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4期
洞开心门
作者:伊丽莎白·伯格
我站在起居室窗口看金的车有没有来。他要带我去他服务的那家就业中介所。“有很多工作不需要什么经验。”他告诉我,“像救急啊什么的,你会是他们优先考虑的对象。”
丽迪亚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大字体的书,过一会儿她叹口气放下书。
“你是不是很紧张?”
“没有!”我紧紧把手抱在胸前。
“这很难,我知道。可你能行。”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不过是,我从来没感觉……我是说,我打算在麦当劳找份工作,可我担心自己连收银机也不会用。”
“我认为你没问题。”
我看看手表,又起身看了看窗外。
“还没到时间呢。”丽迪亚说,“别担心,他不会迟到的。他不是那种人。”
“你意思是?”
“我是说他很关心。他很在意,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正是。和我嫁的人刚刚相反。”
外面响起了喇叭声,我跳起来。“他来了!再见。”
我填表格和接受面试时金一直在一边等我。结束后他带我去吃晚饭。他叫了咖啡;我要了一个巨无霸奶酪汉堡。
“怎么样?”他问。
“怎么样?很简单!”我脱下外套,塞在椅子一角。我感觉很好,我感觉太好了。“和我面谈的那个女的看起来像十二岁。”
“啊,那是高级职员。”
“他们说明天尽快给我打电话。也许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工作呢!”
“我明天会去搬床垫。仓库。”
汉堡上来了,我咬了一口又说起了别的事:“我告诉我母亲我会和她介绍的人见面。”
“哦,是吗?”
“是,我想为她做点事。”
“那你自己呢?想不想?”
“不怎么想。”
“你也许会开心的。”
我耸耸肩,递给他一根薯条,他不要。我想他可能是在节食。如果他能瘦一点,他会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人。可我就有损失了。我习惯了他的大块头。那让我感觉很舒服。
“你丈夫是个混蛋。”金突然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
“没关系。你说得对。
“但人很难听进对所爱之人的批评。我知道。”
我想说我没有真正地爱过大卫,最后还是没说。
回去的路上,我在车上对金说:“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我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感觉我们是朋友。”我抖了一下,车里有点冷。
他打开暖气,伸手在后座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膝上。“我也是。”他接着说,“我通过报纸上的征友广告和人约会过。所以你母亲替你张罗你也别不高兴。”
“真的?顺利吗?”
“几乎。可惜我太胖了。”他语气很温和,“我在电话里告诉她们我很胖,她们总说没问题,可我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她们大多都那个表情。那个表情,你明白吗?”
“那你怎么样?”
他耸耸肩。“我和她们说没关系。我说没事。然后我自己回家看书,或者去看电影。”
“她们真是……她们应该给你一个机会的。”
“是的。”他笑着说,突然他在我眼里成了一个孩子,刚从学校回家,很天真,肚子饿了,手里捏着给妈妈看的试卷。接着他又是原来的他了,正把车停在我家门口的车道上。
“谢谢你。”我对他说。
“谢谢你。”
我笑了。“谢我什么?”
“我不知道。”
我打开车门时,他说:“其实,我知道。”我等着他说下去,可他又说:“以后再和你说吧。”
第十二章
星期六一早,丽迪亚和我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餐边浏览报上的征友广告。我们在看是否有人的条件比我和乔纳森晚上的轻率约会好。“这儿有一个。”丽迪亚说,“四十三岁,经济有保障,喜欢外出晚餐、旅游、沿着沙滩散步。”
“他们都那样说。什么对上帝忠诚,博览群书。他们都那么形容自己。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去沙滩时没碰上几个单身男子在那儿散步寻找女人?那种肩膀上搭着昂贵毛衣,口袋里揣着机票的男人?”
“那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嘛。”
“我知道,可即便在夏天我也没看到有那样的男人嘛。”
丽迪亚蹙着眉头考虑我说的话。“肯定那儿有不少那样的单身男子,你可能也没注意。”
“不。”我反驳道,“那儿没有,只有叫喊着让孩子不要淹在水里的父母,还有一些小青年,在那儿走来走去,好像自己永远不会变老。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老去。有时候我真想一把抓住他们对他们说:‘嘿!我以前也是你们这样的!哈——哈!’”
