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村子

作者:冯种岐




  薛翠芳已是好多天没见到牛晓军了。牛晓军一进门,他们迫不及待地上了炕,宽衣解带,房子门也忘了关。田水祥破门而入之时,两个人刚交欢在一起。薛翠芳一看是田水祥倒没有慌张,牛晓军吓得抖抖索索。薛翠芳说:“田水祥,你出去!半夜到人家家里来想干啥?”田水祥说:“你嘴还硬得很,你说我想干啥?我是来捉嫖客的。”
   薛翠芳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田水祥脏话满嘴:“×是你自己的,长在你身上。你人可是生产队里的,我是队长,就要管。走,跟我到大队里去说。”薛翠芳说:“去就去,谁害怕谁?”几乎全裸的薛翠芳当着田水祥的面穿上了衣服。牛晓军用被子捂住了头和身子,不敢露面。田水祥说:“把你那野男人叫上。”薛翠芳说:“这事和他没关系。”田水祥说:“咋能说没关系?不行!叫他走。”田水祥伸手要去拉被子,薛翠芳拦住了他。薛翠芳说:“晓军,你起来,天大的事,由我担着。”牛晓军这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了衣服。薛翠芳强硬的态度把田水祥惹怒了,田水祥问牛晓军是哪个村里的?牛晓军一声不吭,脸也白了。薛翠芳说:“你管得着吗?”田水祥指着牛晓军说:“你胡日乱嫖,嫖到我们松陵村来了?不行,跟我走。”薛翠芳一看牛晓军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生气地说:“你怕啥?跟他走。”
  田水祥把田广荣从睡梦地里叫醒了。这几天,轮到田广荣值班,他晚上就在大队值班室里睡。
  田广荣睡得很晚,田水祥叫他时,他刚睡着。他知道,田水祥在这个时候来叫他,肯定有紧要的事情。对田水祥那样的人,他无论说话办事得提防一手,提防他胡咬。有些事,需要他出面去办,但不能给他说得太清,说清了,就等于把自己押在了上面,如果出了错,田水祥反咬他一口,他就没办法挽救了。他含含混混地说出来,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被任何人捉住把柄的。他那天在办公室里给田水祥暗示的就是薛翠芳和牛晓军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田水祥领会了没有。晚上临睡前,他还反复思量,怎么样把这件事给田水祥再说一遍,不要说得太露骨,但要说得有效果。由于想得太久,也就入睡很晚了。
  田广荣一看,和田水祥一同来的有薛翠芳和牛晓军,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么晚了,叫我有啥事?”
  “啥事?叫他说,”田水祥指了指牛晓军,“狗日的胡日乱嫖,嫖到松陵村来了?”
  薛翠芳说:“这事和他没关系,要处理就处理我。”
  田广荣装作不认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搭?”
  牛晓军说:“田支书,我是牛晓军,是公社里的水保员,你不认识了?”
  田广荣说:“是半脱产干部,咋就干这事哩?”
  薛翠芳说:“是我情愿的,我要和他结婚。”
  田广荣说:“翠芳你不要激动,没有领结婚证就睡在一块儿,不太合适吧?”
  薛翠芳说:“我们结婚是迟早的事。你们管不到我的炕上去。”
  田广荣冷笑一声:“那好呀,我们管不着,有人能管。”
  田广荣给田水祥吩咐:“你去叫两个民兵来,把他两个送到公社里去。”
  牛晓军一听赶紧向田广荣求饶。薛翠芳一看他那样子,心里像针扎了一样。
  田水祥拉开门,向出走,薛翠芳拉住了田水祥的衣角。田水祥站住了。薛翠芳眼泪花直喷,她给田广荣说:“田支书,你就放了他吧。”田广荣就要的是这句话。
  田广荣扫了一眼牛晓军,又变得和颜悦色了:“这事发生在三队,田水祥是队长,人家就该管。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叫你这么走了,小牛,你说是不是?我看是这样,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写出来,检讨一下,就算了。”
  田广荣取出来了几张纸,一支笔。
  牛晓军先看看田广荣,又看看薛翠芳,他迟疑了一瞬,坐在桌子跟前,写出了他来松陵村和薛翠芳约会的全过程,承认了错误。田广荣看了一遍,叫他摁上了指印。
  田广荣给田水祥说:“这么晚了,叫翠芳和牛晓军回去吧。”
  田水祥说:“不行,便宜他狗日的了。松陵村的婆娘不能叫他娃白日了。”
  田广荣说:“小牛已认识了错误,就算了吧。”
  田水祥并不是那种粗得跟木椽一样的人,也不是实腾腾的瓷货,有时候,他心细得如同绣花针。捉奸只不过是他的意外收获,没有目的性,因此,还摸不准他的捉奸是不是捉对了,是不是合乎田广荣的心愿,也弄不清田广荣为什么就这么放了牛晓军。他在牛晓军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下一次你再敢来,我就把你的老二割下来了。”
  田广荣给薛翠芳说:“你把小牛送一送,叫他回公社去。”
  薛翠芳再也忍不住了,她哭了。她用泪眼盯了田广荣一眼,走出了办公室,头也没有回。
  薛翠芳和牛晓军出去以后,田广荣对田水祥说:“水祥,我看这事也就到此为止吧。”田水祥说:“这样不便宜了他们两个?”田广荣说:“薛翠芳可能是一时糊涂。我把话说到前头,你千万不要再声张,也不要给烈梅说,女人家话多,说出去对你和我都不好,对松陵村也不好。”田水祥说:“你说算了,就算了。没整治一下他们,总是不解恨。”田广荣说:“你放心,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田水祥不知道田广荣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他只是觉得自己白熬了半夜,有点冤枉,田广荣也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今晚上的事我记着哩,到年终,给队里转工分的时候,我叫万良给你转五个工分,你快回去睡觉吧。”晚睡了一两个小时,挣了五个工分,也合算。田水祥这才走了。
  
  从松陵村大队的院子里出来,牛晓军一看,薛翠芳在他的前面,他加快了步子,撵了上去。
  “翠芳,我,我对不起你。”
  薛翠芳仰着头,快步而行,一句也不说。
  “翠芳,你,你还怨我吗?”
  黯淡的月亮在云层里穿行。薛翠芳那颀长好看的身子跟月光一样,随风而摆。她还是一声也没吭,擦干了眼泪。
  “翠芳,你能原谅我吗?”
  薛翠芳站住了。牛晓军扑上去要搂抱她,她身子一闪高声说:“牛晓军,你不要那样!”
  “我是爱你的。”
  “爱?爱是个粪堆!”
  “你还不原谅我?”
  “不!我不能原谅你,你就那么尻子松?你是承认你做错了,得是?”
  “我没有错,我爱你有啥错?”
  “没有错,你写啥检讨?”
  “事情闹到公社里去,我的饭碗就砸了。”
  “你?你咋只想到你?”
  牛晓军立时没话可说了。
  “你快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薛翠芳冷冰冰地说。
  “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
  “我算是把世上的男人看透了,这辈子不再结婚了。”
  牛晓军再一次扑过来,强行搂住了薛翠芳。他流着眼泪说:“我是怕他们以后整治你!”
  “你怕啥,我心里亮清,不要说了,快回去吧。”
  薛翠芳掰开了牛晓军的手。她先走了,大步流星地走到家门口,抬头看时,牛晓军还站在那条通向公社里的路上。她站住了,静静地看着,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再一次证实了牛晓军的软弱,他软弱得让她觉得他那样的男人靠不住。她对他失望了。等牛晓军走进薄云遮出的阴影中,她才进了家门。她连门也没顾上关,身子靠住院门委屈而又伤心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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