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她微微笑了笑,露出紫红色唇膏下洁白的牙齿,“它遇到麻烦会怎么做呢?”
   “换上女装。”
   “嗯。也许我们该找新的盟友了。或是比较公正的人。”她很严肃地凝视我,怕我不知道这是一次挑战。
   我清了清喉咙,然后又清了一次,“如果给你一个地址,你能在网上找到是什么人在租这个房子吗?”
   “也许吧。”她昂起头,很自信地笑起来,“什么地址?”
   “是昨晚在圣奥诺弗雷被杀的那个人的家。”
   “好,”她一边说一边想,“好。知道那人的名字吗?”
  我在一张广告信纸上草草写下地址,递给她,“据说这人叫麦克•米利根。”
  她轻弹了下纸片,“我会帮你的,但有两个条件。一,你明晚上我家吃饭去。我打算做印度料理。”
   “阿莱德罗也会去吗?”尹杜玛的新男友很帅、很魁梧,我自然会出于本能地嫉妒他。她点点头,于是我说:“好。第二个条件呢?”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的直截了当吓了我一跳,“这事发生在我身上了,但无关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的大声反驳有没有吓到她,至少她没有表现出来。“好,”她说,“但你总在逃避着什么。你不能否认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俩从来没有谈论过去。”她一直注视着我,毫不留情地直指要害。“现在呢?这个怎么解释?”她示意我公寓的混乱。“这完全是两码事。我需要知道我在为你打听什么,到底正在发生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没真正地了解你。那就罢了。但如果我要帮你,我现在就需要知道。”
  我的房子瞬间变得令人窒息,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汗。“我……我不能那么做。”
  “新的联盟,我的朋友,他们要收费的。”她展开那张纸,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准备随时丢掉。
   我不确定我看了她多久,但她没有低下头。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我要忘记过去,我就得做出不同的选择。我向四周望了望,成堆的衣服,几块沙发海绵,散落的废纸,破烂的前门。很奇怪,我居然觉得这会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新起点。
  我走过去,坐在破烂的沙发上。尹杜玛跟着我坐下,她面对着我,斜靠在沙发边上。我的喉咙很干,我的思维很乱,但耐心是尹杜玛的优点之一。
  我先给她做了点心理准备。“我的继父在我17岁那年被谋杀了。”我大声地说出来,这给了我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但我还在说,滔滔不绝。我告诉她所有的事:那卷有关肯尼迪总统被刺杀的录像带,与伊莎贝尔•麦克布里德的约会和弗兰克临死前脚后跟蹬地的情景;我告诉她那辆在大街上来回行驶的黑色轿车,那通叫我出去的电话,我在“大都会感化中心”的遭遇,还有那只装有旅行支票的信封。
   然后,我把其余部分也告诉了她。
  
  第13章
  
  冰冷的审讯室,“瘦子”和“大块头”开的车,洛杉矶国际机场的流放——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无法呼吸。来到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不能从信封里数出七张旅行支票。我甚至不知道单程比往返贵,我听了工作人员的话,“那么就买往返票,但不坐回程。”
   我的话让她迷惑不解。我只能想象我当时的样子。
   片刻过后,她皱着眉头看我的驾驶证。“我不能卖给你这张票。你还有两天才到18岁。”
   当她要求我解释的时候,我汗如雨下,把信封上的号码给她看。
  “哦,好的,先生。马上办好,先生。”恭敬的声音和躲避的目光似乎为我的命运敲上了不存在的印章。她挂上电话,打印好票据,一言不发地递到我手上。
   我一半的飞行都是在飞机狭窄的卫生间里度过的,我坐在马桶上摇来晃去,门外不耐烦的乘客狠狠地敲打着脆弱的卫生间门。我的逃跑让我看上去有罪,但同时也证实了凯丽的清白无辜,这就是我能够忍受的交易。但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是安全的呢?