“是啊。”丽迪亚说,“有时候我也想对你那样说。”她啜了一口茶。
“再看看这个。”丽迪亚指着广告说,“这个听起来还真不错——艺术家——是画家;有芭蕾舞演出的长期票;喜欢大狗。哦,年纪挺大的,对我还合适些。”
“你可不需要什么人。”我带点敌意地说。丽迪亚身上穿的是托玛斯送的:一件海军蓝的特别柔软的长袍,镶着一道红边。长袍的口袋里还放着一首关于睡眠的十四行诗,那是托玛斯最喜欢的诗歌之一,是他专门为丽迪亚抄写的,用他那种长斜字体。
“我明白。”丽迪亚微笑着说,“事实上……”
“什么?”
“也许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毕竟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托玛斯和我正在考虑结婚。你觉得怎么样?”她问我。
“我……”我怎么样???“我认为这太好了,丽迪亚。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
“我们一开始计划在六月。可考虑到我们的年纪,托玛斯认为我们应该马上结婚,越快越好。”她透过眼镜的边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么,你马上就会搬出去了。”
“是的,我会搬到他那儿去。”
该死的。那我不得不再找其他房客了。我想起就在昨天我还在一家书店的广告牌上看到过一则消息:女大学生寻房。可以教日文。我那时还下意识地想过给她打个电话,多一个房客也不错嘛。现在我想最好今天早上书店一开门我就过去,抄下她的电话号码,尽快让她过来见见面。
我把目光转向丽迪亚时,我的设想都变成了遗憾。我喜欢和她住在一起。我喜欢在我准备晚餐时她坐在厨房桌子边慢慢折叠毛巾。我喜欢上床时看到她的房门底下透出的灯光;那让我感到安全。我们偶尔也会在深夜里一起看黑白片。我们开始像朋友一样地谈话,开始亲密地分享各自的小秘密,开始建立真正的友谊。在某些方面,在短短的时间里,丽迪亚对我比丽塔还知心。可是现在她就要走了。
“还有一段时间呢。我想最起码提前一个月给你通知。我说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为什么不呢?”我问她。
“为什么不?哦,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独立。说实话,我很喜欢和你住在一起。我觉得好像在某方面我变得年轻多了。我也很喜欢特拉维——我和他现在可是伙伴了。”
我走到水槽边冲洗杯子。“我真的在想,我这把年纪了还结婚是不是很傻。”丽迪亚说。
“我不那样想。”我回答,“如果你要举行婚礼的话,我希望你会邀请我。”
“哦,那当然。你和特拉维。还有那个叫金的家伙,我希望他也会参加。他真令人开心,厨艺又棒。”
丽迪亚叠起报纸,把茶喝光。“我得走了。凯瑟琳和我想到大卖场去买点东西。”
我把我的杯子放进洗碗机,走过去查电话留言。是乔纳森的电话,和我敲定晚上的约会,告诉我他定的是一家高档餐厅,让我穿上合适的衣服。我讨厌这个留言。
我给金打电话,告诉他什么时候过来。他会过来照顾特拉维——丽迪亚不在家,大卫又出差了。
“爸爸有女朋友了。”上次特拉维在大卫那儿过完周末回来后告诉我。
“她怎么样?她一头金发?”
他想了想说:“红色的,长发。”
“呃——呃。”我说,“没事,没事,他有了个女朋友。你说是吗?”
特拉维没有回答,我也没再问他什么。
第十三章
“哇!你看上去太棒了。”我开门时,金这样夸我。
“谢谢你。”我穿了一条腰部收得很紧的钴蓝色裙子。裙子很短,衬出了我的腿,颜色也很适合我。我看上去挺漂亮的,虽然这些日子我胖了不少,束紧的腰部简直是对我的折磨。几星期来我还是第一次化妆,在关节处我还洒了“喜悦”香水。
金穿了套灰色运动衫,带来了两张片子。“是《终结者》第一部和第二部。”
我跟着他进了厨房,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坐下。感觉怪怪的,穿着高跟鞋和连裤袜坐在自己家里最随便的地方,还得担心不要把什么东西泼到裙子上。
黑漆漆的夜里,厨房的灯散着美丽的黄光,是如此温馨。我为什么不能坐在家里,和他们一起看看电影?为什么我要蹬着高跟鞋在外面走来走去,让十一月的寒风冻僵我的膝盖,一边问自己:你疯了吗?为什么不穿袜子?
