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墨菊花开的血痕

作者:燕 歌




  那人点头哈腰地陪笑脸,说了一些好话,茶客才放过他。这人四下扫视了一遍,好像是来找人,一会便要离开。吕明阳一眼看出这人是个偷儿,而且早已得了手,便走上前去拉住偷儿,笑道:“王老弟,怎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敢问是找李大哥的么?”
  偷儿一惊,想要甩脱他的手,但吕明阳平素好武,五根手指如同钢钩一般,掐得那人脸上变色,嘴巴一直要歪到后脑。偷儿知道遇上了眼亮的主子,赔笑道:“哦,原来是张兄,失礼失礼。既是如此,小弟做东,去喝几杯吧。肥鸡肥羊,一人一份。”
  这是行话,意思是与他分赃。吕明阳从他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子,扔在那茶客桌上,茶客一见,方知被人摸了。不由大怒,连同几个朋友一起要打那偷儿。吕明阳说明身份,那些人方才住手,再看那偷儿,早吓得面无人色。
  吕明阳擒着偷儿回转衙门,等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那偷儿吓得跪地叩头,死赖着不肯走。吕明阳一问这才得知,原来他是早上刚刚从衙里放出来的,再被关进去就要重判。吕明阳沉着脸,呵斥道:“既知朝庭法令,为何一犯再犯,像你这样的人,不重判何以服人?”
  偷儿苦求道:“小人不是故意犯法,只是身体单薄,做不得工,家中有老母幼儿,不得已才上了贼船。”吕明阳听得也是心酸,但他执法多年,断不肯徇私。
  那偷儿急得泪水直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吕大人,如果小人知道一些事情,可不可以戴罪立功?”
  吕明阳一怔,道:“你知道什么事情?”
  偷儿道:“只要大人许可,小人就会说。”
  吕明阳脸一变:“你是在与本官讲条件?这样的话更是罪上加罪。”
  偷儿拍着胸膛:“小人绝不敢与大人讲条件!也罢,无论大人放不放小人,我说了便是。”
  原来凡是这种街头行窃者,必是两人或三人一组,以便偷了东西后好转手。
  今天这偷儿只有一人,是因为帮手死了,就是那个被毒蛇所伤的赵驴儿。而他说的,就是这个赵驴儿的事。
  那偷儿说,那日吃过中饭,他找到赵驴儿,想与他联手做案,谁知赵驴儿却拒绝了,只推有事,一个人勿勿地去了城西。他很好奇,也到了城西,没想到发现赵驴儿不知从哪里回来了,手中提着一根短棒似的东西,转进了一个茶楼;他候了一会刚要进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认得这人,竟是张凤如张大官人;张凤如也没怪他,便急急走了。他再到里面找赵驴儿,却不知去了哪里。结果没过下午,就传出了赵驴儿身死的消息,偷儿说,这一定是张凤如下的手。
  吕明阳见偷儿怀疑是张凤如杀了赵驴儿,不禁失笑,只觉得其中漏洞百出,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却对赵驴儿手中的那样东西产生了兴趣。看来赵驴儿重阳那天做的案并不只一起,而那样形如短棒样的物件到底是什么呢?
  他猛地想起,明尘法师说过,找回的失物里面少了一幅画,难道那样东西就是这幅画?赵驴儿既已偷走了画,为什么又要去偷窃一次?况且他大字不识,绝不是懂画之人。
  吕明阳脑袋里满是问号,将偷儿带回衙中,却没有立时判他,只是关了起来,等到案情大白之后,再酌情判罚。
  第二天一大清早,吕明阳便起了身,吃过早饭,带了周虎,出城向谈古居住的清神谷走来。转过一个小山包,就看到了一所竹篱围绕的清静小院。未到门前,就听屋子里传来一阵琴声,这琴声忽而欢快,忽而忧郁,仿佛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尽在七根弦上流淌出来,使人不觉沉醉。
  突然“铮”的一声,好像琴弦断了,将吕明阳从沉醉中惊醒,就听屋子里有人道:“门外可有俗客?”
