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墨菊花开的血痕

作者:燕 歌




  吕明阳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脸色忽阴忽晴,变幻不定。突然他脚步一停,好像想起一事,吩咐吕全道:“你现在马上去一趟龙神庙,看看那庙门上的匾额还有没有一朵花在那里。”吕全应道:“是。我马上去。”
  这时,一个衙役跑来禀报,说是有人来认那偷儿的尸体了。等到吕明阳在大堂上坐定,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跪在下面,不住向上叩头。
  吕明阳见这妇人三十五六年纪,大手大脚,头发蓬乱,黑紫色的面皮,一副庄稼人模样,便知不是县城内的人。那妇人哪见过这场面,只是叩头啼哭。吕明阳叫把那偷儿尸体抬来,妇人见了,更是大哭不止。
  等到她哭过了,吕明阳才问起她与偷儿的家世。妇人说自己姓王,这偷儿是她的丈夫,叫做赵驴儿,二人成婚已有十几年,膝下一女,早已夭折;这赵驴儿平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最爱上城里乱逛,而且总是喝得醉醺醺归来;她被丈夫打怕了,也不敢问他做什么。前天赵驴儿又上了城,却总不见归来,转过天来便听说城里抓了些偷儿,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让人进城认尸,她便大着胆子来了。
  吕明阳想起明尘的话,便问道:“你丈夫可曾将偷来的物什拿回家中?”
  妇人道:“没有,他总是白身上城,白身回家,一物也没曾带回过。”
  吕明阳微觉奇怪,又问:“赵驴儿在城中可有相识?”
  妇人想了想,道:“那次他喝醉了之后,曾说起什么大官人请他喝酒,别的就再也没说起过了。”
  正在此时,周虎跑进堂来,在吕明阳耳边说了几句,吕明阳脸色一正,看了他一眼,道:“你先让他在外面候一会儿,我马上传他。”周虎应声出去了。吕明阳看着那妇人,一拍惊堂木,大声道:“赵王氏听了,赵驴儿偷盗财物,不慎遭遇毒物,被咬致死,并非有人故意行凶,皆因死者咎由自取,因此不予立案,着家属将尸体领回,不得生事造次,下堂去吧。”赵王氏叩了头,两名衙役抬起尸体,和着赵王氏的哭泣声一起,出门走了。
  吕明阳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带那天竺人上堂。”周虎在下边听了,将一人扯上堂来,果然是个头缠白布,身穿白袍的天竺人。
  吕明阳喝道:“大胆夷人,竟敢身携毒物,致人死命,你可知罪?”
  那天竺人在中原已久,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回禀老爷,我来上国已有六年,本意只是挣些银钱,所以带了毒蛇,而且蛇儿极是驯良,从没有伤过人命的。那天,我出门买酒,将蛇儿留在房间,回来时发现蛇已出了竹篓,也没在意,谁知今天便有差官上门来打问,我不敢隐瞒,被几位差官老爷带来了。”
  吕明阳道:“现有人被你毒蛇咬死,虽说是个偷儿,但也是条人命,就算因为偷窃误入你房间被咬死,没有你的罪过,但你身携毒蛇,危险得很,为什么不在竹篓上面写明?”
  那天竺人双手一摊:“老爷,小人的竹篓上写有字条呀。”说着将背上一个小小的竹篓向前一送;吕明阳一看,果然上面贴有纸条,写着几个字:毒蛇,生人勿近。看那字纸颜色发黄,边缘磨损的样子,果然已有些年头了。
  天竺人道:“我只是来挣钱吃饭的,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呀。”吕明阳摇了摇头,道:“你虽是在外面写明,但你可知,中原人并非每个都识字的,那些偷儿们家境贫寒,大多目不识丁,你写这个也当没写一样。本官也不来怪你,但要责成你一件事,马上在竹篓上画上一条蛇,那样的话,不认字的人也知道里面是毒蛇,就不会出事了。”天竺人向上叩头,口称一定照办。
  吕明阳刚要退堂,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问道:“你说来中原挣钱,靠什么营生?”
  那天竺人道:“就靠这条蛇。”
  吕明阳道:“中原人耍蛇的也不少,你如何不知?”
  天竺人道:“我的法子跟他们不同,我的蛇能听到曲子,然后跟着曲子跳舞。”
  这一下子,不光是吕明阳,就连两边的衙役都产生了兴趣,一个个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吕明阳笑道:“如果是这样,你可否在这里演示一番?”
  天竺人道:“老爷的命令,我不敢违抗。”说着他坐在堂中,盘起双腿,将那竹篓的盖子松了松,从怀中取出一支长箫。
  大家看他这副怪模怪样的举止,都觉得好玩,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天竺人向两边张了几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家便一声不出,整个大堂中静得要死。天竺人将长箫凑近嘴边,轻轻摆动着身体,吹出一段奇异的曲子来,说不上好听与难听。刚吹了没一会儿,那竹篓的盖子就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曲子越来越响,那盖子也越来越动荡,突然一声轻响,盖子被顶在地上,一个蛇头钻了出来,那蛇头极为丑恶,嘴里吐着红信子,发出咝咝声响,好不怕人。
  一个衙役“啊”了一声,但他马上又捂住了嘴,像是怕那毒蛇听到了来咬他似的。天竺人闭着眼睛,轻摆着身体,仿佛根本没见到这条毒蛇,而奇怪的是,那条蛇竟也随着他的身体而摆动起来。
  蛇真的会跳舞!
  吕明阳听着这曲子,看着那跳舞的蛇,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种奇特的光芒,他猛地一拍桌子,叫道:“我明白了,好一条杀人计策。”
  
