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墨菊花开的血痕
作者:燕 歌
吕明阳扫视着破败的荒宅,嘴里喃喃地道:“十几年前那个夜晚,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天黑之际,他们回到了县衙。这案子的复杂之处,远远超过了吕明阳的想像,本以为自己已找到了一条最关键的线,但走下去却发现,这条线并不是一马平川,其中竟还分了许多枝节。
吕全送上茶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吕明阳正写着一张张小纸片。见他进来,吕明阳笑道:“来得正好,咱们现在将这案子从头细细理一遍,看哪里还有疑点。这几张纸片的背面上都写有名字,看看哪一张最有可能。”
吕全也来了兴趣,在桌子边上坐下来,道:“我来翻。”他抬手先翻过一张纸片,上面写着“胡老七”。他不禁一怔,道:“他怎么可能?”
吕明阳道:“我之所以将他算在内,不是因为李宵的死,而是墨菊的死。十几年前,他正是李府的管家,有可能暗恋墨菊,平时却没机会亲近,李宵将墨菊关进柴房,他认为有机可趁,于是夜入柴房,可墨菊却抵死不从,于是他便杀人泄愤。事后他将墨菊的尸体埋在柴房之下,然后为了灭迹,便放起大火,还散布谣言说墨菊与人私奔。李宵便觉得无脸见人,于是举家搬走。”
吕全道:“这个想法很说得通。大人为什么不当时便拘捕胡老七?”
吕明阳摇摇头,笑道:“方才所说只不过是推想,而且有很多不妥之处。第一,那朵墨玉菊花哪里去了?要是胡老七拿走,为何却留下玉环?第二,如果李宵相信墨菊是与人私奔,就应当心怀愤恨,为什么那日一见到墨菊花,便吓得要死?由此可见,李宵并不信墨菊与人私奔。第三,如果是胡老七杀了墨菊,他便断不敢引我们去挖掘她的尸体。”
这番话一说,吕全也点头,他随手翻过第二张纸片,见上面写着明尘的名字。
吕明阳道:“据人说,明尘本是一位游方僧人,也不是本地人,因到了这里后,与寺院和尚讲经论道,极是高明,便被众僧推为主持。”
吕全道:“这样一位高僧难道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吕明阳道:“这个还不清楚,但那日他来收取字画的时候,看到了李家小姐,我敢肯定他当时的神情很震动,像是看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吕全笑道:“也许高僧没见过美女,看呆了吧。”
吕明阳摇头:“绝不是,他的眼中所流露出的不是惊艳,而是惊恐、惊诧。据胡老七讲,那位墨菊小姐与李宵前妻长得极像,可能这位李小姐与她母亲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换言之也就是像极了墨菊。”吕全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位明尘法师是见过墨菊的。”吕明阳道:“应是如此。如果是他当年杀了墨菊,前日又突然见到一个酷似墨菊的女子,不惊恐才怪。而李宵死的那天晚上,他正好是在座的。”
吕全道:“那么老爷怀疑这位高僧是杀人凶手了?”
吕明阳摇头:“还不肯定,如果说是他杀了墨菊,为何还要杀李宵?难道是李宵认出了他?”
吕全道:“可他们在一起并不是一次,李宵要是认出了他,还不上报官府?”
吕明阳点头:“所以我也只是怀疑。”
吕全翻过第三张纸片,上面赫然写着李宵的名字。吕全一下子怔住了:“他不是已死了?难道老爷还会怀疑他?”
吕明阳道:“这个人是本案的关键,他身上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十几年前那场大火,说不定本就是他自己放的。”
吕全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放火烧自己的家?”