  吕明阳朗声一笑,道:“下官自然是俗客,打扰谈先生清兴了。”
  房门开处,谈古一袭白衣,头发披散着走了出来,看样子刚刚沐浴过不久。他看到吕明阳,也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道:“原来是吕大人光临,失礼了。”
  他开了大门,请二人进屋。吕明阳一脚踏进屋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香气,原来屋子里四面都燃着香,如同寺院的佛堂一般,香烟缭绕;而屋中的摆设竟是极为简单,四壁空空,用白粉刷得一尘不染,四角放着八个香炉,中间地上有一张小几,一个蒲团,几上一张琴古意盎然。
  吕明阳笑道:“谈先生每次弹琴之时都要焚香么?”
  谈古点头道:“琴乃神物,不焚香是为不敬,也就奏不出妙音。”
  吕明阳道:“不错,谈先生大有古代圣贤之风,单看这屋子就知道阁下清心寡欲,无怪乎能弹得这一手仙曲,可称当世妙手。”
  谈古淡淡一笑:“大人过誉,小人绝不敢当。”他取来两个蒲团,请二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一个。“小人家中很少来客,只有明尘法师和张凤如是我的好友,但他们也不常来。所以有慢待之处,请大人莫怪。”
  吕明阳道:“能听到阁下的仙乐,已是不虚此行了。”他突然干咳了几声,道,“下官来得急了,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讨杯茶喝。”
  谈古道:“这有何难,我这里备有上等茶叶,大人稍等,我去烧水。”
  原来这宅子只是他一个人住,没有人服伺。
  吕明阳看着他出门去烧水,便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屋子里到处都是浓烈的香气,几乎熏得人头晕。他想找个清新点的地方,便一推门进了一边的卧室。一抬头,目光便一下子定住了。
  墨菊!
  正对着床的窗台上,不是那黑色的花又是什么!
  吕明阳的脑子如飞旋转,无数个画面闪电一般掠过。此地本不产墨菊,这盆花是从何而来,会不会是江州?这个谈古难道也是江州人么?那朵插在庙门上的花是不是出自这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谈古的脚步声,忙退到原地,见谈古已提着水进屋,方要泡茶,吕明阳摇摇头,苦笑道:“谈先生不要见怪,下官是不能在你这屋子呆下去了,这股子香味冲得我头脑发晕,恶心烦呕,下官告辞了。”
  谈古见他要走,也不强留,送出门外。等到不见了吕明阳背影,谈古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吕明阳马不停蹄赶回衙门,这一路上,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难题解开了一般。可刚一进门,就见仵作慌慌张张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吕明阳眉头一紧,道:“真有这回事?看看去。”
  几个人跑进停尸间,仵作来到李应龙尸体前,将白布单猛地一掀,露出了下面赤裸的尸体。吕明阳与周虎同时惊得“咦”了一声。
  只见那尸体有了一种新的变化,尚完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块块的青斑,脸上也有不少青绿斑点。
  吕明阳道:“这是怎么回事?”
  仵作道:“小人也不知,只是今天清除尸体时刚发现的,看样子,青斑出现的时间是昨晚到今早之间。因为昨天我还看过,并没有发现青斑。”
  吕明阳想了想,道:“可是尸斑?”
  仵作摇摇头,坚决地道:“不是,这绝不是尸斑。应当是中毒。”
  吕明阳一怔:“中毒?难道说那些老鼠口中长有毒牙,如蛇一般?”
  仵作道:“这个我也不知,我还没来得及验尸。”
  吕明阳道:“现在就验尸。”
  仵作早已将器具备在手边,听了吕明阳一声令下,便动了手。不多时,便叫了一声:“找到了。”说着,从尸体的胃里用夹子夹出一样东西。那东西长长的一条,头是红的,如蚯蚓一般。
  吕明阳问:“这是什么?”
  “蛇!红头环蛇,一种体形虽小但毒性极强的蛇。这种蛇极喜钻洞,通常是雌雄同穴,性情并不暴烈,伤人的事很少,却不知如何到了死者胃里。”仵作的话让吕明阳方才展开的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尸体上的斑点就是毒蛇所造成的了?”
  仵作点头:“是,但过了两天才出现斑点,却是奇怪,可能是因为人已经死了,血脉不通的缘故。如果人活着,蛇一入胃,便被胃液腐化,毒液便会顺着五脏流遍全身,片刻之间就会出现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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