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墨菊花开的血痕
作者:燕 歌
凶屋已封存了,门外站着两个县衙捕快,看到吕明阳,都躬身为礼。吕明阳道:“可曾有人来过?”捕快道:“不曾,就连本宅主人张凤如都没进去过半步。”吕明阳点点头,扯下封条,信步走进里面。
屋子里依旧是狼藉一片。吕明阳让吕全在外面候着,自己小心进到里面,先在屋子四角的地面看了一遍,没发现有鼠洞和大的裂缝,那么老鼠是如何进来的呢?他又钻到床下,也没有任何老鼠进入的痕迹,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就在他要退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掌按的地方仿佛并不是冰冷的石板,而是一层薄薄的东西。他心思一动,将那物拿在手中,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被撕烂的纸盒,他拿在手里,呆想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叫道:“我知道了。”但马上又皱眉道:“可这个人是谁呢?”他眼睛一亮,叫道:“快去把张凤如找来。”
张凤如站在吕明阳面前,脸色又暗又灰,仿佛一夜没有睡好的样子。吕明阳了解这种心情,语气十分温和地问:“张大官人,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让你寝食难安?”
张凤如苦笑:“大人不必为小人担心,可能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现在我一睡觉就梦到那些吃人的老鼠,好可怕……”
吕明阳道:“张大官人,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
张凤如道:“小人也觉得很有些奇怪。小人家中一向无鼠,更不用说是吃人的老鼠了。它们是如何跑到我家来的呢?”
吕明阳道:“不止这些呀。”他将手中的纸盒往桌子上一放,道,“你可见过这个盒子?”张凤如看了看,道:“没有,这不是我家的,我家的礼盒用的都是上好的板纸,这种粗板纸是不用的。”吕明阳点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香盘,问道:“那香盘是早就在那里的么?”
张凤如点头说是,自从这屋子一开始用时,香盘就在那里了。因为这是张凤如为客人准备的房间,有时长期不用,难免会有异味,所以备有熏香。吕明阳道:“那么昨晚这个屋子里也是点有熏香的了?”
张凤如点头。
吕明阳问:“那香是什么时候点燃的呢?”
张凤如想了想,道:“是在……是在李掌柜睡下之后点燃的,还是我亲手点的,我记得很清楚。”
吕明阳道:“昨夜在你们推门进屋去看李应龙时,那香可烧完了?”
张凤如道:“可能……烧完了,因为那香的长短是一定的,正好一个时辰烧完。其实我让人去看他,也是为了给他房中换一炷香。”
吕明阳道:“那你们几个人是一夜未睡了?”张凤如告知吕明阳,昨天下午李应龙自从下得山来,一路上精神就有些恍恍惚惚的,晚上喝酒才喝过几杯就醉了。幸亏明尘和尚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粒醒酒丸,让他擦在鼻子之下,说可以醒酒,随后众人扶他进了屋子。后来这四个人又喝到半夜,直到仆人去李掌柜屋里查看,才发现老鼠吃人的惨事。
吕明阳道:“在这期间,有没有人进去过李应龙的屋子呢?”
张凤如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因为那屋子离前厅不远,屋门外是一条必经的走廊,不时有仆人来回走动,他们都没有见到有人进入过那间屋子。”
吕明阳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如此说来,这个案子又复杂了。”
张凤如小心探问:“大人可有头绪?”吕明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你放心,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说完他站起来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了一句:“张大官人,这李应龙可是本地人?”
张凤如连忙道:“好像不是,可我也不清楚他是哪里人,问他,他也不说。”
吕明阳“哦”了一声,道:“张大官人可是本地土生土长?”
张凤如道:“不,小人祖籍湖北孝感,来此定居已有二十四年。”吕明阳不再说什么,出门而去。
等回到衙里,时间已过了正午,吕全看吕明阳眉头紧锁,料想有疑难之事,便来探问。吕明阳正没个头绪,也乐得与他说说,以往遇到难解的案子,二人经常一起探讨,总能在不经意间有所发现。
吕全泡了一壶六安瓜片,放在桌子上,对吕明阳道:“老爷,先定定神,案子摆在那里,还怕它飞走不成?只要您老人家酒足饭饱,定会神光突现,找出线索。”
吕明阳苦笑一声:“这案子可是不大寻常,要费一番脑子了。”
吕全将茶碗送过去,道:“哪里有疑点呢?”
吕明阳啜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沁香穿堂入室,直达心底,不由得连声道:“好茶,好茶。吕全,这些日子你的茶道又精进了,老爷我可算有口福了。这个案子说来也不太复杂,但有几点想不通,那些老鼠是从哪里放入的?门窗紧闭,墙壁无孔,又无天窗,是一桩密室谋杀案。”他将那个烂纸盒摊在桌上,“你看,这个纸盒如此破碎,定是被老鼠咬的,但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一样东西被咬过,说明这个就是装老鼠的盒子,老鼠为了出来吃人才咬破的。但不明白的是,那人放入老鼠之后,是如何离开的?按张凤如所说,李应龙睡下的房间离前厅并不远,而且门外不时有仆人来往,断无可能连一个大活人出入都看不到呀。”
吕全想了想道:“不时有人来往,但到底不是总守在门外,所以也不排除有人借口看望李应龙之机,拿着装老鼠的盒子进门,放出老鼠吃人,他自己则马上离开。这个过程用不了片刻之功。”
吕明阳摇摇头:“不妥。如果是那样,凶手大可以打开纸盒,为什么还要让老鼠咬烂它呢?还有,我知道那个屋子自从李应龙睡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吕全一怔,道:“这个老爷从何而知?”
吕明阳道:“是从那个香盘得知的。”
“香盘?”
“是的。那个香盘里点有熏香,而且是质地极好的熏香,它燃烧之后剩余的香灰都落在盘内,而那些香灰全都是相同长短。如果有人进门,必定会带进微风,而那香盘就在正对门的桌子上,香灰极轻,一点风就可以让它洒落,从而形成长短不一的状态。”
吕全点头,突然又摇头,道:“怕不是凶手等到一段香灰刚刚落下之后马上进去的吧。”
吕明阳笑了:“如果是那样,也未免太巧了,香灰落下之时,也正好是凶手入场行凶之时,难道说他是与香灰串通好的?”
吕全也笑着搔搔头,觉得自己不甚有理,便道:“老爷少坐,小人一早便将一盘玫瑰丝糕放入烘炉,现在想必好了,我这就去端。”
吕明阳最爱吃的就是这种甜糯香软的糕点,他喜道:“你什么时候做的,我如何没见到?”
吕全道:“是在老爷外出之时做的,老爷自然不会知晓了。我这就拿来。”他说着起身便走。
突然吕明阳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叫道:“原来如此。”
吕全吓了一跳,忙道:“老爷,是不是小人背着您做糕让您不高兴了。”
吕明阳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道:“我方才从你这句话中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老鼠很可能是一早就放进屋子里的,也就是说在李应龙睡下之前,床下就已有了那个盒子。这样的话,凶手就不必再进屋行凶了。”
吕全张着眼,怔了片刻,道:“可是,凶手是如何知道李应龙一定会睡那个房间的?那又不是他家。”
吕明阳道:“这个简单,张凤如常请他们几个人过府喝酒,想来也是经常留宿,屋子一早就已定下的。”
吕全吃了一惊,道:“老爷是怀疑张凤如大官人?”
吕明阳沉吟道:“现在还不肯定,如果他想杀李应龙,机会多得很,为什么非要在自己家里动手?在别的地方不是更好?那样还可以减轻他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