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我的脑袋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兴奋,我折回门厅,跪在地毯上,把钥匙插入锁孔。分毫不差,地板保险箱上的齿轮终于转动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厚重的箱门轻轻地开启。里面的把手勾着一根绳子,拖向下面的阴暗处。出乎意料的是,当我用力开门的时候,里面有东西拉着。我一节一节地拉过绳子,不确定我会看到什么。
  一只墨绿色帆布背包,就像查理带到圣奥诺弗雷核电站的那只一样。里面塞满了东西,所以面料绷紧了。在我还没有失控之前,我解开扣环,迅速地把它反过来。
  我向外翻出一沓一沓的美元大钞,都用紫色带子整齐地捆好了。
  
  第12章
  
   我扛着18万美元,尽可能镇定地返回公寓。最近的停车场离公寓有5个街区,还不错,毕竟现在是晚上9点多了,人们都把车停放在那里。我停下来,假装系鞋带,然后趁机看了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我。这么些年了,我都像逃亡者一样敏感。
  我渐渐走到停车场的一角,那儿有一个女人正对着一个魁梧的男人。那男人穿着破旧的黑色衣服。看来昂贵的房价无法把无家可归者赶出气候宜人的圣莫尼卡城。
  女人打开钱包,拿出一美元递给了他,“别把它用来买酒。”
   “当然不会,女士。”
  他的施舍者的雷克萨斯发动机响了两声,然后她开车离开了。他听到我的脚步声,转向我,抓了抓他的啤酒肚。尽管他的头发很乱很卷,鼻子也像是对天气和酒精过敏一样,但他看上去还是很精明。
  他抬起头,“尼克,我还差两美元。”
   我掏掏口袋,只有一些皱巴巴的钞票,“给,别把钱用来买酒。”
  荷马笑了下,钱立刻就从他那利爪般的手里消失了。
  我并不是在救济时认识他的,而是在街上。荷马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喜欢以拾荒为生,没有家,就睡在露天。而我,居然很愚蠢地崇拜他这样。与无家可归的人接触可以让你变得简单,由此你会是非不分。但我想我和荷马接近是因为我也想这样流浪。有几次我曾被警察误认为流浪汉而接受检查。荷马对命运的曲解从一开始就触动了我。关于生存之道的笑话,他总是说得很有趣。当我还在为提高生活水平而拼命奋斗时,他早就绝望了,而这也证明了他有先见之明;而我通常只会瞥一眼这种生活在底层的人。
  荷马很特别,因为他可以在这样纷杂的思想灵魂当中还保持自己的本色。几年前,我曾像是患上精神分裂症似的住在公园里,然后这个人砸了我的脑袋。荷马,为了想跟我讨点午饭,就试图从秋千上跳下来,但一不小心跳到了喷泉里。在我缓过神来和同事将他制伏之前,他重重地敲击了我的头。
  此时,我飞快地走进停车场拐角处的小店,荷马紧跟着我,我从架子上拿起一份《洛杉矶时报》。“你吃过了吗?”我问。
   “没有。”
   “如果我多给你些钱,你会买三明治吗?”
  他摇摇头。
  “来。”我绕道走过冰冷的过道,荷马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选择。店老板海克姆德一路看着我们走到柜台。“这个意大利香肠怎么样?”我一边问着,一边把背后的帆布包挪开,掏出现金。
   “这种香肠脂肪很多。”荷马说。
   “你们有别的吗?”我问。
   “上帝作证,荷马,说说看,还有什么能形容挑三捡四的乞丐的?”海克姆德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帘子后面。
  荷马还在柜台前等着,眼睛盯着酒柜。我找到了一次性手机,一把抓起几部。海克姆德回到柜台,我付了钱,走了出去。荷马趁人不备,将一小瓶威士忌装入他破烂的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胡子边上还沾有面包屑。
   “我能洗个澡吗?”他问。
   “只有周四可以,”我说,“你得等到明天。”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如果你想在我的地方随时洗澡,那你就得付租金。”
  “好,就明天吧。”他顺着墙走,用腿对着墙角狠踢,似乎是做好死掉的准备了。“我看上去就那么卑微吗?”