“我打赌我知道你现在想什么。”金说道。“你在想今晚还是留在家里好。”
“我没想。”
“听着,把刚才的想法忘掉。别去想可能会发生的事。就坐在这儿聊聊天。随便聊。”
“好吧。”我把手叠在胸前,竭力想找个话题。我脑袋空空的。我是个傻瓜。我的同伴和我说话时,我只会傻笑。
最后还是金开口:“你星期一的工作有什么消息吗?”
“哦,很高兴你提到了这个。他们果然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有选择——在洗衣房里做帮手或者是做接待员。可以做一整个礼拜!”
“那就做洗衣房的吧。”
“可那是不是有点丢脸?”
他笑了,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做过吗?”
“没有。不过我会做的。我喜欢做那些事。”
我点点头,轻轻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喜欢上上大学,我是说,接受好的教育,然后找份好的工作?”
“我上过大学。”
“你上的是什么大学?”我随意问他。我得当心点,让他明白上什么大学并不重要,但又不能让他觉得我言不由衷。
“MIT。”
“麻省理工学院?”
“你学什么?”
“天文物理。”
“那……你为什么遛狗?”
他转身看着我,回答:“我喜欢遛狗。”
特拉维走进厨房,在桌子旁坐下。“你好,金。”他愉快地打着招呼。他对我不高兴时总这样,刺激我。
“你好,特拉维。”金回应,“想吃爆米花吗?”
“想!”他赌气地瞪了我一眼。我回瞪他,对他做了个鬼脸。
门铃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松开了手。
“我去看看。”特拉维说。接着听到他站在门廊上叫:“妈!有人找你!他还带了花!”
哦,我的上帝。
我束手无措地看着金。
他问:“你把花瓶放哪儿了?”
第十四章
我和乔纳森走进餐厅时,听到低低的钢琴声。我看见大厅的那一边角落里坐着位小个子的黑人,坐在钢琴架后面。他年纪挺大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他微笑着——可我想那是悲伤的微笑——弹奏着优雅的背景音乐。他看见我盯着他,便朝我点点头。
“两位,晚上八点的。”乔纳森吩咐领班。“好的,塞弗先生。”领班说道,在他奶油色的登记册里做了个记号,“这边请,塞弗先生。”
乔纳森看来是这儿的常客。怪不得他一副轻松的样子。我从不明白上这种高级饭馆有什么意义。不是我不懂欣赏美食;我喜欢美食。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为什么要穿上这些花哨衣服吃饭呢?
我跟着领班来到桌子边。乔纳森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不喜欢他这么紧地跟着我。也许发夹从我的法式辫子里松了出来;也许我的尼龙袜后面脱针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喜欢穿得这么正式,以后再也不会了。这就是我的生活。
还有,我讨厌乔纳森。他连写自己的名字也要故意漏掉个字母。傻傻的像个小学生的名字。听名字就像那种走路时老爱用手捋额前的头发,喋喋不休地谈论航海的男人。
领班炫耀似地为我拉开椅子,我气鼓鼓地坐下来。这些繁文缛节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领班不替乔纳森拉椅子呢?为什么要让女人来干这些出丑的把戏呢?刚想到这儿,我看见领班替乔纳森拉开了椅子。好吧,那就算了,我想着。
总算到了这儿了。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了。我紧张地对着乔纳森微笑,接着又对穿白衣服的侍者笑了笑。侍者像只天鹅般滑到我身边。
“晚上好。”他向我招呼,我跳了起来。“你想来杯鸡尾酒吗?”侍者问我。
“是的,请给我一杯白葡萄酒。”我说道,我并不喜欢白葡萄酒。我喜欢红的。用大玻璃杯装着,像电影里面匪徒那样。侍者飞快地报上一串白酒的名字让我选择。炫耀。
“我要第一种。”我说,“就你刚才说到过的第一种。”
侍者点点头,转向乔纳森。“一杯马提尼杜松子酒。”乔纳森吩咐,“孟买蓝宝石。干的,冰的。加两颗橄榄,不加冰块。”
“好的,先生。”
“请等一下。”我叫道。侍者转过身来,我对他说:“我要一份和他点的一样的。”
“好的。”
我对乔纳森笑了笑。“就这样。”我清清嗓子,低头看我的钱包。这里面有什么?一支唇膏,几张纸巾,几个钱。
“你是不是很紧张?”乔纳森问。
我很快抬起头,笑了,然后,让自己吓了一跳——哼了一声。
明天我要杀了我的母亲。
“我也是。”乔纳森说道。
“没有,你没有。”
他微笑。“我向你保证,我也是。我只不过没让你看出来。”
“那你……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很紧张?你问我就是因为这个吗?因为你认为我很紧张?”
