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4期
洞开心门
作者:伊丽莎白·伯格
我穿得过于隆重了,只不过是一顿午餐而已。可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事。
我看到大卫进了门,朝他挥挥手。他微笑着走过来,坐下,又笑。
侍者走过来,我点了一杯草本茶。“我也要一杯。”大卫吩咐侍者。
“你喜欢茶?你以前可不喜欢。”
他耸耸肩。“外面很冷。喝杯茶挺好的。”
“是很冷。”
“是的。萨姆……”接着很长时间没说话。
我等着。他的脸上有黑眼圈,人瘦了一些。侍者给我们送上茶,我们两个人都点了三明治。大卫接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一直在想,萨姆,我以前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想回家。”
我坐着,一动不动。
“你看我们是不是该一起告诉特拉维?”
“大卫,我……”
“你不需要马上答复我。我们可以一起考虑最好的办法。可是说出来,我觉得轻松多了。”
“你的女朋友呢?”
“哦,那是……她只是……”
“她离开了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是我的决定。”
他说的是实话。
我想到特拉维,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要是他知道父亲就要回家了,他该多高兴啊。我也可以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了。
“我一直想念你,萨姆。这一阵子,我对自己有了了解,也了解了我们在一起时候的生活,了解我以前拥有的……”他盯着茶杯,摇摇头。
“大卫,你想念什么?”
他抬起头,笑了。“哦,得了吧,萨姆,我想你肯定知道。我们的日常生活,特拉维,我……”
我吞了一口唾沫,碰了碰他的手臂。“关于我,大卫,你想念我什么?”
“这个嘛。”他微笑着,身子往前倾了倾。“我想念……所有的一切。想念你总是在那儿陪着我,你从来不查问我什么,也从来不让我难过。还有你做的饭,你——”
“大卫?”我打断他。想念你,总是不系鞋带,看问候卡片时会流泪,你一个劲想抚平前额那绺头发,还有你右胸侧的痣。这么说怎么样?
“什么?”
“太晚了。”我拿起包。“我很抱歉。可是我想,我最好还是现在就离开。”
“萨姆,等一下!”
“我们以后再谈,大卫。不过不要再谈这件事。我很遗憾。”
我是真的有点遗憾。走在街上,我想象着他坐在那儿的情形。真怪,我还是那么熟悉他穿的衣服,这让我心痛。很多次,我把他穿在身上的衬衫送到洗衣店,我还能想起他身上的裤子和皮带挂在我的衣橱里的样子。我肯定还说得出他的口袋里装着些什么东西。可是,很快我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四章
金要做菠菜卤汁面条给我吃,真是丰盛的星期天午餐。我想带蒜香面包过去。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面包,可是一等到面包出炉,我就开始后悔在这上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太难看了。我在面包一头掰下一块尝尝味道。如果我以后想靠烤面包为生的话,我会用这次经历提醒自己。我把整条面包扔进垃圾桶,直奔弗朗可超市,农产品之家。
到了金那儿,金在门口用夸张的动作迎接我,他朝我一鞠躬,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洗碗布。他系了条围裙。等他直起身子,我看到他脸上画了胡子。我微笑着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胡子,可他用手一挡,说:“别把它弄糊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画得像真的一样。”
餐桌上铺了一块红白格子的桌布;桌子当中的玻璃上放着几条面包,一盘餐前小吃拼盘,一个葡萄酒瓶里插着根蜡烛。“哇,太棒了。”我笑着说。
“谢谢,请坐。想喝点酒吗?”
在下午喝酒?为什么不呢?我点点头,把椅子往桌子处移了移,举起杯子。他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酒,看我不肯放下杯子,就在杯子里倒满酒。这是我最喜欢的餐馆。
“我饱了。”我说,“饱得胃都痛了。”我脱了鞋子躺在金的沙发上,空空的酒杯就放在一边。
“是,我每次吃完饭后都是这种感觉。”金说道。
“你吃的还不及我的一半呢。”
“当然有了。”
他很节制,只吃了两份。“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问你。你介意吗?”
“不,当然不了。我瘦了四十磅。再瘦它二十磅,我要打爱德华就得用棍子了。”
“你打算再减二十磅?”
