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下一个是谁
作者:周淑兰 宋忠明
舒白玫把漫画慢慢地卷起来,她的心被苏畅真情的剖白深深地触动了。她打开了音乐,此时此刻,她觉得苏畅就是那如怨如诉的乐声,沿着水晶台阶攀援而上,接近了她的额头。呜呜咽咽的倾诉,一声声渗进她的灵魂。
2
墨绿色的火车像多骨节的爬虫,在明丽的山水间蜿蜒而过。小警花和大周为了追踪半纸结婚证的来历,风尘仆仆前往河北唐山。他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大海捞针。
可没料到,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困难和复杂。发证机关只是一个笼统的唐山,而唐山就有18个乡镇的婚姻登记处。这18个地方跑下来,小警花和大周已经精疲力尽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小警花愁眉苦脸地坐在通往市区的公共汽车上,面皮皱得像一个小核桃。“我算服气了。这18个乡镇都找不到那个王芳,说不定这又是变态凶手给咱们下的套儿,遛得咱们腿儿都细了。”大周也很着急,却不敢说泄气的话:“你想想可怜的小的妮,就会忘记累了。”一句话说得小警花再也不敢叫苦了。
两个人灰头土脸地跳下公共汽车,又来到了唐山市民政局,要求查1990年以来的婚姻登记底册。民政局管婚姻登记的工作人员惊讶地说:“你们从乡镇查不到,这底册可就更难查了。每年到我们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就不下四五千人,你们要从1990年查起,那就得查几百本几万个人呢!”她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小警花说:“我们倒没什么,可要麻烦您了,一本一本地给我们搬来吧!”
两个人足足翻了两天,叫王芳的倒不少,可一比对都不是。小警花直查得头昏脑胀,大周也颈椎酸麻。这天下午3点多钟,小警花像触了电一样惊叫起来:“找到了!王芳,就是这个王芳。另一半,另一半的名字叫——”她用手掩住了嘴。“叫什么嘛,你快说呀!”大周听说找到了,忙跑过去,从小警花手里抢过登记底册,看到上面男方的名字,不禁也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两个人怔怔地对望着,心中反倒没有了喜悦。
3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欧阳鹏额头上全是汗,一双大眼睛在口罩后面露出疲惫的神情。
舒白玫最先冲了过去:“怎么样?顾大伯——”
“手术很成功,病人一切正常。”欧阳鹏只说了这么一句,根本没理会顾道录向他伸出的那双手,径直向前走去。
舒白玫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顾道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群护士推着病人走出手术室的大门,顾老爷子还在麻醉中,顾道录和舒白玫迎上前去,顾道录连声向护士和麻醉师道谢。
陶婉却迎着舒白玫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舒法医,你可真行啊!我还第一次看见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给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你知道吗?手术中出了几次大麻烦,幸亏欧阳大夫医术高超,不然这老爷子就下不了手术台了。哪有你这么难为丈夫的?硬逼着他给一个伤害了自己父亲的人开刀,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几个护士和走廊里过路的人全停下来,听着陶婉的话,互相交换着眼色,窃窃私语。
舒白玫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护士会在这种场合跳出来攻击她。“陶婉,你别这么说 ——”顾道录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解围。舒白玫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全像针一样,在她和顾道录的脸上扎来扎去,仿佛想刺探什么,又好像想把他和她连在什么不名誉的关系上,让她万分尴尬。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这人最见不得自私自利的家伙!欧阳大夫太君子风度,我不替他说几句,他可能就要憋出毛病来了。”
这句话像电波一样击中了舒白玫。看来,这个小护士和自己丈夫的关系非同一般。屡屡为他出头,这恐怕不光是欧阳鹏轻描淡写解释的护士对权威医生的盲目崇拜吧?舒白玫觉得心头顿时风起云涌,小护士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晚上,舒白玫和丈夫并排躺在床上,欧阳鹏把手放到她的胸前,她却冷冷地推开,借口要查资料,进了书房。
