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李卫尸谏
作者：张 军
这个时候，老王头上完厕所走了进来，远远见了一个人影在棺材边弯着腰找东西，以为是李三，走了过去拍着那人的肩道：“哎，李三兄弟，你丢了甚了？找甚了么？”
李卫一回头，和老王头打了个脸对脸，见是老王头，一把将他的胳膊捉住问道：“老王头，你来得正好，我正找我的身子呢！你瞧见了么？”
老王头一见是李卫诈了尸，饶是他胆大心粗，那张脸仍是瞬间变得煞白，只觉得整个身子“嗖”地一下，从上到下都僵了，脑袋里还有逃的意思，但双腿却僵成一条棍子，哪里还能迈得开步子，只说了一句：“俄的娘啊。”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卫连唤了几声，老王头仍是紧闭双眼。他伸手摸摸老王头的鼻息，放心道：“还有气，是吓晕过去了。”这么一折腾，李卫的酒意算是彻底醒了，可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喝了皇上给我的毒酒，当时五脏欲焚，眼前发黑。这会儿怎么又活了？想到此，李卫照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立刻疼得“哎哟”一声叫起来。叫完之后，倒乐了：“嘿，我真活了哎。”
这时，忽地觉得饿得发慌。也难怪，连睡了七天七夜，粒米未尽，虽是那“千年醉”神奇，却也当不得粮食。李卫想，既然活着，那便先填饱肚子再说。拔腿正要走，见老王头还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走过去推了老王头几把道：“老王头，醒醒，别睡这儿着了凉。”
李卫连推了几下，老王头身子仍是僵硬的，醒不过来。李卫想了想道：“老王头，你要睡地下非着凉不可，委屈你先在棺材里睡睡，一会儿我叫了人来抬你到床上。”一边说着，一边将老王头架起，将他连拖带拽地弄进棺材，又给他身上盖上了寿被，脸上盖上蒙尸布。安排停当之后，李卫拍了拍手，笑道：“老王头，你还真有福气，老爷我亲自侍候了你一番。”
尸审内贼
李卫方从灵堂走出不一会儿，李三带着两个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李三手持着木棍在前头引路，后头两个蒙面人，一个人拿着一把单刀，另一个人拿一个打了圈的绳套。
灵堂上两只白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前头那高个子蒙面人轻声道：“我听着这里边没有动静啊，李卫到底是不是活了？”
李三压了嗓子道：“二位放心吧，我亲耳听到棺材里有人说话，当时可把我吓了个半死，以为是诈尸了。方才听武爷说诈尸是不会说话的，肯定是活了，方才明白过来。”
那矮个子蒙面人轻笑道：“你小子可真行，卖主求财，三千两银子就把你主子卖了。”
李三冷笑道：“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他做清官当清主子，我们做清仆人，跟着他喝清汤，吃清菜，从上到下的一门清。这西北风我早就喝得不耐烦了，卖三千两银子还算便宜呢。”
三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棺材前，棺材里那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老王头躺得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高个子蒙面人见了这个样子疑道：“到底死没有，我看直挺挺的，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矮个子道：“管他呢，既然来了，下手便是了。李三，你揭开他脸上那块布，我套绳子。”
李三方才虽然放了狠话，事到临头却犹豫了：“兄弟，这个还是你来吧，我可不敢动。”
高个子道：“瞧你这点胆子吧。”说罢，自己伸手去揭老王头脸上的盖尸布。
“你们在干嘛呢？”
三个人没防着背后有人，都吓得一惊，一齐回头望去。却见昏暗的烛光下，现出李卫一张惨白的脸。
这三个人手中的刀、绳、棍等家伙什，一下就全都掉在了地上。
李三更是和老王头一样，倒地晕了过去。饶是这两名蒙面刺客还有些胆子，却也吓得手脚发软。
高个子颤着声道：“是，是，是，是李卫，大，人？”
那矮个子也惊问：“你是人是鬼？”