“我想是。”
“那很好啊。”我说,“不过……”
“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认为你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他没说话。我垂下眼睛,觉得脸涨得通红。我不该那样说的。他并不是为了我减肥的。
为了打破沉默,我问他:“你不喜欢屋子里挂窗帘?”
“我从来没想过。需要窗帘吗?”
“我也不知道。不需要。我喜欢现在这样,什么都很简单。”
“我不懂布置,我的父母也不大懂。我们只是看书。晚饭时,还有其他时候。”
“你父母住在附近吗?”
“没有,他们已经去世了,都是在这两年去世的。我爸爸是在一家书店里,他那时正在看一本地图册,他本来打算买本新的。就在一年之后,我妈妈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真遗憾。我本来以为他们还健在呢。”
“是,我也很遗憾。本来他们会很高兴的,他们一直都希望我——”
门铃响了。我坐起身,套上鞋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想我可能是害怕来的会是特拉维。他会审视我一番,然后问:“你怎么会没穿鞋子?”
当然不会是特拉维。金打开门时,我看见一个婀娜多姿的金发女子微笑着站在门口,很有魅力。
“琳达!”金叫道。
原来是她。
“我想我准会让你大吃一惊。”她说道,语气里有一种撒娇的味道,显然是对双方关系比较自信。“你嘴唇上是什么?”她说着伸出手把金唇上的东西拿掉。接着她看见了我。“哦,有人在这儿。”
我站起来。“没关系。请进来吧。我叫萨姆,是一个朋友。”我后悔刚才吃了这么多,也没戴假睫毛。
金侧了侧身子。“是的,进来吧。”
琳达走进屋子,不过只是站在门口。“我真的不能久留。我只是给你带了本书来。”她把一本小册子递给金。金笑着谢了她。
我想要一件琳达身上的外套。骆驼色,领子可以高高竖起。她的靴子是深棕色的,高跟。有点傻。高跟靴子,太荒谬了。要性感还是要安全,那都看你自己。她戴了一副大圈的金色耳环,她往后捋头发时,我看见了。如果耳环钩住什么,那你就得和你的耳垂说再见了。我也可以有一头金发,只要我想。跟爱德华说一声就行了。上个星期他在我的发梢上了颜色,挺优雅的。琳达的口红颜色不错,可是她的腮红太明显了。这个女人肯定是个傻瓜,我只需看上一眼就明白了。金应该找个更好的。我得告诉他,作为朋友,我有这个义务。
突然屋子里一阵沉默,接着我意识到有人对我说了什么话。“请再说一遍,好吗?”我说着,挤出一丝难看的虚伪的笑容。我的胸口发疼。
“我刚刚说很高兴见到你。”琳达说,“希望还能再见。”
“哦,是的,我也这么希望!”
金关上门,我重新坐下。“哇,她挺不错的。”
“是的。”
“她就是你通过征友广告认识的,是吗?”
“是。”
“那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老师。”
托儿所的。肯定是,她就是那一类型的。我好似看见琳达穿着高跟靴子,和班上的孩子围着圈跳跳跳,学着兔子的模样,歪着鼻子,弯起手做耳朵。
“她在波士顿大学教书。”
教的肯定是一年级的英文。“她教什么?”
“量子力学。”
“哦,呃——呃。那可是……那她给你拿了什么书?”
金递给我一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你喜欢这些?”我问他。
“当然。你不喜欢吗?”
“我从来不懂这些。”我清清嗓子,笑着说。
我需要回家。篮子里大约已经积了四十件要洗的衣服。我还得付帐单。有许多帐单要付,一堆一堆的。
“莎士比亚的东西也不是很难。”金说,“你能看懂这个。”他翻到其中一页。“这儿:‘狂暴的风摇撼着五月娇柔的花蕾。’这没什么难的,对不对?”他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指着那一行诗,接着说:“看到了吗?是不难,是不是?娇柔的。花蕾。”
我盯着自己的膝盖。他的呼吸就像是甘草糖。为什么他的呼吸会像甘草糖?而我的就像是大蒜工厂,我确定。没有什么大蒜工厂吧,可是在我的想象中却一直有这么个工厂,有一群金发女孩,扎着头发,穿着白色制服,站在流水线上,把一株株树状植物塑造成一个个球茎。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金。他的呼吸像甘草,他的公寓过于暖和,因为他知道我喜欢这样。他的手搁在了我的下巴上,正要吻我。
“金。”
他缩回身子,说:“对不起。”
“不。这……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投入?”
