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剑胆琴心治四川

作者:张国强




  “呜———呜———”的一声长啸,凄厉而悠远,想是水寇约定的紧急信号。水寇们顾不上同伴,撞开刘龙、李豹的刀剑,冲破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的围堵,向大门外退去,又遇上官兵,伏尸数十,只走了老大和疤脸老七几个。“嗖嗖———”两条黑影跃上房顶,李豹待要追赶,被刘龙轻轻挽住。
  “卑职参见陶大人!”参将黄得功一身盔甲,单腿行礼,“日前接巫山县滚单,搜剿巫山境内水寇,知大人不日可到,怕有闪失,特来迎接。”
  “黄将军请起!”陶澍早已来到门边,仔细地察看了刘龙的伤势,沉吟良久,“你与家仆陶霖茂,明天一早雇条大船,摆起仪仗,从水路直抵重庆。”黄得功满面惊愕,陶澍淡淡一笑,附耳几句。黄将军还是不太放心,只得犹犹豫豫地说:“大人保重!”
  第二天一大早,一艘官船从涪州起程,船头飘着黄色大麾,左边是“钦授重庆兵备道”,右边是“权署重庆府”,几个戈什哈挺枪侍立在船沿,参将黄得功手握剑柄,昂首矗立在船头。老家人陶霖茂,对着闻讯赶来的大小官员团团拱手:“对不起各位大人,我家大人偶有小恙,不能面见各位,各位大人请回吧。”黄得功应声高喊:“起———航———”
  “趋吉避凶,谋官求财,看相算命,测字卜卦,析疑解难,指点迷津……”黄昏,涪州街头,一个俊朗清癯的中年相士,瓜皮帽,玳瑁眼镜,灰绸长袍,左手布幡,右手羽扇,边走边唱。
  中年相士不疾不缓地走着,犀利的目光左右睃巡,似乎在搜寻什么。在一家客栈前,他放慢了脚步:客栈影壁上,很醒目地画着一轮太阳一弯月亮,不同的是下面多了一泓海水。
  “算却人生祸福,测定锦绣前程?”客栈门口,懒洋洋地从门角里站起一个粗壮的年轻人,豫西口音,斜眼瞧着相士手中的布幡,不屑地说。
  中年相士纵声大笑:“富贵本天定,祸福不随人,平生不说谎,憨直不奉承。山人不是神仙,只言人所不愿言!”
  “六师弟,醒亮着点。”说话间,从客栈里头走出一个膀阔腰圆的汉子,脚步咚咚有声。守门的年轻人猛地一机灵:“大师兄放心,小弟醒亮着呢!”
  “嗯!”大师兄哼一声,转身看着陶澍,换上笑脸,拱拱手,“先生请了!家师想请先生课一卦。”
  “好说好说。”中年相士眉眼一挑,略一定神,跟在大师兄后面昂首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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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相士跟着走进客栈,才见客栈很大,也很静,所过之处,影影绰绰站满了人。上房里,东面坐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紫红的脸,浓黑的眉,显然练过外家功夫;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盈满了豪侠之气;看衣着似乎是前明打扮,与大清服饰大异。房内四周,或坐或站,尽是佩刀悬剑的江湖人士。最使人惊异的是戎装的贺元秀侍立在贺阿海身后。看到相士进门,她杏眼一动,旋又平静如常。
  “怪哉!怪哉!”中年相士目不斜视,昂首直入,左手擎幡,右手摇扇,仔细地打量了东面老者,连连顿足。
  “你这鸟人,有屁快放,故弄玄虚做啥?”西面椅子上,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汉子“呛啷”一声抽出长剑。
  “十二弟别急!”紫脸老者扬扬手。
  “教主———”被叫做十二弟的汉子似乎余怒未息。
  “稍安毋躁!”紫脸教主面色一沉,十二弟还刀入鞘,哼了一声只得坐下。
  “先生毋怪!”紫脸教主身体没动,只拱拱手,“先生究竟看到了什么怪事?”
  中年相士亦不答话,只是绕着老者前后踱了一圈,又神秘地四面看看。紫脸教主朗声一笑:“在座都是肝胆朋友,先生但说无妨。”
  “敢问足下,莫非是前明后裔?”一语甫出,惊得满室一阵耳语。良久,还是紫脸教主屏住神,恭恭敬敬地问:“先生何出此言?”
  中年相士按捺住满心喜悦,一字一顿:“我观足下,龙眼狮鼻,中阳位正,命宫高隆,眉弯似月,耳大如轮,天庭间隐现王气。想如今天下承平,断不会有国朝龙种沦落民间,也只有前明后裔了。”言毕长叹一声:“人心思汉啊———”