  柳暗花明
  
  这一声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悄无声息的大堂上炸响,那蛇见有人站起,竟猛地蹿出竹篓,向吕明阳射来,大家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想要拦挡,却已不及了。
  吕明阳竟像没看见一般,他的思绪完全在另一件事上。眼看惨剧就要发生,那天竺人一手疾伸,扣住蛇尾。那蛇转回头来,张口便咬住了他的手腕,天竺人另一只手抛去长箫,用三根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然后一挥手,将蛇扔进了竹篓。
  这一手耍得极为干净利落,在场的人无不喝彩,心想要不是这人的捉蛇手段,吕明阳今天也要和那偷儿一般模样了。
  天竺人捉回毒蛇,也是吓得三魂升天,七魄入地,倒身向上叩头。吕明阳摆摆手,也没怪他,只是吩咐退堂。等他来到后堂,马上叫过周虎,叮嘱他将那几只老鼠好好保护起来,认真喂养。周虎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多问。
  忽听门外脚步声急,吕全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吕明阳急问:“可曾找到了?”吕全点点头,在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放在桌上,一朵黑色的花,赫然入眼。
  吕明阳还是头一次看到黑色的花朵,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花?”
  吕全早些年走南闯北,做过不少营生,见多识广,便道:“这是墨菊。”
  “墨菊?黑色的菊花?”
  “正是。此花又名春兰墨菊,产于四川雅安地区,花容不俗,花蕾起初为深绿色,越长越黑,花瓣逐步打开,逐步变黑,直至全黑。此花又是奇花,舌片退化为正常花瓣,形成外六瓣,花心由六根乳黄色花蕊与一根水晶体花鼻构成的菊花心,乃罕见的奇色奇形之花。”
  吕明阳赞许地点点头,将花拈起来看了看,道:“看这花瓣虽枯,但不像隔年之物,可能是最近摘下来的。为什么李应龙一看到这花,就会吃惊晕倒呢?”
  吕全想了想,道:“见物吃惊的人,总归不过几种:一是这物件曾给他带来过噩运,二是这东西本身就代表一个组织。大人难道忘记了前年那件三角铜镜案?凶手不就是用三角形状的铜镜作为自己组织的象征么?”
  吕明阳点头沉思,道:“可这小小的墨菊花又代表什么呢?此地并没有这种花呀。”说到这里,他突然如有所悟,道:“走,去李应龙家看看。”
  李应龙是城中富绅,住在城中的青龙巷,很是好找。吕明阳身着便装,看上去像一位闲游的客商,吕全跟在身后,没多久,便到了李应龙的宅门前。
  门首的家仆曾在县衙见过吕明阳一面,事隔不久,自然认得,忙向里通报。李小姐身穿孝服,急急跑出来迎接。吕明阳来到院子里,见已搭起了灵棚,供起了牌位,便也上前插了三炷香,躬身而礼。随后他环视四周,见偌大一个院落,竟没几个人守灵,不禁问李小姐。李小姐难为情地说,他家到此已有十多年,由于此前在老家时并无什么亲戚,所以搬来之后更见冷清,平素也没有什么朋友来往,只不过是些生意上的人来找他父亲,而她更是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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