“和琳达?”
“是的!”
“我想她有点投入。”
“我也这样想。”我站起来,向厨房走过去。“来吧,我帮你洗碗。”
他跟在我后面,说:“你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我回答,“我想洗碗,真的,我喜欢洗碗。”
我洗碗,他把碗擦干。好长一阵子,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站着,挨得紧紧的,安静地干着活。然后,我深深吸一口气,把手从洗碗水里抽出来,放在金的肩膀上。我也不明白,就那样金也有办法吻我。
我伸出手抱着他,一边解开他的衬衫,一边问自己是否真的想这样做。我站开身,看着他的脸,问:“你——这样可以吗?”
他点点头。
“我们是否该——?”
他再点点头,拉着我的身子引着我走进卧室。他仔细地铺开毯子,拍了拍枕头,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又停下。“我不知道……我是说,我——?”
“是的。”
他一动也不动。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我说,“我们随便聊聊,躺着聊。”
他如释重负,顿时整个房间似乎明亮了不少。我在他身边躺下,侧着身伸开四肢。他仰面躺着,闭着眼睛。我们决定慢慢来,可我非常希望加快速度。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放在他的胸口。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结实。我解开两个扣子,停了一下,支起身看着他的脸问:“行吗?”
“行。”他回答。然后我们就没有再交谈。我回家后照了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上有没有流露出感情。我看到金的胡子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我不无遗憾地把它洗掉了。
八点钟,特拉维和我正看着电视,爱德华进了屋。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挂好外套,接着就走过来坐在我们身边的沙发上。电视上放广告时,特拉维去了厨房。爱德华朝我俯过身,低低地问我:“你发生什么事了?”我没有说话,他又坐直身子,抱着双臂开始笑。“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我问他。“你什么也不知道。”
“哦,得了。”
我盯着他。“再笑,你的牙齿就要干掉了,然后你的嘴唇就会和你的牙齿粘在一块,你就会像一只大猩猩。别笑了!”
“你可没有笑。”
半夜了,我还醒着。我打了个电话给丽塔。
“我们做了!”我告诉她。
丽塔倒吸一口气。“快把一切都告诉我。一切。等等,我要先去拿杯酒来。”
“行,我也要去拿一杯。”
我很快下楼到厨房里倒了一杯酒,接着关上特拉维的房门,然后回到卧室关上门。
我钻进被窝,拿起话筒。“你在听吗?”
“是的!快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的。”我靠着枕头,啜了一口酒,考虑该从哪里说起。我似乎又看见金的脸出现在我的上方,他的神情非常温柔,而我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睡在温暖的床上,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另一半在空中俯视着点点头。他的手在我的胸前温柔地、轻轻地游走,接着他的嘴覆上了我的,再慢慢地向下滑动。最后,他终于进入了我,那一刻,他僵住了,他屏住呼吸,我们的眼光互相胶着,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分隔。生命中第一次,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感情,想毫无保留地给予和索取。神圣的感觉多于性爱,和我设想中那种快乐的死亡相差无几。过后,他哭了。他说,他不敢相信这真的会发生,他很感激是和我一起,还说他很抱歉他哭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感觉非常美妙,他甚至想跑到室外把一辆辆汽车全部举到空中。而我,把他那个头发凌乱的大头揽在胸前,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他的主意不错,只要那些汽车不是很大,我会乐意帮他的。接着我们重复了所有的事。然后他说他很抱歉他还是那么重,他会继续减肥。他还问是否弄伤了我。我告诉他没有,他没有弄伤我。
“丽塔?”我叫。
“什么?”
“我不想告诉你。我的意思是,事情非常美妙,可是我不想向你描述细节。我觉得……那是属于我和金的。”
沉默。接着丽塔叫我:“萨姆?”
“什么?”
“你拿着酒吗?”
“是的。”
“那么,举起杯子,姑娘,让我们干一杯。”
第三十五章
“你为什么要把这里布置得这么美?”特拉维问我,“谁要来?”
“我妈妈和丽迪亚。”
“就她们?”
