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在快乐旋律的国度里,一切都那么清晰明朗。拉线的加农大炮。红色炸药汽缸上,导火线闪动。戴上个帽子,说话换一种腔调,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只兔子。或者只是低下头,不停地挖,直到挖至斗牛场或者南极或者阿拉斯加凯契根结束。唯一的问题是:你这么做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向哪个方向走,到哪里结束。或者更糟,又恰好回到开始的地方。
  所有的苦功一瞬间销毁,尹杜玛一边靠在靠垫上,一边按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一闪,我们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星期四的总统辩论就快开始了,时事频道不断重播着这条消息,我眼前浮现出那天晚上,特情局的人
  踢开我的门,把我踹倒在地的情景。
  
  尹杜玛注视着我,给我量温度。我想看比尔顿穿着伪善的外衣。我想看卡鲁瑟言辞激烈地将他戳穿,将他从讲台上扫下去。
  吉姆•莱勒尔站在讲台前面,他洋娃娃般的眼睛不偏不倚,一眨不眨。“参议员先生,我的问题有两个部分:在你早期职业生涯中,你赞成死刑,现在你却反对。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琼•卡鲁瑟被人先奸后杀,你会赞同判处杀人犯死刑吗?”
  “呃,”卡鲁瑟说,“这是给杜卡基斯提的老套问题。”
  “请让我把问题问完,参议员先生。第二个部分是,你为什么会改变你的立场?”
  卡鲁瑟淡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如果我的妻子被先奸后杀,我希望抓到罪犯,要他以命抵命。但是在文明的国度里,我们不会让受害者的亲属来选择惩罚。请回想一下,我们是否这么做过?对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在我们深入讨论死刑的社会道德属性之前,我们无法回避这个不争的事实:处罚实际上是无效的,有失偏颇的,其代价是昂贵的。这对于我来说越来越清晰可见。在我长期的职业生涯中,我的某些观点有些改变。我非常感谢上帝让我有此转变。你们中有多少人会希望一个政客拒绝从工作中不断学习?”稍停了一会,“好了,我假设46%的人认为我应该改变。”
  笑声一片,中间夹杂着些许唏嘘声。镜头切换到比尔顿,他成熟地克制住自己,在演讲台上简短地做些笔记。
  卡鲁瑟甩了一下头,“我的对手希望用合理的推测把我描绘成一个空洞无物的人。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为了和以前的观点一致而违背自己的良心。我也绝不会说自己不会犯错误。其实,我只是已经犯过足够的错误而避免将来犯不必要的错误。”
  比尔顿靠前抵着那根细瘦的麦克风,“参议员先生,你犯过的错是否已多得都无迹可寻了?”
  他的支持者们热烈地鼓掌,给他以鼓励。
  尹杜玛按了“静音”键,“如果穿一件西装就装模作样……”
  比尔顿的嘴唇在翕动,他继续反击着,但我们什么也听不见。
  他怎么能下令将自己孩子的母亲杀害,将自己的骨肉闷死扔到脏兮兮的建筑垃圾场里?
  我说:“我无法相信这个浑蛋会赢。”
  “这就是政治吗?”尹杜玛问。
  “不,”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政治!”
