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井冈密使与化骨美女

作者:贺绍禹




  “不像,不像。”何本坤对着画像一边摇头一边憨笑。“我……怎会有这么好看?你这双巧手简直比得上神笔马良了!
  刘昌秀望着憨厚的对方点了点头,说:“戴老师,不瞒你说,这幅速写,的确是我最满意的一幅。我想拿它作为我的参展作品,你同意吗?”
  何本坤说:“这是你的大作,你有权作任何处理,问我做什么!”
  “好,谢谢!”刘昌秀道了谢,又说,“为了给拙作增辉,能不能烦劳你大笔一挥,在上面留几个墨宝?”说着将画笔硬塞进对方手中。
  何本坤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画画的人,也来了灵感,四句诗一挥而就:
  感君神笔丰我姿, 遵命题词手迟迟。
  改彼前贤诗一字, 恨不相逢未婚时!
  刘昌秀捧着画稿把这四句诗先默读了几遍,后又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声,尤其最后一句“恨不相逢未婚时”念了好几遍。一时间,她完全忘了自己情报处长的身份,满心洋溢着未婚姑娘的真情,脸红扑扑的,心乱糟糟的,两眼水汪汪地盯着何本坤,柔声问道:“你这第四句中的‘未婚时’的‘婚’,是指与你有啮齿之盟,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你为她违抗父母之命逃婚的那位女教师么?可惜,我没有她这样的——幸运!”
  他们的手慢慢抬起,迟疑不决地向对方伸去,一直到紧紧相握。接下来,两张嘴也慢慢往前凑了过去……
  “啊?”
  一声惊呼冲出刘昌秀的口,她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炭块,慌忙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问道:“你,你这双拿粉笔的手,为何会生出这么多枪杆子大刀柄磨出的硬茧?”
  好个“化骨魔女”,竟然能在已经堕入的情海中一跃而出!
  好个“井冈密使”,眼见自己的昏昏情思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身经百战的他,也从“乡村”的特色中找到了对敌良策。只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无“伤感”地说:“刘小姐,你是一位生长在大城市养尊处优的画家,哪会知道我这双拿粉笔的手,课余时间还得回家拿锄头、镰刀、捶衣棒,干田里、家里的重活,奉养年老多病的双亲和年幼的弟妹啊!”
  何本坤即兴的解释可谓天衣无缝,女情报处长的疑心顿时消却大半,可终究不能全部消除,心中不由恨道,好个口吐莲花的家伙。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混过关。等着吧,我还有叫你现原形的妙计!
  有人对何本坤那句“恨不相逢未婚时”颇多指责,作者却未敢苟同。请看有人写下的四句评语:
  爱美之心人皆有, 革命警惕不可无。
  若是二者他兼备, 能不称赞大丈夫?
  
