谢谢你。”
  赤裸身体的时间太长了,他冻得直打哆嗦。
  “如果有镜子的话,我真想让你看看,但是我没带镜子来。”
  他低头看着满是汗毛的胸口和腹部、大腿,还有画在上面的大花。
  “我很满意,比我画得更好。”
  “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你的素描好像更注重后背的感觉。”
  “应该很好吧,你是谁呀!”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接近你的风格了,结果好像还有我的味道在里面。”
  “真的很感谢你。”这时,P终于笑了笑。
  “其实你刚才脱衣服的时候,我稍微有点兴奋……”
  “然后呢?”他匆忙地穿着衣服,心不在焉地问道。穿上外套,总算挡住了凉气,不过他的身体仍然僵硬。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了?”
  “好像不行。你全身都画满了花儿……我突然觉得很可怜。我从来没对你有过这样的感觉。”
  P走到他身边,帮他系上了衬衫的纽扣。
  “总得给我个吻吧,半夜三更把我叫来。”
  还没等他回答,P就把嘴唇压上了他的嘴唇。无数次接吻的回忆覆盖了他的嘴唇,他感觉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回忆,因为友情,还是因为即将跨越界限的恐惧。
  
  时间太晚了,他没按门铃,而是轻轻地敲了敲门,没等听到里面的回答,他就推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门没有锁。
  他走进黑暗的房间。路灯的光线照着阳台的玻璃门,房间里并没有黑到什么也看不见的程度。但是,他还是碰到了她的脚。
  “……你睡了吗?”
  他把拿在手中和扛在肩上的摄影器材都放在门口,脱下皮鞋,往床垫旁边走了几步。这时,他看见有个人影在黑暗中站起身来。四周黑糊糊的,但他能看出她光着身子。她站起来,朝他走来。风干的水彩气味隐隐飘散开来。
  “……要不要——开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要。”
  他呻吟着朝她跑去。他忘记了什么照明和摄影。汹涌的欲望将他彻底吞噬了。
  他厉声咆哮,将小姨子放倒在地,一只手抓住她的乳房,疯狂地吮吸她的嘴唇和鼻子,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底下的纽扣几乎是撕下来了。
  他赤身裸体,展开小姨子的双臂,进入她的身体。不知哪里传来野兽喘息的声音,还有咆哮般的呻吟。当意识到这种声音来源于自己,他不由得浑身颤栗了。此前,他从来不在做爱时发出声音,因为他坚持认为叫床是女人的专利。在她湿漉漉的身体里,在她紧缩的身体里,他忘乎所以地射精了。
  
  “对不起。”望着黑暗中她的面孔,他轻轻地说。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现在我可以开灯吗?”她的声音很沉稳。
  “……为什么?”
  “我想好好看看你。”
  她站起来,走向电灯开关。这是一次单方面的性交,时间不满五分钟,她好像还没有感到疲惫。
  室内豁然大亮,他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才不感觉刺眼,就把手放下了。她靠墙站着,分布在她身上的花朵依然美丽。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赶紧用手掌捂住下垂的小腹。
  “不要遮挡……我喜欢,好像花瓣长了皱纹。”
  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身体,就像对待J那样,伸出手指,抚摩他胸口的花朵。
  “等一等。”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他赤裸着身体把三脚架放低,调好摄像机的位置,然后竖起床垫子,推到阳台,再把自己带来的白床单铺在地上。如同上次在M的工作室里,他把灯光放在脚下。
  

[1] [2] [3] [4] [5] [6] [7] [8]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