   
  我躺在沙发上,突然惊醒,拉住沙发上的床单,捧在胸口。电视机下面黑魆魆的一片,只有“2:18”几个数字闪烁着。想到自己梦见的弗兰克的脚在踢来踢去,我就再也无法安睡。
  我使劲揉揉眼睛。帆布包还在我的脚边。顶上松松垮垮的,我可以看见里面红色的珠宝盒。我伸出手臂够到珠宝盒,拿出镶有蔚蓝色宝石的耳环。
  我想到了弗兰克和他的决定。
  我走上楼去,楼梯吱嘎作响。我在她的房门口停下来,轻轻地打开门。
  她趴着睡觉,枕着枕头,头发在脸上弯成半圈。一副安静祥和的脸庞。她睁开双眼,摸摸嘴巴,坐了起来。她抬起头,要我进来。我站在离床几英尺的地方。我手心冒汗,抓紧了珠宝盒,藏在身后。她向后靠着,手肘撑在枕头上,乌黑的眼珠严肃地看着我,黑亮的秀发披在肩上,天鹅绒般的皮肤下露出性感的锁骨。
  我说:“你无处不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我要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停下来,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我知道我们之前吹了,是因为发生的一切打破了我原有的生活。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要是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一切。我完全准备好要创造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她移动着身体发出沙沙声,坐了起来。她说:“尼克。”我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感到我的身体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唇干舌燥。我想我需要坐下来,但又不能,于是我就站在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听她要说什么。
  她说:“我一直很爱你,尼克,但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生活不会停下来等待的。你不可能回到你离开的地方找回你所失去的东西。”
  从远处一户邻居家中传来电视机里的笑声。我声音沙哑,“不,有时也许你会有第二次机会。”
  “瞧,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也知道你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话,但我怎么知道这就是你将长久驻足的地方?你又怎么知道?你要做的事太多了,尼克。”
  我微微转过身,把珠宝盒塞进后面口袋,松了口气,“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回到过去?”
  “你得拿出行动,”她说,“慢慢来。”
  我脸色沉重,拉回我的视线,盯着地板。“我想让你知道,你值得我付出一切代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但是还有其他的感情,她曾经等待的感觉。
  我看看她的卧室,我曾经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三芯蜡烛,比床头柜还高。对面浴室的焦糖色墙壁,毛巾搭在爪形浴缸的边缘,很是相配。我们曾经精疲力竭,撑不过绵绵的睡意,就一直泡在浴缸里。
  我转过身,走了出去。我的脚重重地踏在楼梯上。在浴室里,冰冷的水从我脸上冲下。
  透过墙壁,我听到大门嘎吱作响。
  我轻轻地解开皮带,抽出来裹在手上。
  静悄悄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我背靠着浴室门后的墙壁。门把手向下转动,门开了。我正要冲出去,阿莱德罗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我垂下了手,“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他看到了我手上的皮带,然后开始在药箱里翻找。“谢谢你给我的建议。关于约会。对于你来说是个笑话,但是我们现在要打一架。”
   “阿莱德罗,听我说。你不能——你不应该看到我。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曾在这里待过。这会很危险的。”
  “你现在是伊桑•亨特,嗯?”他开始哼唱起《谍中谍》的主题曲。
  我说:“我不是瞎说。这会使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他板下脸来,一脸的愠怒。在夜色中,他眼中透出的坚定让我惊讶。“尼克,我在博亚卡长大。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哥伦比亚的谋杀率居世界首位。不堪回首的时光。动动手指,人就消失了。你听过领带这词没有?”他在下巴下做了个划破喉咙的姿势,把舌头伸出来。“通常他们不这么麻烦。只是割下头颅。”
  “好了,”我说,“我明白了。”
  “在我去学校的路上,经过有卡车和工人的地方。我一直看着前方,不关心看到了什么。”他在翻找水槽下面的抽屉,没有找到他要的任何东西,他有点着急。“我每天都到学校去。我的一些朋友就没有。我不得不帮忙去找他们。有时我们找到的是一具尸体,有时我们找到的是一个头颅。”他翻完最后一个抽屉,恼怒地站着。
   “你在找什么?”我问。
   “我的药片。”
   我拿过刚刚用来擦脸的毛巾,毛巾下面盖着一个橙色的瓶子。我认出瓶上药剂师写的字——“如果心里发慌”——在阿莱德罗抢过药瓶,塞进口袋之前。我又一次看到他脸上从没有过的神色,我想到他随遇而安的行为,在想他是经过多么大的努力才这样轻松自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阿莱德罗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抓住门框。“我患有第三世界的恶心病,所以你不问我是不是会帮朋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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