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墨菊花开的血痕
作者:燕 歌
满座皆惊。
在众人的目光里,明尘不慌不忙,依然是一副静如止水的样子,只不过嘴边的肉轻轻在抽动,他闭着眼道:“不知大人此话怎讲?”
吕明阳冷笑一声:“那条红头环蛇,就是你事先藏在李宵屋子里的。等李宵睡下之后,那蛇便爬进了他肚子里面。”他一挥手,仵作捧上一个小盘,上面果是那条已被胃液腐得全身溃破的死蛇。
吴玉年一见,便要做呕,但不得不强自忍住。明尘道:“不知一条死蛇可能证明什么?难道它也是小僧所养的不成?”
吕明阳道:“它并非你养,却是你捉的。你是一位画僧,身上总带着笔,你将这条蛇放进笔杆中,带进张府。事先把他放入床头,那床是木匠精雕细刻而成,其中床头处有一条乌龙,你便将此蛇放入龙腹里,等到李宵入睡后,蛇从里面出来,毒死李宵。”
明尘冷笑:“难道蛇也像那老鼠一样,会听我的话?”
吕明阳道:“蛇自然不会听话,但你不要忘记那颗醒酒丸。”此话一出,明尘脸上陡然变了一下,但他马上又镇定下来:“小小一颗醒酒丸,能说明什么?”
吕明阳道:“正好能说明你便是杀人凶手。”他不让明尘说话,扬声道,“拿上来。”
周虎应声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后面跟着那个天竺的耍蛇人。明尘一见这个小瓶,目光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大家看得清楚,那上面画了一幅吕洞宾飞跃洞庭湖的画,气质神韵,正是明尘手笔。吕明阳道:“这个是我让人从你那里搜查到的,里面就是那些所谓的‘醒酒丸’。”他从里面倒出一粒灰色小丸,交给那天竺人,“现在就让大家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家凝神看着,只见那天竺人将一个竹篓打开,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条蛇,正是一条红头环蛇。天竺人将蛇放在一个长长的浅盘内,将那颗醒酒丸放在离蛇远远的地方,那蛇开始不动,可丸药一放入,它立时便昂起了头,四下看了看,便向那丸药爬去,围着转起圈子来,似是不愿离去。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明尘却有些坐不住了,身子不住发颤。吕明阳道:“这哪是什么醒酒丸,分明是雌蛇的体液,你将它涂在李宵鼻子之下,这蛇嗅觉极是灵敏,怎么会闻不到?况且这种红头环蛇性喜钻洞,就从那李宵鼻子里钻进去,直进胃中,他安能不死?”
明尘绝望地叹息一声:“不错,这条蛇是我放的,我用它杀死了另一条更狠毒的蛇,那就是李宵。正如谈古先生所说,这样的死法已经是便宜他了。”
吕明阳道:“难道你也是为了墨菊?”
明尘点头,原来他自小是个孤儿,无依无靠,讨饭到了江州,恰好遇到了墨菊。墨菊因为他与自己一般的身世,便收留了他几天,还送他去寺院出家为僧。这明尘久遭大难,遂对佛法产生了兴趣,加上他绘画天赋很高,很快就成了一名很有见地的画僧。可等到他专程去拜谢恩人时,竟听说墨菊已被李宵赎身做了填房。他也不太失望,毕竟墨菊能够从良也是他的最大心愿。
但明尘没有见到恩人,毕竟不死心,他寻到了李府,却发现那里早已烧成一片白地。一打听才知道,说是重阳节那天,墨菊与人私奔,放火泄愤,以至于李宵无脸见人,举家搬走。他见到了胡老七,问明了府中发生的事。明尘原本就不信墨菊与人私奔一说,他知道以墨菊小姐那样好的心地,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李宵杀死了墨菊,然后放火毁灭证据,以保自己清白。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墨菊讨还公道。
他对于佛法虽然领会很深,但毕竟浸淫未久,这番仇恨心一来,便无可抑制。之后,他遍行各地,到处寻访李宵去处。几年之后,果然被他寻到李宵的踪迹,明尘便也来到青河县,当上了法能寺住持。由于他丹青出众,在城中算是一位名僧,便有机会接触李宵;李宵从未见过他,当然不会怀疑。为了使自己的报仇手段不被人觉察,他想出了这个不在场便可以杀人的主意。
座中又是一阵嗟叹。谈古的故事已使得案子有了悲剧的气氛,再加上明尘的讲述,几乎使人潸然泪下。
好一阵之后,吕明阳才叹息一声,道:“红尘俗世,竟是这般无奈,如果那李宵不见到墨菊,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往往事与愿违,不该发生的事,总会要发生的!”