“过几分钟就会好的。”乔纳森说,“我说的是老实话。”
“你说得是。”我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努力放松自己的手。
他很英俊,这点毫无疑问。我希望时间可以凝滞不动,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盯着他。到目前为止,限于礼貌,我只看了他几眼。他肤色白皙,头发梳得很整齐,深蓝色的眼睛。他戴了一副我很喜欢的玳瑁眼镜。又高又瘦。见鬼,他这样的人怎会需要别人替他安排约会?
我们的酒送过来了,我们都尝了一口。我靠在椅子上。
“看到了吧?”乔纳森问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是的,是好多了。”尖尖的鞋子里,我的脚趾舒展开来。
吃过甜点后,乔纳森提起了我母亲维罗尼卡。“我父亲说,她是位不同凡响的女士。”
“哦,是的。”我回答,“她的确是。”我又咬了一口焦糖奶油。味道真不错。太美味了!它让我高兴起来,外面是粗粗的焦糖,里面却又嫩又滑。也许我还得再要一份。既然可以要两杯马提尼,我也可以要两份甜点吧。我用的银勺非常雅致,也很对口。看看,厚厚的亚麻桌布,可爱的象牙色蜡烛,柔和的烛光。我应该再去一次“蒂芬妮”,买些烛台。大卫刚离开时我想要过这种生活的想法是对的。这才是生活的方式。
我又咬了一口,舌头舔着口腔。味道好极了。我看着乔纳森的嘴巴。很性感。我身体深处有种痛快的悸动。我想吻他。哦,等一会儿我要吻他。
或者就现在。
我站起来走到他那一边。“我想做件事。”我说道,然后弯下腰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接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就是这件事。”我说。
“谢谢。”他说道,“很好。”接着又问我:“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呼口气,用手撑着头。我在想鞋子到哪儿去了。它们总不会在很远的地方吧。
“恐怕我们喝多了点。”他说,声音亲切而充满感情,经他一说,我们喝多了酒倒像是很时髦的事。
“是的。”我回答他,“肯定。”
“我不经常……”
“哦,我也是的!”我们成了什么样的朋友,居然能够接上对方要说的话!
“要知道,乔纳森,你真英俊。我想再吻你一下。”
“我也一样。”他说。
“我们就在这儿做吗?或者出去,打开暖气在你的车上做?”我很高兴我能够这么直接。这对我真的很有好处。我应该经常这样。
“让我先结帐吧。”他说。
他在付钱。他是多好的男人啊。有格列高利·派克的男人风度。我用脚去探我的鞋子,穿上,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告诉他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我该说化妆室的。这样人家就会想象我站在美丽的镶着金边的镜子前面补妆,身旁是一盆鲜花,而不会想象我坐在抽水马桶上。“我想在鼻子上补点粉。”我接着加了一句,走过他身边时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就这样确定了。生活还是很简单的嘛。都是机会,很多候选者,只要你肯去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理由为一段关系的结束哭泣,因为另外一段关系很容易开始。怎么,难道乔纳森和我有同样的经历。
用完厕所后,我站在镜子前,涂上唇膏,又把它擦掉。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拉下一绺遮住一只眼睛。我又画了画眼线,补了一抹胭脂。
我一直是个接吻高手,我有感觉乔纳森也是。我急切地想回到他身边。我已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整整腰带,走回桌子。体内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好,很好。我以为我完了。我没有完。我还是一位有魅力的女人,与我的新朋友乔纳森约会,他是位有魅力的男士。我妈妈这一回干得太精彩了。我要感谢她;是的,我要给她送一束漂亮的花,在卡片上写“谢谢”。
总之,卡片上会有字告诉母亲她是位成功的红娘。也许我还要打电话给斯第瓦特·加德纳,那个给我打过电话的家伙,母亲推荐的另外一个。也许我会到处去约会,收集一堆男人。金发的,黑发的,红发的。他们都没有秃顶。他们都不用“伟哥”。
我走到桌子边,乔纳森抬头看我,问:“准备好了?”
