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村子

作者:冯种岐




  从马子凯家里出来,祝永达去了村委会,他刚走到村口,赵烈梅撵来了。
  “永达,我有话想和你说说。”
  “你说呀。”
  “到我家去说吧,在这儿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你说。”
  “水祥没在家,去我家说。”
  “我还有事情,改天吧。”
  “明日个晚上,你来吧,我等你。”
  “不要胡思乱想了,想办法把日子过好一点。非要动手砸人家的灯泡,落个恶名吗?”
  赵烈梅一听,祝永达的话语冰凉得如同石头一样,委屈极了,其实,她叫祝永达没有其他想法。她心里很苦闷,想给祝永达诉说诉说。人是需要倾诉的,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她和田水祥睡一个炕,吃一锅饭,心却在祝永达身上,想和祝永达见见面,或者说说话儿。她一听,祝永达横着说,不把她当回事儿,一下子躁了:“祝永达,你给我少来这一套。看你那样子,前怕老虎后怕狼,事都弄不成。灯泡儿我砸了,你想咋?谁想欺负我,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祝永达没再还嘴,撇下赵烈梅径直去了村委会。天乌黑乌黑,祝永达吸进去的空气也是黑色的。在村委会,祝永达呆坐了一刻。赵烈梅的言语不多,分量很重,直捣他的心窝:他果真什么事也干不成吗?赵烈梅的话是不是代表了一部分村民的心声?是他的能力不行吗?是不是当干部都要像田广荣那样的霸道?只有推行强权才能治理一方百姓?松陵村的老百姓需要他这样的好人吗?祝永达苦苦地思索着。
  
  二十四
  
  马宏科兄弟俩去广州贩辣椒一下子栽倒了,赔进去了五万多。
  马宏科兄弟俩把收购来的辣椒堆在大场里,吩咐几个民工担上水桶,从涝池里担上来臭烘烘的脏水向烘干了的辣椒上泼。兄弟俩明白,这样一斤不值钱的脏水运到广州去就可以卖四块——顶一斤辣椒钱。如此炮制之后,他们将没有泼水的干辣椒分别装在麻袋的两头,中间塞上泼了水的湿辣椒,然后,将辣椒装上车,运到火车站再装火车。
  辣椒走运到广州已是一月以后,到了广州,辣椒不好出手,他们只好堆在车站。一连堆了四个星期,当他们准备出手时,打开麻袋一看,麻袋里的辣椒已烂了六成。烂了的辣椒一分钱也卖不了,还要掏货位款、垃圾款。马宏科兄弟俩赔了钱灰溜溜地从广州回来了。
  接下来,卖了辣椒的庄稼人来要欠款,马宏科兄弟俩躲着不见。要账的庄稼人涌进院子里不走,他们诉说挖苦,用脏话乱骂,马英年和朱乖巧劝他们回去,他们一句也听不进去。这些白撂了钱的庄稼人冤枉得捶胸顿足,恨不能把马宏科兄弟俩几拳头捶死。
  马子凯把房门关上,坐在里面不出来。他什么也干不成了,不要说编纂他的《方言大全》,就是书和报也无法看了。庄稼人在院子里高喉咙大嗓子地说,马子凯在解放前肯定做了不少缺德事,不然,他的孙子咋会是两个瞎呢?这是报应!
   马宏科急着用钱。青青已经做了四次人流,这一次,青青怀孕后,说什么也不再去做人流。马宏科说服不了她,就给朱乖巧说了实话。朱乖巧和马英年商量了一下,打算给他们结婚算了。
  婚期定在了国庆节。
  毕竟要结婚,房间里要买些家具,结婚那天要摆酒席,钱从哪里来呢?马宏科打算从雍山搞批鸡回来卖。小时候,马宏科去雍山里打过核桃,摘过酸杏,他知道,雍山里的庄稼人大都住的是窑洞,家家户户没有院墙,养的鸡晚上就卧在院畔的树上,或者圈在小土窑中。在此之前,马宏科进山去察看了一番,他觉得,偷一车鸡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天黑之前,兄弟俩开着手扶拖拉机出了松陵村。
  马宏科兄弟俩一连跑了几个小山村,天麻麻亮时,他们偷了满满一车鸡。吃毕晌午饭,马宏科兄弟俩将鸡拉到了县城,二百多只鸡全部卖给县城里的几个餐馆了。一千多块钱,轻而易举地到了手。
  国庆节那天,马宏科的婚礼如期进行。给孙子完婚,马子凯自然很高兴,他请来了县政协、县文化局、县文化馆的一些领导。从马子凯做六十大寿到如今十一年了,十一年以后马子凯第二次摆酒席。这一次的场面比上一次更排场、更热闹,松陵村的马姓、田姓和祝姓三大家庭里的人都来烘摊子。晚上,马宏科包了一场电影在院门前放映。马子凯的曲子队在院子里念曲子。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闹新房。院内院外的热闹如同秋雨一般,到了午夜以后才云散天晴了。
  结婚的欢乐气氛还残留在院子里,门窗上的大红喜字依旧咧开嘴巴傻笑着,就在一九九○年十月三日凌晨、马宏科结婚的第三天,马宏科兄弟俩被南堡乡派出所拘留了。
  马宏科和马林科的偷盗之事早被派出所盯上了。
  元旦前夕,马宏科和马林科的案子判决了,马宏科判了八年,马林科判了四年,可以说是从轻而判。宣判那天,松陵村去的人不少。田玉常一听,他的牛和化肥也是马宏科兄弟俩偷走的,十分气愤。
  马子凯找到祝永达,要叫祝永达把那一百元转交给田玉常。马子凯痛心地说:“孙子成了松陵村人的祸害了,我就是把心掏出来也弥补不上,我欠着村里人的情。”祝永达叫马子凯把钱装上,他说:“孙子没教育好,固然也有爷爷的责任,娃犯了法,有法律制裁,做爷爷的承担啥经济责任呢?”祝永达劝马子凯想开一点。他答应马子凯,田玉常的工作由他去做。
  