   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跑回家读报纸。开头和中间关于圣奥诺弗雷枪战的报道都很模糊,都是引用“政府高级官员”的话。报纸也没有提到我和查理或麦克•米利根。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写没透露名字的恐怖分子曾试图引爆核电站,但阴谋没有得逞。新闻本身很平淡,不像恭维卡鲁瑟的文章,把他的辩论写得一波三折。
  伊芙林•普洛金在大厅另一头清理她的信件,一封封的广告信被她抛到垃圾篓。她的脖子上有个支撑架。
   “伊芙林,你还好吗?”
   她正在看一个信封,听到话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但却掉落了下来,“不太好。我感到浑身虚弱,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为什么?”
  “我不想你打电话来告诉我你很好的时候,自己满嘴都是食物。”
   电梯到了,我抓起帆布背包想冲进电梯。但还是耐着性子,耸耸肩,走了过去。她把我脸上的伤看得很严重,然后抓住我,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像是妈妈对儿子的那样。
   “对不起。”我说。
   “谁伤害你的?”
   “特情局。这是个错误。他们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我准备进电梯,但脚还没迈进去门就关了,“对了,有没有一个特工打电话来向你道歉?”
   她以为我吃错药了,大笑起来。
   电梯又重新关上门,我为特情局无视我的要求而生气。我扛上沉重的帆布背包。里面的钞票极有可能证实查理并不是什么正义的告密者,这就意味着他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带着两扎1万美元的钞票,查理去了圣奥诺弗雷核电站,我猜想他一共得到了20万。抢劫?不义之财?还是报酬?什么报酬?除了18万和一把钥匙外,查理什么也没留下。他已是一个幻影。一个密码。
  这倒没有困扰我。困扰我的只是他和弗兰克的关系。
  门口的犯罪现场警戒带使我想起可能还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我把帆布背包拿下来,悄悄打开,准备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周围的沙沙声将我吓了一跳。我那残破的沙发旁留下了一个女子形状的阴影,然后黑暗里传来尹杜玛的声音,“我爱你在这儿所做的一切。”
  “上帝啊,你吓死我了!”我打开落地灯,“你为什么不开灯?”
   她耸耸肩,“我可不想那么胆大妄为。”她斜靠在破烂的沙发边上,盘腿而坐。即使在床边昏黄的灯光下,她那黝黑的肌肤也很漂亮。她的身材像是练过瑜珈一样苗条,但该丰满的地方还是很丰满。她的脸庞微丰,翡翠绿的眼眸。她是印度血统,在布伦特伍德长大,一口纯正的洛杉矶口音,这让很多人诧异。
  我们约会的那年,她还没什么真正的进账,我们从没真正谈论过我回到洛杉矶之前的生活。尹杜玛受到父母佛教信仰的熏陶。她从不追问我问题,只要我喜欢她,她就会给我空间——这不难——只要我很真诚。我的确很真诚,但同时我也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走过去,把门推回到门框上。
  她做了个手势,“我怎么出去呢?”
   “哦,是啊。”我把门稍微打开了一些。
   “温迪打电话来说你没去面谈。我想你可能出事了。”
   “抱歉——我本想打电话的。”
   她瞥了眼电话机,还放在厨房地柜上,被拆得零散一片。她紧闭着嘴,没有评价。“楼里一个发了疯的老妇人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起来像是你身处矛盾之中,想不被牵扯,但其实已经被牵扯上了。”
   我说,“是的。”
  “过来。”她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脸上,摸了摸我的头,看清了我的伤口。她的关心变成了愤怒,“有没有找认识的人——律师、警察,或是什么人——可以帮你解决?”
   我想了想,“没有。”
   “那你想不想打电话给什么人呢?”
   “兔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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