“是的。”
“那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因为她们很美。”
门外想起了汽车的喇叭声。特拉维没有动。
“爸爸来了。”我提醒他。
“我知道。”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做的蛋糕是不是晚上吃的?”
“是。”
“是金的配方吗?”
“是的。我会给你留一些。行吗?”
喇叭又响了。“走吧,宝贝。别让他等。”
他抬起他的行李袋,搭在肩上。“还是这里好玩。”
对此我该作何感觉?我感到高兴,也感到难过。我还是高兴的,因为我知道大卫那儿的台子上有时候也会有蛋糕。
我和特拉维一起走到门口,吻了吻他和他道别,向大卫挥挥手,就匆匆回到厨房。
门铃响的时候,我刚刚把蛋糕放进炉子里保温,接着我就听到母亲一路唷嗬着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我吻了吻她,接着是丽迪亚,然后把她们引到精心装饰过的餐桌边,她们对一切布置都大加赞美。特拉维说得对,这里很好玩。
我们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面前放着空空的甜点盘。丽迪亚向我们说起她的长孙。他住在西雅图,昨天刚刚来看过她。“他快四十岁了,可是还是吵着要看看我是否还把他的塑料小黑马保存在床头柜里。那小黑马是他丢在我家里的,那时他还小,可能两岁左右吧。我就把它收在我的梳妆台里,等下一次见了面再还给他。可是他喜欢把它放在我的床边,让我替他保管。那之后,每一次我们见面,他都要看看它。他老爱说:‘我要看看我的牲畜。’”
我对此深有同感。有一次我在维罗尼卡的地下室里消磨了好几个钟头,在那儿翻看剪报。在那儿我找到了路易斯和我以前画的图画。我还仔细数了数,肯定保存在那儿的路易斯的画没有超过我的。一模一样。我想每个人都喜欢有人珍惜和你有关的东西。
我有一个床脚柜,专门用来放特拉维的图画、课本还有手工作品。可是他自己对那些可一点感情也没有。有一天他翻了几下,问我:“你为什么保存这些垃圾?”
“因为你有一天可能会想要这些东西。”我回答他。
“为了什么?太没面子了!”
“等到你四十岁时就不会这么想了。”
“是的,说得对。如果我到四十岁时还能看得见!”
我盯着他,气得合不拢嘴。他走了出去。
“丽迪亚,结了婚生活怎么样?”维罗尼卡问。
“哦,我们都很开心。托玛斯是个很好的男人。能找到他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很开心自己能再爱一次。没有一丝的遗憾。”
母亲微笑着,低着头看着盘子。
“你的婚姻生活也很开心,不是吗?”丽迪亚问我的母亲。
“我们那时也很开心。我想那真是少有,这么说我很难过。我认为大多数年轻人都过于关注将来而忘了现在。我认为他们害怕痛苦,可同样也害怕快乐!不敢说他们在乎,不敢去爱,也不敢说他们自己感情充沛,有很强烈的自然需要,其实人类一直都有感情和欲望,以前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说得对。”丽迪亚说道,一边搅动着茶。
她们两个都向前倾着身子,不住地点头赞同对方的观点。我想我可能是她们口中的“年轻人”之一,一个缩头缩脚的人。可是我承认我自己的欲望和感情,并且愿意跟着欲望和感情走。
“跟你们说,”维罗尼卡叙述着,“前一天我去看我的一个女朋友。她的父亲和她住在一起。那个老家伙原来在农场里干活。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老先生。现在眼睛瞎了,可是一点也不为自己难过。他和我们坐在一起聊天,向我们描述他以前在农场的生活。他说他现在还梦到那时的生活,在梦里他的眼睛还能看得见。还说他经常能梦到他想梦到的东西。”
“是真的吗?”丽迪亚叫道,“我希望我也能做到!”