吕明阳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李宵是个痴情种子,所以无法容忍墨菊与别人来往,他既可以将她关进柴房,也可以一时愤恨而杀了她。这样的话,他就犯下了杀人罪,索性就制造墨菊与人私奔的假象,将墨菊埋在柴房地下,大家看到柴房门开了,就一定想到墨菊被人救走,而没有人怀疑真正的她已埋尸于地下。然后,他放火烧宅,毁灭了一切罪状。因为他本来是深爱墨菊的,所以他留下了那朵墨玉菊花,假做无脸见人,举家搬走,逃避了杀人嫌疑。但问题又来了,如果是他杀的墨菊,为何又被别人杀死了呢?墨菊本没有亲戚,谁会为她报仇呢?本来我已想到了一个人。”他翻过第四张纸片,上面出现的是谈古的名字。
吕明阳道:“这个人家中有一盆墨菊,想来那日庙门上的那朵花也出自他家,以这个人的风度,极有可能以前和墨菊相熟相恋,他知道墨菊并没有与人私奔,多半是死于李宵之手,于是便想为墨菊报仇。可为什么要用老鼠来杀人呢?直接用刀子不是更痛快?李宵尸体里那条毒蛇如何解释?又是如何钻进李宵胃里的?而放蛇的人又是谁呢?”
吕全翻过最后一张纸片,见上面写的是吴玉年的名字,又是一怔,道:“吴举人也有嫌疑?”
吕明阳道:“对。他追求李兰兰,却被李宵拒绝,遂怀恨在心;他在江州住过几年,知道李宵与墨菊的纠葛。但如果是他做的,前日为何又告诉我李宵的真实情况,好让我们去江州城寻找线索呢?这不是将他自己暴露出来了么?”
种种疑问,围绕在吕明阳心头,他不住地来回走动着,想要找出一个最适合的答案,吕全不再打扰他,退了出去。吕明阳来到窗前,负手而立,嘴里喃喃地道:“一定有什么地方疏漏了,可会是哪里呢?”
突然,他眼神一亮,叫来吕全,吩咐前往张凤如的家。吕全不解,吕明阳一边走一边道:“李宵死时,可否也是这个时辰?”吕全看看天色,点点头。
吕明阳笑道:“这就对了,此时我们不妨也做一下李宵,去那屋子里睡一觉。”
吕全大惊,道:“那屋子是凶屋,大人若去,只恐……”吕明阳淡淡地道:“只恐我也学了李宵?你放心吧,老鼠都已赶尽杀绝,不会有事。”
听得大人到来,张凤如连鞋也没穿好就出来迎接,吕明阳摆摆手,叫他依然回屋睡觉,自己与吕全来到那屋子前。这里依旧有人守着,吕明阳吩咐吕全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他点燃了灯,在屋子里又仔细地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觉得有些疲倦,就在床头坐了下来。
那张床“吱”地响了一下,吕明阳突然心头一闪,暗道:这屋子里所有地方都看过了,只有这张躺着死人的床因被老鼠弄得狼藉一片,没有好好看过。他立时来了精神,将灯拿近床边,仔细的从床头看到床尾,又在床里面的墙壁上摸了半天,用手在墙壁上敲了敲,突然面露喜色。正要退身起来,突然觉得脖子里仿佛落下了一些什么东西,他用手一摸,是一些粉末,指头搓了搓,有一种滑腻的感觉。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从床铺顶上落下的。此时天气已凉,床顶已将蚊帐撤去,只留有轻纱做的顶子。他举灯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用手摇了摇床,便又有一些粉末落下来,可能是长时间没人住而留下的灰尘吧。
吕明阳看完了,长长出了一口气,开门出来,吩咐衙役继续看守,自己带了吕全回衙。
等到他们出得张宅,大街上已是暗黑一片,时候已近后夜。吕明阳快步走着,似已扫去了近日来的愁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吕全在后面跟着,虽没见吕明阳说话,但也知道案情有了进展,不由得也替他高兴。
一阵夜风吹来,将吕明阳的帽子吹得歪了歪,他抬手去正冠,突然有一抹微光从手指间闪过。他心头一怔,忙将手指凑近眼前,果然有微光,这是哪里来的呢?
手指间依然有滑腻的感觉,他记起来了,是方才落下的粉末在他手指间发的光。吕全见他不走了,看着手指发怔,忙上前来,不由“咦”了一声。吕明阳将手指凑近他的脸,道:“你看这是什么?”吕全用鼻子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沾,道:“这好像是萤石粉。”
吕明阳道:“萤石粉?是不是在暗处会发光的萤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