  二十五
  
  赵烈果和赵烈梅姐妹俩为两块责任田之间的界畔,反目为仇了。
  麦子种上以后,村民小组重新丈量土地,准备进行调整。赵烈果和赵烈梅姐妹俩连畔种地七八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纠纷,也没红过脸,毕竟是姐妹俩,你多割她两把麦子,她的犁沟向你这边斜一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一丈量土地,问题出来了。赵烈梅的地少了三米,赵烈果的地多了三米。一米宽折合一分二厘地。难道是生产队分地时将界石栽错了?田水祥一口咬定:田玉常挪了界石,做了手脚。田玉常说:“界石是分地时栽好的,我没有动。”先是两个男人争,后来便是姐妹俩吵。田水祥高喉咙大嗓子地在街道上四处宣扬:“田玉常偷着挪了界石,田玉常不地道,背地里做手脚。”无论田玉常怎么为自己辩护,也没有人相信他,他的地多出了三米,想赖也赖不掉。在庄稼人看来,做这样的事最卑劣最可耻了。村里人只看事实,不听田玉常的辩解,田玉常的口碑本来就不怎么好,这事一出来,他简直成了众矢之的,几乎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这样一来,田水祥就得势了,即使田水祥是个二杆子货,但在这件事情上,村里人同情田水祥,支持田水祥。田水祥占住了理,就有了胆,他不顾“挑担”的情面,在街道上拦住田玉常,骂他是死皮赖娃。两个人吵在了一起。田水祥说:“玉常,你看起来人眉俊眼的,咋不地道呢?尽干驴不日的事?”田玉常说:“你是啥人品,尿一泡尿照一照,凭啥说我哩?”田水祥说:“再不要死装相了,挪了界石,×嘴还硬得很!”田玉常说:“谁挪界石了?”田水祥骂道:“嫖客日的挪了。”田玉常说:“你嘴放干净些。”田水祥说:“我就骂了,谁挪界石谁就不是他娘养的。”田水祥骂了几句,抓起一块砖头去砸田玉常,田玉常不让田水祥,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不放。赵烈果去咬田水祥的手,赵烈梅一看,举起砖头砸田玉常的腰。赵烈果丢下田水祥,去抓赵烈梅的脸,赵烈梅手伸进了姐姐的裤裆里。一个抓破了一个的脸,一个撕烂了一个的裤子。赵烈梅脸上被姐姐抓出了几道血印子,赵烈果的裤子被妹妹撕破了,大腿内侧和她那个地方裸露了出来。两个男人在地上滚成一团。两个女人满脸污脏,披头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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