“是的。”我回答,“当然。”
当然,我们没在车上做。我们在他的床上。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也是,我们互相坦白都有背痛的毛病。所以我躺在了这儿,在他的下面,他在我的上面,他吻着我,而我心满意足。周末大卫带走特拉维时,我就会住在这儿,做完爱后,我躺在浴缸里,而乔纳森会给我拿一杯香槟,香槟上面漂着一颗草莓,他还会给我念聂鲁达(注:智利诗人、外交官,曾获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诗。
他拉开我裙子的拉链,我慌乱了一阵,担心着我的胸罩,接着想起我今天穿的是一个可以向上推起的体面的胸罩,我急着想让他看看,还有蕾丝呢。
我感到他慢慢褪下我的裙子。接着他停住了,开始吻我的脖子,他的停顿给我一种甜蜜的痛苦。这个男人是个专家。我应该给他酬劳。
他把我的裙子再往下拉了拉,吻住我的锁骨,再往下移,在我的胸部停住了。我轻轻地拉着他的头发,情不自禁地呻吟出来。他把我的裙子拉到我的腰际,隔着胸罩亲吻我的乳房。终于,他用灵活的手指解开了我的胸罩,他的嘴终于接触到了我的皮肤。他的手在我的臀部走动着,我想我要爆炸了。接着,不知怎的,我的胸罩蒙住了我的脸,丝线刺到了我的右眼。
“等一等。”我笑着说,开始抽开我的身体。
“哦,不。”他低吼道,“不要这样。”
“我不过想……等一下。”其实我只是想把身上的东西都脱掉。也许不是所有的东西。不,就是所有的东西。
可他紧紧拉着我,压住我,更用力地吻我。这本来也不是很令人讨厌。可突然间,这变得很让人讨厌。
“乔纳森,”我叫他:“你等一下。”
他抬起身体,眯起了眼睛。“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一样想要的。”
我呼口气,惊奇地笑了,感觉自己突然醉醺醺的。“我只不过……”
“忘了它吧,真见鬼。”他坐在床沿,打开了灯。我很遗憾他还穿着衣服,而我的衣服已经脱掉,毫无性感可言。我拉下胸罩,扣好,坐起来,把裙子拉回肩膀上,有点艰难地拉上了拉链。
乔纳森尖锐地看了我一眼,别开了眼睛。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包烟,点上了一支。
“你抽烟?”我问他,突然间,整幢纸房子都倒了下来,倒下来,倒下来。
门外,我仰望夜空,眨眨眼睛忍住眼泪。一轮明月高悬在晴朗的夜空中,路边的草地上月光透过大树光秃秃的枝条洒在地上,月亮的影子触手可及。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不住滑着跤。“该死的男人。”我大声骂道,“都是猪。全是。”
我又滑了一跤,这一次笨拙地歪着身子跌倒在地上。我的包滑到了前面几英尺处,停住了,好像是回头在看我,和我玩着游戏。我刚起身,又仰面倒在地上。这样躺在人行道上也不是很糟糕。我可以休息休息。我动了动胳膊和腿看有没有受伤。没什么严重的——没有骨折。附近房子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穿着浴袍的妇女的身影探出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挣扎着起身,回答:“我很好。”撒谎。“我只是摔了一跤。”
“我看到了。真倒霉。”
“你要知道,地很滑!如果你穿着三尺的高跟鞋在这儿走,你也会跌倒的!”