李卫轻轻一笑，背着手走了几步道：“我已经变成了鬼啦，那棺材里便是我的尸体，这可合了你们心意了吧，不用再麻烦你们动手了。我刚刚才向阎王爷请了假，从地府回来看看，串串门。既然你们半夜三晚跑到灵堂里来，本大人也是好客之人，用不用本大人带你们去见见阎王？”
“大人饶命，这可不关小人的事，是李三引我们来的。”
“就是，就是。李三说您没死，向管家告密。我们是奉管家之命，不得不来啊。”
李卫看看李三，李三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昏迷未醒，一脸恐惧之色仍留在脸上。他不禁厌恶骂道：“呀呀个呸的，这个卖主的狗东西。”突然想起刺客提到管家的事，又问道，“你们说是管家派你们来的，那是谁家的管家？”
高个子道：“是鄂中堂的内府管家。”
矮个子接着道：“是管家武洪。”
李卫又问道：“鄂尔泰的管家为什么要害我？”
“那还用问么？就是让您别活过来，别再给鄂中堂添麻烦呗。”
李卫沉吟道：“你们刚才说，是李三引你们进来的？”
矮个子抢说道：“对。李大人，李三就是他娘的卧底，就是他娘的内奸。前些日子您要尸谏的事，也是这小子告的密。这小子贪财卖主，最不是个东西，您要是在阴间里寂寞，就带他去吧，放过我们就行。”
高个子也道：“对，对。李大人，李三最坏，您就带他去见阎王，饶了我们吧。”
“去把他叫醒。”
两个蒙面人答应一声，一齐过去，连掐人中，带扇耳光，那李三才悠悠地醒来。他一眼望见了李卫，急忙跪倒在地哭道：“李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是穷极了没办法。小的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吃两口。跟着您这么多年，天天吃的粗茶淡饭，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以前在乡下，还能打个鸟，偷只狗什么的解解馋；自打进了京城，鸟也打不着了，狗也偷不到了，京城里又到处都是好馆子，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实在是馋得没办法，又没钱去下馆子，这才做下对不起您的事来。看着小的陪您喝了几年的清汤，吃了几年青菜，您就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李卫听了倒笑了：“原来你小子是贪吃。这么着吧，我和阎王爷打个招呼，下辈子让你转世到京城最好的馆子得意楼的后院当一头猪，要吃什么有什么。山珍海味放开了让你吃，好不好？”
李三愁眉苦脸道：“不好。”
“怎么不好了？”
“小的要吃分盘分碟装的，不吃大杂烩。”
李卫勃然大怒，一边捋胳膊挽袖一边骂道：“呀呀呸的你个王八蛋，让你转世当猪，你还要吃分盘分碟装的？老子让你吃分盘的拳头分碟的腿儿。”说罢，冲上去照着李三就是一顿狠揍，连踹打踢，打得李三嗷嗷直叫。
只听李三求饶道：“老爷，我不吃分盘分碟装的了，您饶了我，我吃什么都行。”
李卫骂道：“你他娘吃屎都不配。吃屎的狗还知道护主子呢。”
那边李卫痛打李三，这边两名刺客却看出些不对来。
高个子对矮个子道：“兄弟，你听说过鬼魂能捋胳膊挽袖打人的么？”
矮个子也是一肚子不明白，说道：“从来没听说过还有鬼打人的，鬼只有吓人魇人的，抡拳头上脚还叫鬼么？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做了鬼就不会有影子。”
高个子一指墙道：“你瞧那边，有影子！”
矮个子往对面看，果然对面墙上一个影子在痛殴另一个影子。
矮个子道：“嘿，真有影子啊！这么说，李卫真的没死？”
高个子也不跪着了，一下子立起来道：“操他奶奶的，管他死没死，先杀了交差。”
二人方要去捡地上的兵器，却见灵堂的大门一开，冲进来十几个人，个个都操着家伙，正是李卫府的家丁和任培峰棺材铺的伙计。这些人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立刻将二人摁倒在地。任培峰笑道：“早在门口候着你们了，还能让你们得了手？”转头又对李卫道，“李大人扮鬼审案子，还真有热闹瞧啊。”
李卫尚未搭话，却见老王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道：“大半夜的闹腾甚咧，睡个觉也不让俄睡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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