  紫脸教主闻言一怔,精亮的目光扫视全场,嘴角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请问先生,在下眼前这趟生意,利润如何?”紫脸教主微微向前俯了俯身子,关切地问。
  “面相主贵,长远耳!足下欲知眼前,还请赐一字。”紫脸教主闻言微微一笑,早有弟子呈上笔砚。中年相士交羽扇于左手,右手接过墨迹未干的那个字———清。笔力遒劲,气韵灵动,结体欲断还连。中年相士突然一揖到地:“恭喜足下!”紫脸教主倏然离座,双手扶起:“喜从何来?望先生教我。”满室豪杰纷纷围拢过来。
  “各位请看,”中年相士指着那个大大的“清”字,“月本高悬九天,今却麇集于下,取乱之象也;更有一闸春水,环伺于左,蓄势待发,涤荡天下妖气;待削平天下,安定民生,河清海宴,王出矣!”中年相士指着“月”字上面那个字头,戛然而止。众人齐呼一声:“好!”
  “但愿先生一语成谶!”紫脸教主欣然入座,面露喜色,挥挥手,“功成之日,本教主决不吝封侯之赏!”
  “哈哈!”中年相士朗声一笑,“富贵在天,非吾之功也!况山人亦为黄白之约而来,岂敢贪恋高位?”
  “哈哈!先生真是快人快语。”紫脸教主叩椅大笑,手一挥,有弟子手举托盘应声走来,“黄金十两,白银一百两,以谢先生。”
  “世事多贪人,苟福辄忘本。”中年相士伸手取了十五两白银,纳入怀中,“山人尚有数语相赠,愿足下详记,”一边走一边念,“紫气会双庆,遇水则不灵。功成在化外,王德恤黎民。慎之!慎之!”昂首阔步,走出客栈。
  “先生请留步!”中年相士来到大街拐角,听得一声脆喊。黑衣戎装的贺元秀已仗剑立在身后,剑尖一指,逼住了中年相士。
  “呵呵,姑娘果然认出了在下。”中年相士徐徐摘下玳瑁眼镜。
  “果然是先生!快戴上吧,四面人多。先生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
  “呵呵,”陶澍依言戴上眼镜,微微一笑,“莫非姑娘对在下熟悉?”贺元秀明知失口,却不肯解释,“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们骗到重庆,还不许和水上英雄交往,还要我们住尼姑庵、和尚庙?”
  “嘘———”陶澍急忙以手掩住她的嘴,她娇羞地一笑,也不回避,倒是陶澍一脸彤红,“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请问姑娘,你们是不是日月会?”
  “先生如何知道?”姑娘被陶澍赞得满面含羞,胸脯急剧起伏。
  “啊———果然是前明余孽!”陶澍长叹一声,“姑娘兰心慧质,陷此灭族大罪。吾心何忍?你跟我走吧!”
  “不!”姑娘一口回绝,又睃一眼陶澍,“养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抛下他。”
  “啊?贺阿海不是你的父亲?”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回客栈吧。到处都有疤脸老七的眼线。我走了。”言毕飞身远去。陶澍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心中竟有股难分难舍的惆怅,赧然一笑。“嗖”地一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尾随贺元秀而去。回到客栈,陶澍交待李豹:“快到马市挑三匹快马,立即起程。”
  “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刘龙掩上房门。
  “是前明余孽作乱,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到达重庆。”陶澍言毕,写了几封公函,封了口,交给刘龙,让他传檄川东三府二州。
  三骑快马在驿道上奔驰,卷起阵阵烟尘。越临近重庆,景象越是凋敝,沿途村镇,十室九空。房檐下,大树旁,时而会有几具饿殍,尸体被野狗饕食,白骨森森;陶澍不忍复睹。来到兵备道署,却见衙门紧闭,寂静无声,从外面向署内看去,只见荒草萋萋。显见已是多日没有住人了。陶澍与刘龙对望一眼,满面诧异之色。
  
  破鬼神径驻衙署明号令大刀阔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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