涉过新婚之夜冰屑一样的月光,舒白玫就千方百计地逃避丈夫。她用奇异的爱情理论麻痹丈夫。用她那玫瑰花一样的笑容和会说话的大眼睛传递她对性的恐惧和厌恶,用动听的声音抨击人的原始欲望,渐渐地让欧阳鹏也觉得,性爱是一种肮脏而原始的冲动和罪恶。他若是逼她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去和他一起追求床笫之欢,就像教唆她犯罪一样不可饶恕。他像一个被催了眠的青蛙一样,心甘情愿地顺从她,从此开始了“有爱无欲”的婚姻生活。
好在欧阳鹏涉“性”未深,仅仅是一夜之欢还不足以让他成瘾。而他又爱妻如命,一切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只要有她陪在自己的左右就满足了。她就像《一千零一夜》中那个每夜讲一个故事避免杀头之罪的机智女郎一样,避开了每一个黑夜里性的陷阱,又从女奴变成了仙女。
当然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圣战,她自己也历尽磨难。她要及时地消灭从丈夫那里传递过来的萌动,并不亚于打赢一场战争。她自己也有几乎被打败的时候,她就经常借口工作和身体不适而逃脱出来,像今夜一样。
可陶婉的出现,让她感到一种不祥之兆。
4
绿岛再次传出噩耗,苏畅刚刚被洗清罪名就无辜地躺在血泊之中。
舒白玫听到这个噩耗时正在收拾办公室那个微型古董架,她手拿一个细腰花瓶,正用毛掸子轻轻拂去灰尘,小刘一步闯进来,大声说:“舒法医,不好啦!画家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家中。”
他的话音未落,舒白玫手中的花瓶就失手滑落下去。她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而这一碰反而让花瓶跌得更加粉身碎骨。她就势蹲到了地上,茫然地用手去抚摸那些锋利的碎片,手被割得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知。她定定地望着小刘,颤声说:“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和他在一起吃饭,他送给我的漫画还……他、他怎么……”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小刘过来拉起了她,又找纱布为她包扎伤口。她机械地任凭他护理着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不说不动,毫无表情,内心却经历着一场惨痛的风暴。
这是个谜一般的凶杀现场。苏畅只穿着衬衣和短裤,浑身是血躺在床上,从左腋窝深达心脏有一条致命的贯通性伤口。系锐器伤,凶器好像是三棱刮刀。死亡时间为凌晨1:40分左右。舒白玫一边验尸,一边有大滴的泪珠流下来,她只好不停地用面巾擦拭。她觉得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苏畅而是她自己。这个纯情的男子太像她了,以至于她因为过于熟悉而不能够爱他。当他离去时,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死亡了。失去了苏畅,这个世界在她的眼中已经失去了颜色。他就像阳光、水和空气一样,它们存在时,她感受不到,而当失去时,她的心会因窒息而死亡。在他活着的时候,她没有这么深切地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恋。而当这个鲜活的生命离她而去时,他那痴迷的爱情却固定下来,像这道伤口一样,令她感到致命的疼痛。
舒白玫破例为苏畅整容。她从来只做一些解剖手术,今天却开始进行缝合,她细心地把苏畅的伤口擦拭干净缝合起来。她找出他平日最喜欢的黄格子衬衣、牛仔裤,为他换了装,让他像生前一样潇洒。最后,她悄悄剪下了他额前那一缕乌黑的头发,放到一个小纸袋里,她将终生珍藏这缕头发。她觉得这是苏畅在离开世界之前,来不及对她说出的丝丝细语。
最让黎明剑惊讶的是,除尸体和大量血迹之外,室内竟然毫无犯罪的痕迹,现场院门虚掩,可前后房门的暗锁全反锁着,没有撬痕。狡猾的凶手是怎么行凶杀人的?
屋外的地面上连一个可疑的脚印都没有,难道凶手杀人后脚不沾地地飞走了?那么,他又是怎么出入房间把躺在床上的画家杀害的呢?
苏畅住在报社机关宿舍,这里共有三排平房,他住的房子居中,左邻为主编,右邻为副编审,前后排均有单人宿舍和住户。
据报案人称,夜间,西邻在睡梦中被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惊醒,他出门四顾,见外边没人,呼救声也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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