   飞机在安克雷奇降落。停机坪上,风像刀一样割着我的脖子和小腿。我甚至连件夹克衫都没有。我跟着一位体格魁梧的同一班机上的妇女上了公交车。我假想自己紧挨着熟悉的东西。她一小时后下车,我看着她消失在白茫茫的晨雾中,呼吸凝固在窗玻璃上。我继续乘坐公交车,观看驶过的永久冻土带,感到一片茫然,毫无生机。在终点站凯契根,我睁开了矇眬的双眼。
  晚上10点半,天还亮着。我在罐头工厂找到一份工作,切三文鱼鱼头。这里没人问问题,都是流放阿拉斯加的重罪犯,每个人都在逃避着什么;赖账不还的老爹和逃跑的担保人。这里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西伯利亚。
  我在一个大胡子旁边工作,他叫利夫曼,戴着眼罩,疯狂地咧着嘴笑。他狂热、熟练地挥舞着手中的刀,让我充满好奇。
  几周过后,我在就寝时间打电话给凯丽,只为了能听到她的声音。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我打电话给她,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房子里装了窃听器,但是我必须知道她是安全的。在她说了第三声“喂”之后,我挂断了电话。我无法入眠,于是把电话拉到我租来的小床上抱着睡,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妈妈的声音。
  与卡鲁瑟副总统有关联的保镖被暗杀的消息在电台上不停地重播,但几个月后,消息越来越少。冬天变得那么冷,猫的耳朵和尾巴都冻僵了。我每天凌晨2点18分的时候都会惊醒,就是在这个时间弗兰克血流不止,我的手试图紧紧抓住他。6个月后,凯丽家里的电话就接不通了。于是我就在工作的时候,冒险给她打电话。
  我挨在公用电话机上,满身汗水,屏住呼吸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我喝了点啤酒来壮胆,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电话终于接通了,所有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她的声音,我颤抖的话语,如此多的怨恨和痛苦,我们彼此倾诉着,都忘记了呼吸。她要见我。但我告诉她这很不安全,她朝我叫喊直到我把电话挂回电话支架。
  我整整一个星期都无法入眠,担心他们监听到了我的电话,会把我关进监狱,但是我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几夜以后,我在酒吧门外遇见了利夫曼,他正在朝驼鹿道口标志开枪。他的夜视镜歪挂在脸上,在酒精的重压下,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次又一次地冲那个路标大喊。警察在不远处明智地停下车,坐在街头抽烟,等他醉倒。但是我知道利夫曼是从不喝醉的。
  当他笨手笨脚地又摸出一粒子弹,我走近他。凯丽从来不让弗兰克带我去射击,但是我在枪旁呆得太久了,看见枪我都很镇定,“利夫曼。”
  “呃,尼克?”
  “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继续喝酒怎么样?”
   由于酒精的缘故,他花了好一阵才听懂我的话,于是饱经风霜的脸上展开笑颜,把枪放回口袋,踉踉跄跄地回家了。我们从警察身边走过,警察向我们挥挥手。
   第二天工作时,他狠狠地敲着红大马哈鱼头,还朝我咧着嘴笑,门牙都掉了,“你准备好他们来抓你了吗?”
   我埋头工作。
   他又砍了一些鱼头,把它们拂进垃圾箱,粉红色的鱼血溅满前臂。“我准备好了。我已经为那些杂种准备好了。禁毒署,联邦税务局。狗屁,当穿黑制服的警官来抓我时,我就逃亡。或者就成为他们胸前的一枚徽章。”
  汽笛响了,我跟着他出门,上了他的货车。他没有回头,但却先打开了车门锁,让车门一直开着。我坐了进去。
   我说,“我再也不想任凭别人摆布了。”
   我们的车开到不知是哪里的苔原带上,坐在车头上,喝光半打酒,斜眼看着白茫茫的一片。他从大衣里拔出手枪,对着我的脸。他的头歪在一边,黑色的鬈发挂下来就像窗帘一样。他微笑着,但笑得并不漂亮。
   我说,“利夫曼。”
   “想学开枪吗?”
   “嗯。”
  他走到20步开外,把瓶子插进雪中。我们开始射击。他又喝下半打酒。我们把剩下的酒瓶也射穿了。当我回过身来,我听见嚓嚓的声音,他拔出刀子,低低地藏在身边。他假装一刀砍过来,刀刃带着啸声离我的头很近,我都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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