女人关上了门。
哦,我并不想为自己辩白的。我本应该和善点,请她打个电话给我叫辆警车。我拨掉外衣上的雪,继续往前走,真有趣,现在倒不觉着冷了。
背后有辆车放慢了速度,准是乔纳森,他来乞求我的原谅。他不会得到原谅的。接着车子超过了我,我看到那并不是乔纳森,是一群十几岁的男孩。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旁的男孩探出头,说了些什么。接着,看清楚我之后,他什么也没说,摇上车窗,车开走了。
猪。
终于到家了,我从后门走进厨房,把花瓶里乔纳森送的花丢进垃圾桶。红色代表浪漫。果然没错。
“喂?”金叫了一声,走过来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我倒空花瓶,把它扔进柜子。
“不怎么顺利,是吗?”
“哈!”我把湿头发甩到脑后,踢掉高跟鞋。
“发生什么事?”
“告诉你一件事,我是自己走回来的。”
“是吗?”
“是的,就这样。我走回来。再让我告诉你,这还算是整个晚上最好的了。”
“你从餐厅走回家?”
我正在解外衣的扣子,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不是,是从……他家走回来,行了吗?不过那也够远的!”
“萨姆,发生什么事了?”
我突然哭起来。金走近我时,我举起脏兮兮的晚装手袋挡住不让他过来。“不,你不要过来。”我静静哭了一会儿,突然止住泪水,对他说:“这样说我很难过,金,因为你是一个男人。可男人都是混蛋。你们每个人都是。永远都是。”
“不是我们每个人。”
“就是每个人。对不起,可就是这样。”
“你肯定冻坏了。去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再下来,我给你冲点茶。”
“我不要什么茶。我想我没心情说话。谢谢你来照看孩子,我很感激。可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耸耸肩,说了声“好吧”,就走到衣橱边去拿外套。
我突然很后悔。金一直对我很好,整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等等。”我叫住他,“对不起。不要走,我去换衣服。”
在卧室里,我把裙子扔在地板上,又把它踢到角落里。从一个抽屉里,我掏出一条法兰绒的格子睡裤和一件长袖T恤。我换上衣服,又穿上一双厚袜子,套上我的旧毛巾布长袍。在浴室里,我洗掉化妆品,摘下隐形眼镜,戴上眼镜。
起居室里,电视里演着一部黑白影片。一头恐龙用嘴摇撼一座摩天大厦,眼睛来回转动。人们像壁虱一样紧紧抓着房子。看到我,金关掉了电视。
“我想那是约会强奸。”我终于还是说了,“差不多。”
他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我很抱歉。”
“其实,我又指望什么呢?就这么回事。”
“别这么说,萨姆,你知道的,并不总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我静静站了一会儿。他伸手摘下我的眼镜,用毛衣轻轻擦着。“你连看都看不见。”
“我看得见的。”我看见他擦了擦眼镜,又举起眼镜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下,再擦了擦,然后小心地帮我戴上。他动作那么温柔,让我又哭了起来,我想到了其他不那么温柔的事。
“我对打架一直不怎么在行,可我可以替你去教训那个家伙。他住在哪里?”
“这太棒了。”我说着笑了起来,想象着那场面。优雅的乔纳森在金的身下,被压得平平的,像卡通画。
我停住笑,感觉到酒精的余波扫过我,那感觉就像是得了轻度流感。我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不行。“金?”我叫他,“你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当然可以。”
“太好了。”
电话响了。“是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来?”我说着,突然意识到是谁。“是他,那个混蛋。”我瞪着电话。
金接起电话,打了声招呼。接着他说:“是的,她在。你想……”
“不!”
“她不想听电话。”金对着电话说。接着他略侧过身子说:“你最好别再打电话来了,这是我的建议。一个朋友。我是她的朋友。”
有一种感觉在我的体内爆发,接着四处扩散,一直到我的手指和脚趾尖。那是安全感。如释重负的感觉像一条毯子一样裹着我,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