张凤如随之道:“是啊,人生在世,总免不了遇上些悲苦凄惨之事。”吕明阳看了他一眼,没有做答,却对明尘道:“你浸淫佛法多年,却没有参透人间至理,总怀着一个报仇的念头,可见佛法也消弥不了你心中的愤恨。”
明尘合十道:“人非圣贤,多少痴儿怨女,逃不出红尘之外。我辈也是难免。”
吕明阳沉默片刻,缓缓道:“如果你没有杀死李宵,此时还想再试一次么?”
明尘一怔,想了想,道:“只怕不会了,我心中的恨,已随着那条蛇的放出而消逝了。”
吕明阳点头:“如此看来,你心中还是有佛法的。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也不是杀死李宵的真正凶手。”
这句话一如晴天霹雳,将明尘震得全身一颤,他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吕明阳:“我已决心赴死,你就不必为我开脱了。”吕明阳道:“我不会为你开脱,你有佛法,我有国法,我不会让别人来顶缸,更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来人,将他拿下。”
他突然一指张凤如,两名衙役向上一闯,将张凤如扳翻在地。张凤如大吃一惊,叫道:“冤枉,冤枉,大人为何要抓我?我又没犯法。”吕明阳冷哼一声,喝道:“你不用叫,我不会冤枉好人,本案的真正凶手,正是你张大官人。”
谈古与明尘都道:“张凤如与李宵平素相处不错,断不可能是凶手,大人就将我治罪好了,不要再节外生枝。”吕明阳冷笑一声,摇头道:“如果他果真是清白的,本人便引咎辞官。现在姑且不论这李宵罪行如何,就这桩案子,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张凤如叫道:“大人说我杀人,有何证据?”
众人都看着吕明阳,吕明阳淡淡地说:“自然有证据,否则,你也不会认罪。”
张凤如道:“证据在哪里?”
吕明阳道:“就在那间屋子里,大家要是不信,就随我一起去看看。”
当下吕明阳在前,众人随后,都来到了那间屋子前。衙役开了封条,人们进到里面,吕明阳指着那张床道:“证据就是这张床。”张凤如冷笑一声:“难道床还会杀人?”吕明阳道:“床不会,你会。而且你用的手段比他们都高明。”他指着床边的墙壁道:“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这上面的壁纸里,竟藏着一个巧妙的机关。”他吩咐衙役将壁纸扯下。
壁纸一扯去,大家看到墙壁现出一块铜片,约有手掌大小,像个盘子一样嵌在墙里,吕明阳指着这铜片问张凤如:“这是什么?”
张凤如冷笑:“这只是一块铜片罢了,能说明什么?”
吕明阳点头:“好,你说这只不过是一块铜片,但我却知道,隔壁屋子里还有一片同样的铜片。周虎,你去隔壁屋子,在同样的位置对着墙说几句话,不要声音太大。”
周虎领命去了。大家不知道吕明阳要做什么,好奇地看着,过了片刻,突然从铜片中传来了一阵人声。那声音不是很大,但却能清楚地听到每一个字:“大人,听得到么?我在说什么?”大家知道这是周虎的声音,隔着一间屋子仍能听到,想必是这铜片传声的缘故。
吕明阳也对着铜片说了几句,将周虎叫回来,然后对张凤如道:“这个东西只怕不单单是一块普通的铜片吧。”
张凤如道:“那便怎样?这东西是我怕屋子里的客人有事,所以安在这里以便有什么事及时知道,这个也算是杀人证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