“我也是。那样的话,我每个晚上都会和我的丈夫在一起!话说回来,那个家伙说他一直恳求能让他梦到他的妻子,当然他如愿了。他回到了他们新婚的那段日子。他们坐在前廊上,两个人都觉得别无所求,只想坐在木台阶上,两个人手拉着手,看着夕阳西下,一边计划要生很多孩子,一直到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说那时丁香花开了,那香味简直能使死人复活。他的妻子松开了发髻,摇摇头,让头发松松地垂在肩上,然后别过头,对着他微笑。他告诉我们,‘天啊,她那么的美丽,而她是我的妻子!’听到这里,我的朋友和我两个人都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们仿佛都看到了多年前的他,他那时候以为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他说,最起码他当时就知道他过得很快乐。而你们呢,他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快乐的。你们要等到回忆往事时才说:哦,那时候真快乐!而他,他说他很多时候都知道自己快乐,他说:‘上帝,我知道您在保佑着我。’”
“那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丽迪亚说。
我的母亲看看我,我朝她点点头。我明白尽管她失去了很多很多,可是她和丽迪亚有一样的感觉。而她也希望我有同样的感觉。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在空中俯视,看到了三个女人围着餐桌坐着。母亲的手放在我们的膝盖上,嘴唇上的口红已经褪色。时钟在我们的周围嘀嘀嗒嗒地走动,星星不住地闪耀。她们曾经和我一样年轻,而我有一天会和她们一样老去。可是她们从来不曾忘记过爱。
我还在等什么呢?
我看了看手表,刚想开口,母亲就说话了:“去吧。”
第三十六章
我敲了敲他的门,没有应答。我推推门发现门开着。我探头进去,叫道:“金!”接着提高嗓门再叫了一声。
“是萨姆吗?”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回答。“你稍微等一下,我在洗澡。”
我脱掉外套,甩掉靴子,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然后赤裸着身子走进了浴室。他正站在浴缸的旁边,身上裹着一块毛巾。“嗨,你好。”他向我打招呼,“哇!这身衣服很漂亮。”
“回到浴缸里。”我对他说,他照做了,接着我也坐了进去。我靠在他的胸前,看着水在一侧像瀑布一样涌进来。“哎哟!”我懒洋洋地叫了一声。那小小的瀑布真是好看。
“是不是水太热了?”金问。
“不是。刚好。”
他拿起肥皂,我看着他的那双大手伸到我的身前,在我的胸部和腹部摩挲着。“金?”
“什么?”
“你想你能爱我吗?”
他的手停住了。“你是说……现在吗?”
“不,我的意思是……长远来说。”
他叹口气。有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我不该问他的,太快了。可是接着我就听他说:“哦,萨姆,除了永远爱你,我还能怎么样?”
我静静地坐着,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那静静的呼吸声。我想起不久前我和爱德华的谈话。我那时坐在厨房的桌子边,他站着在我的头上试一个新发型。他说我和金非常相像,怪不得我们会深爱对方。“我是说,你们两个人以前都背着面具四处奔波。”他说,“你们都过着懵懂的日子。感谢上帝你们遇见了对方,终于可以苏醒过来了!”
“我以前可不是懵懂的。”我反驳道。爱德华接着说:“哦,得了吧。难道你没发现自己的变化吗?”
我回答:“我现在知道如何换壁炉的过滤器了。你是这个意思吗?我还知道怎么解开垃圾处理器。”
“哦,我认为远远不止这些。”爱德华说。
确实。
我紧紧靠在金身上,闭上眼睛。突然间我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在地上玩“跳格子”游戏,累了后坐在室外的草地上休息。路边的缝隙里长出了三色堇;天上的云看起来像马戏团的动物;冰箱里还放着柠檬;我的短袜是漂亮的暗红色。我的父亲随时都会回家。我喜欢看着他钻出车子,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一脸的疼爱和专注。我朝他跑过去,他把我举到空中。然后我们一起进屋,走向未知的一切。我们的心里充满了信念,而那信念也护卫着我们。现在,我又记起来了。
注:
①美国家喻户晓的名人,专门从事家庭用品经销,人称"家庭用品女皇"。
①叙述者萨蔓莎的昵称。
①闻名世界的珠宝饰品店,总部设在纽约。
②美国鸟类学家、美术家,擅长画鸟,在1840-1844年间编成七卷本的《美洲鸟类图谱》。
①著名摇滚歌手。
②美国PBS台儿童节目中的人物。
③原文为Mutt and Jeff(默特和杰夫,原指美国动画片中一高一矮一对主角,比喻一对蠢货。
①美国指挥家、作曲家、钢琴家。
①美国西南部产的一种阿拉伯裔马。
①好莱坞歌舞片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