  堪笑黔驴技穷 挥兵幕后
  喜见英雄孤胆 决胜台前
  
  第三天上午,刘昌秀约“戴中秋”上街买绘画用品。走到羊城中路,忽见一名中年男子慌慌张张朝他们狂奔过来,险些撞到刘昌秀身上。那人停住脚步连连道歉,解释说他正遭特务追捕。刘昌秀问他是什么人,特务为何要追捕他?他含含糊糊地说:“他们说我是共党的奸细。”刘昌秀又问:“你到底是不是呢?若不是,你何必逃跑。若是,我们倒可以……”她的话未说完,“戴中秋”抢着说:“你快走,快走,莫把我们连累了!”那人央求道:“先生,小姐,特务就要追来了,我跑得再快也难逃毒手,要是二位给我作个证明,说我是你们的朋友,或者可以保我无事。”刘昌秀望着“戴中秋”问道:“你看呢?这些特务们也太凶狠了,我有个同事,平白无故地就被他们诬告为共党分子,结果冤枉坐了两月牢,放出来时,已奄奄一息,调养了半年才能上班做事。我们就帮帮这位先生吧!”“戴中秋”点头表示同意。看见他点了头,不但那名中年男子高兴地笑了,刘昌秀眼中也闪烁出几丝得意来。不一会儿,当特务们追上来了,“戴中秋”将那名“共党奸细”送到特务面前,说:“他就是诸位要捉拿之人。刚才他央求我们帮助他,我们不敢窝藏匪徒,请把他带走吧。”那人狠狠地骂了他一声“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地主恶霸的狗腿子”;刘昌秀也对他不屑地瞪了一眼。等特务们带着那人走后,何本坤假意吞吞吐吐解释道:“刘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啦,什么帽子都好戴,就是一顶‘红’帽子戴不得。你那位同事不就是前车之鉴!”
  “戴中秋”陪刘昌秀在一家百货公司买了几支画笔,刚走出大门,有个人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没在意,刘昌秀却对他说:“快检查检查你的钱包,刚才那人肯定是个小偷。”“戴中秋”用力拍了拍他的几个衣口袋,笑道:“刚才那人若真是小偷,他就看走了眼。我这口袋里都是布贴布,既没钱包更没钱。”
  回到方夫人住处,“戴中秋”径直回他自己房中休息去了。刘昌秀与方夫人寒暄了几句,也说累了要回房休息,但她回的却不是自己的住房,而是蹑手蹑脚走到何本坤住的房门外,从半掩着的门缝里朝内偷窥。只见房内之人从一个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卷,打开看了看,脸色大变,望着那张纸条发起呆来;房外的女情报处长却开心地笑了,心中暗道,好小子,任你精似鬼,还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好了,我且回房好好睡一个甜蜜的午觉,晚上好恭迎你井冈密使去接头。
  原来,先前的“特务追共党”,“小偷传纸条”,皆是“化骨魔女”精心撒下的“鱼饵”。眼看着她认定的“井冈密使”咬了钩,她心中那个得意没法形容。谁知她刚刚迈出一条腿,就听见房内的那人高声喊道:
  “外面是刘小姐么?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去找你哩。”
  喊声还没落音,“戴中秋”的身子已到了刘昌秀身后。
  刘昌秀一惊,难道他知道我在偷看他的动静?脸上却极是平静,她转过身,问道:“戴老师没睡午觉啊!不知有什么事找我?”
  “刘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那个小偷,没偷到我的钱,反落下了一张字条在我上衣口袋里。你看!”“戴老师”一边说一边把那张字条递给刘小姐。
  那张字条上写着十五个天书式的字:何:朱住处已知。晚十时越秀茶楼。知名。
  “刘小姐,以你的天人之资,可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戴老师”变成了向老师求教的学生。
  刘昌秀脸色难看极了。心想,是我又把杯中的弓影当成了蛇?还是他的“棋艺”高出我几筹?她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刘小姐,你说,我们该不该想办法把它还给那个——小偷?”
  “戴老师”的又一句请教,将找不准答案的女情报处长唤醒过来。她若有所思地答了句:“鬼知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鬼知道那个小偷躲到哪里去了,你上哪里去还?一张小字条没必要小题大做,扔掉算了。”
  “那……我就把它扔掉?”老实胆小的乡村小学教员,果真受教地将字条撕毁扔掉了。
  “乡村小教员”扔掉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字条,“南京女记者”同时也扔掉了她手中映有弓影的水杯。
  第二天,刘昌秀一早就向方姑妈告辞:“姑妈,我的画展开幕在即,还有好多事务没落实呢。谢谢您这些天的关爱照顾,我得搬出去作准备了。”
  刘昌秀搬离方府后,何本坤再出门时,身后就没有了“尾巴”。
  没多久,他便得到了“朱德隐身在云南讲武堂的同学范石生的第十六军内”的确实消息,又打听到了范石生的第十六军驻扎在韶关一带。何本坤兴冲冲地到政务委员会去告诉戴菊秋,没想途中遇见了一位叫马平的华容老乡。
  马平是华容一家绸缎店的少老板,何本坤任华容团防局长时,他曾在团防局当过文书,这次来广州采购布料。异地见老乡,马少老板一定要拉何局长上酒楼痛饮。何本坤也极想知道家里人的情况,两人便边走边谈,没提防却被随身带着他画像的特务发现了。等到他察觉将对方甩掉后,那特务却将马平抓到了刘昌秀面前。可怜马少老板怎禁得三推六问,不几下便招出他今天遇见了何本坤,何本坤向他打听了自己老母、妻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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