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李卫尸谏

作者:张 军



  李卫道:“那么,史鳅也算是个大忠臣了,可他死得也太可惜了吧,若是留着,卫灵公还可以多听几次良言呢。”
  乾隆:“是啊,若是卫灵公早听史鳅的话,国家岂不是可得两个贤臣治国?”
  “既然皇上知道卫灵公做得不对,为什么还要学他呢?”
  乾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李卫的道了,方才的得意劲顿时没了:“好你个李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这又是那个棺材铺的老板教你的?”
   “老臣不敢欺君,这些话的确都是老臣从棺材铺老板那里听到的。但老臣只求皇上当面听完臣所谏之言,因为老臣并不愿做尸谏的史鳅,更不愿皇上是卫灵公。”
  “照你这么说,朕要是现在赶你出去,让你吃了药死到养心殿前,朕倒成了事后才吃后悔药的卫灵公了?”
  “老臣不敢。”
  “好,朕就不学卫灵公,你讲吧。”
   李卫大喜,又叩了一个头道:“皇上圣明!”
  乾隆道:“起来吧,到里边说话。”
  李卫谢恩毕,跟在乾隆后头走进了养心殿东暖阁。
  乾隆坐到了大炕之上,但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赐李卫坐,只说道:“好了,你讲吧。”
  李卫站在屋中,对着乾隆侃侃而谈道:“皇上,这么着。讲大道理,我也不会,您也不信,我给您算一笔账,您就明白了。”
  “好啊,你就给朕算一算废捐纳到底都有些什么好处。都说你虽然识字不多,但小算盘打得精,朕正好也见识一下。来人,取一把算盘来。”
  内侍太监王廉答应一声“喳”,走到殿门口对小太监小德子道,“快去取一把算盘。”
  小德子答应一声飞奔而去,直到了紫禁城东的账房。
  
  算盘取来了,“哗啦”一声,李卫将算盘珠子归了位,抬了头道:“皇上,按近年的价格,捐一个知县要四千六百两银子。”李卫说着,在算盘上拨下了这个数,又道,“而知县一年的薪俸加上养廉银一般是五百两到一千两不等,最多的是广西西林县的知县,也不到两千两银子。”李卫再拨了一个数,继续道,“就算按着西林县来算,除去一切用度和上下奉迎,再省也得……”李卫啪啦啪啦拨了几下算盘,然后道,“嗬,这个知县得干个七八年才能把这笔捐银赚回来。”
  李卫“哗”的一声,把算盘归了位,又道,“如果还想升知府,还得要加三千两银子,这叫做捐升。”李卫又拨了几个数:“知府的薪俸加上养廉银子能有三千两那算是顶了天了。再除去一切用度和上下奉迎,……”李卫拨了一阵,道,“嗬,又是七年!”
  李卫离了桌子,走到乾隆面前道:“皇上,这么算来,要是不贪不占,就靠当官那点进项,每升一级都要熬上个十年甚至二十年,这样的亏本买卖谁又愿意做?”
  乾隆对李卫的这笔账颇不以为然,冷笑道:“朝廷每三年都要考核一次天下的官吏。京官考核谓之‘京察’,外官考核谓之“大计”。以四格六法为标准,将各官之政级能力分为三等八级。这些难道不是升官的正途么?难道我天下当官的升迁都要用银子买么?就说你李卫吧,从一个七品知县做到带尚书衔的一品总督,难道就是拿银子买来的?难道你就是个大贪官?像你这么说来,若是捐纳不除,我大清天下都是贪官了?”
  “皇上,京察和大计的确有用。另外还有卓异,举荐这些办法,也都是好法子。但靠这些法子升官,名额太少,又麻烦,又要吃苦,还要凭真本事,更不能随便捞钱,实在是太麻烦,太劳累了。这些法子哪里有掏钱买官来得痛快?那才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既然有捐纳这么便捷的阳关道,谁还愿意去挤那独木桥。也就是我李卫能熬得起,忍得住,别人能行么?”
  乾隆听到此,不觉心中一动,似有似无地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说下去。”
  
