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村子
作者:冯种岐
祝永达离开西水市以后,只回来过一次。马秀萍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陌生了,无话可说了。这陌生不是时间造成的,也不是距离带来的,这陌生好像是必然的,如同花开又要花落一样。祝永达呆了三天,第四个晚上,他们同了一次房。两个人的做爱悄无声息,味同嚼蜡,就是履行手续。她本来想和祝永达敞开心扉谈一谈,可祝永达第四天就走了。祝永达走后的那天中午,她没有去上班。好多年来,她是第一次无故缺勤。她躺在床上,不想动。她知道,祝永达是爱她的,爱和被爱是两回事。从一开初,祝永达就火辣辣地爱着她,这爱里面有丈夫对妻子的性爱,更有上一辈人对下一辈人的疼爱。好多时候,她更多地享受的是这种疼爱。祝永达对她简直疼到了使她不可忍受的程度。她知道,他把她理想化了,以为她是完美无瑕的,是他最理想的偶像。她觉得,做他的偶像是很吃力的事情,她为此而不安。因此,她极力要走下偶像的座位。而这么做,不仅违背了祝永达的意愿,也使他很失望。不要说让她对他像开初一样那么爱,就是让她了解他,她是不是有这个耐心,自己也把握不准。在过去的日子里,她和祝永达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彼此并没有深刻的了解。这也和他们差不多是两代人有关系。她不是祝永达想象的那样没有人格。她绝不会在生意场上把自己的肉体搭进去作为资本的。可是,她无法把这件事给祝永达说清楚。这种事,越说越说不清。当祝永达回到松陵村以后,她并没有那种深切地思念,反而生活得很平静,有一种解脱了的轻松感。祝永达不在她身边,正好解除了他对她的看管。她发觉,他不但看管着她的肉体,而且看管着她的思想。这使她难以忍受。
马秀萍不知道祝永达有什么打算,她想,元旦之后,她一定要去一次凤山,假如祝永达暂且不回来,她要和他敞开心扉谈一谈,她希望祝永达能和她一样,面对自己,面对他们的婚姻。
元月八日那天,马秀萍离开了西水市,回到了松陵村。一场大雪过后,田野上到处是白皑皑的,紧偎着松陵村的雍山银装素裹,庄严肃穆。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消融,小车的轮子碾过去发出的响声生硬而粗糙。透过车窗的玻璃马秀萍老远就看见村口那棵大松树了,倚在天幕上的松针绿得发青,松树显得孤单单的。马秀萍看见,有一个人朝松树这边走来了。好像是祝永达。他仰着头,走得很急。马秀萍下了车,她吩咐司机先走。
当车子从祝永达身边开过去的时候,司机探出头来,给祝永达打了个招呼。祝永达点了点头,抬头看时,对面走来的是马秀萍。两个人在树下相遇了。一九七九年,他们在这棵大树下相遇时,节气过了惊蛰,大地回春,天气转暖。二十年后,他们再次在树下相遇时,小寒刚过,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永达,”马秀萍有点诧异,“你要去哪里?”
“去西水市。”祝永达很平静。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马秀萍。
“你咋不提前打电话呢?”
“事情急。”祝永达没在乎马秀萍的责备。
“你是去办事的?”
“就是。我去向你借钱。”
“何必那么客气?你说,要钱干啥用?”
“帮助田小丽打官司。如今打官司要花钱的。”
“打啥官司?”
“关于田小丽卖淫一案。”
“是咋回事?”
祝永达将田小丽被抓,南堡镇派出所无中生有,田小丽受伤害之事简略地给马秀萍说了一遍。
“我动员田玉常两口去和南堡镇派出所打官司,他们不去。”祝永达说。
“为啥不去?”
“他们害怕。”
“永达,咱俩一起帮田小丽打官司,好不好?”
“算了吧。”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这件事不需要你。”
“什么事需要我呢?”
马秀萍紧盯着祝永达。祝永达觉得,马秀萍显然是误解了。他不想解释,更不想争辩。
马秀萍撇下祝永达自顾自地向前走了。祝永达抬头看了看蓝天,心想:他们的婚姻真的是走到头了吗?等忙过这一阵子,他要和马秀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原书责编 韩霁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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