  金銮对决
  
  李卫在里边说得热闹,鄂尔泰在西华门外都快要急出屎来了。正在坐立不安之时,只听东边马蹄声响,鄂尔泰急急向东看去,他身后的门生们也一起向远处伸着脖子急切望去。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人正是鄂尔泰的仆役程乐。
  马到众人之前,程乐狠狠地勒住马,滚鞍下马。
  鄂尔泰冲上去焦急大声问道:“牛映天呢?他什么时候能到?”
  程乐回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去了牛大人家,见牛大人躺在床上已经是不能动了,几个郎中围着给他号脉看病。”
  “胡说!前几天他还好好的,我留他在府中吃顿便饭,有一大半菜都填进了他的肚子,我都没吃饱,如何就突然得重病了?再说既然是尸谏,一死百病皆休,他还要治什么病?”
  “小的也十分奇怪,就去问了看病的郎中。郎中只说牛大人是受了风寒,今天病得十分厉害,刚扎了几针,又灌了一副药,正在家里捂着被子蒙汗,恐怕去尸谏的时候又着了凉,病更重起来,没得治,所以没有来。牛大人还让小的传个话,他请您万万要见谅,等他养好了身体再去尸谏不迟。”
  鄂尔泰这下明白了,牛映天是临阵逃脱,把自己一干人等都给晾了,他气得面色发红,大声道:“说来说去,还是他的性命要紧!连受点凉都不肯,他还愿意去死嘛?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总算是见识他了。” 鄂尔泰说罢,又拿眼下瞧他的门生们。这些人都知道鄂尔泰又要寻替死鬼,赶紧避开他的目光,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鄂尔泰看了一会儿,知道没人愿意去替牛映天顶这个缺,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骂道,“枉我白白照顾了你们这些年,临事竟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那些门生和心腹们急忙一齐跪下:“中堂大人息怒,容学生们再想法子。”
  鄂尔泰并不理这些人,又朝那口棺材望去。
  那口红漆楠木大棺材在阳光下闪着红光,上面那包红砒毒药赫然在目。
  “牛映天啊牛映天,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机首领大臣,竟然让你给耍了!我不能白白便宜了你。别怪老夫心狠,只怪你自己食言而肥。”鄂尔泰想罢,对着自己带来的护兵道,“来人!”
  八名护兵齐声应道:“在!”
  “给我到牛映天府上,”鄂尔泰顿了一下,然后发着狠说道,“就是绑,也得给我把他绑到西华门外。”说罢,将腰间自己的小章解下,丢给为首的牛录额真,“拿着这个,见章如见我真人!谁要敢拦着,立刻拿下!”
  众护兵齐声道:“着。”飞奔而去。
  温玉明看着众护兵远去了,走到鄂尔泰身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强要牛映天尸谏,恐怕要出漏子吧。要是牛映天硬是不肯,在皇上面前胡说,那可不好办。”
  鄂尔泰冷笑:“就他那个大结巴,你还怕他会说什么?到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哪有他插话的功夫。说到最后,一包毒药塞到他手上,他要不吃就是欺君!”
  可怜那牛映天,以为装病就可躲过这一劫,还在家里捂着被子直哼哼,他的妻子儿女仆人妈子都守在床边,忙碌着又是端水又是递毛巾。大热的天,却在家里熬中药,弄得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味。
  牛映天实在是热得受不住了挣扎着要起来,嘴里道:“热,热,热,热死我了,真,真是活受罪。让我,我,我,出去凉凉凉,凉快凉快吧。”
  牛母一把摁住他:“你不要命了?鄂中堂的眼线多得很呢,一会儿冷不丁进来,见你好模样的,还不立刻把你拉去尸谏,要了你这条小命?快躺下。要嫌热,娘拿扇子先给你扇扇。”
  牛映天的父亲骂道:“活该。让你臭显!还什么自比韩非、邓艾。你就是个大木头,除了会做几篇八股文,恁事不懂。鄂尔泰保捐纳是为了捞银子,拉拢人心。你尸谏是为什么?你已经是四品翰林院侍读了,再在翰林院熬上几年,一放出去就是个二品巡抚,封疆大吏,到时候在地方上还不是你说了算,大把的银子任你拿,任你取,还贪他鄂尔泰眼前给你的这点好处么?”
  正在说话间,突然管家急匆匆跑进来道:“老爷,少爷!鄂中堂又派人来了。”
  “又来人了?”牛父方一愣神的功夫,几名护兵已经冲进房门。为首的牛录额真对着床上的牛映天一拱手道:“牛大人,小的奉了我家大人之命,请你去尸谏,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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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