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P.G.伍德豪斯短篇小说选

作者:[英]P.G.伍德豪斯




  马丁瞪大眼睛。
  “你买通罗伯茨去——”
  “先生!我给罗伯茨一镑钱,是因为我同情他。他是个可怜人,有家有口,都要他养活。”
  “很好,”马丁厉声说,“我去给基思小姐提个醒。”
  “给她提个醒?!”
  “我会跟她说你买通罗伯茨让车坏掉,好让——”
  凯格斯摇摇头。
  “恐怕她很难相信这种话,先生。她甚至可能以为是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想拦住不让她去。”
  “我相信你是魔鬼。”马丁说。
  “我希望到了最后,”凯格斯虚情假意地说,“你会把我看作是你的好天使。”
  那天马丁打猎打得特别糟糕,晚上回来情绪低落,怒气冲冲,直奔他的房间,到晚餐时候才下来。埃尔莎让一位怡然自乐的家伙带入席。马丁发现自己坐在埃尔莎的另一旁,坐在她旁边真叫人愉快,再加上那位诗人远远坐在桌子另一端,这种感觉让马丁暂时又有了精神。
  “哎,你们坐车坐得怎么样?”他微笑着问,“你们绕了地球一圈吗?”
  埃尔莎看了他一眼——只此一眼,接下来马丁一直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另外还能听到她跟另一旁的人谈笑风生。
  他心里猛的一动,这时他明白了,那个魔鬼管家使了坏。天哪,埃尔莎以为他在挖苦她!他必须马上解释一下,他——
  “白葡萄酒还是雪利酒?”
  他抬眼看到了凯格斯全无感情色彩的眼睛。此时的管家戴上了公事公办的面具,一点看不出有欣喜的样子。
  “噢,雪利酒吧,我是说白葡萄酒,不,雪利。都不要了。”
  真要命,他一定得澄清一下。
  “埃尔莎。”他说。
  她却只顾跟邻座聊天。
  谈话突然有了间歇,从桌子那头,传来了巴斯托先生的声音,他好像正在讲什么事。
  “幸好,”他说,“我带着一本雪莱和一本拙作。司机说车又可以开时,我跟基思小姐读完了后一本书,还有前一本书的一大半——”
  “埃尔莎,”这个可怜的人说,“我不知道——你不是以为——”
  她转过脸看他。
  “你说什么?”她很亲切地问。
  “我发誓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忘了——我是说——”
  她皱起眉头。
  “恐怕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
  “我是说,关于汽车坏了那件事。”
  “汽车?哦,没错,是坏了。我们耽搁了好大一会儿,巴斯托先生给我读了他的一些诗作,漂亮极了。罗伯茨跟我们说又可以开时,我感到很可惜。兰博特先生,你真正想告诉我的,是——”
  再一次,马丁看到的只有肩膀。
  等到那些男士在冲去台球室前礼仪所需,没精打采地和女士们短短待一阵子时,埃尔莎却不见了。
  “埃尔莎呢?”马丁问基思太太,后者说:“她去睡觉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头疼。恐怕她今天过得很累。”
  第二天一大早,打猎的人就走了,因为早餐时埃尔莎没露面,马丁只能没见到她就走了。他的枪法比前一天还要糟糕。
  直到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一帮人才回来。马丁去房间的路上遇到了基思太太,她看样子有点焦虑。
  “哦,马丁,”她说,“很高兴你回来了。你看见埃尔莎没有?”
  “埃尔莎?”
  “她没跟打猎的在一起吗?”
  “跟打猎的?”马丁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
  “我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她,我开始担心了,我想像不出她会遇到什么事。你肯定她没跟打猎的在一起吗?”
  “绝对肯定。她没吃午餐吗?”
  “没有,汤姆,”基思先生走过来时,她说,“我很担心埃尔莎,我一整天没见到她了。我本来以为她肯定跟打猎的去了。”
  基思先生之所以发了大财,主要靠的是始终坚持不为任何事焦虑,他也把这一方针运用到了他的个人生活中。
  “午餐时候她在吗?”他平静地问。
  “我跟你说,我一整天都没见过她。她在房间里吃的早餐——”
  “吃得晚?”
  “对,她累了,可怜的姑娘。”
  “如果她早餐吃得晚,”基思先生说,“她就根本不需要吃午餐。她是去哪儿散步了。”
  “你觉得可以把晚餐往后推迟吗?”基思太太着急地问。
  “猜谜语我不行,”基思先生语气轻松地说,“可是这一条我可以回答。我不会推迟晚餐的,就算为了国王也不行。”
  晚餐时埃尔莎没回来,空位子还不只她的一个,巴斯托先生也不见了。这一发现,甚至让基思先生的平静心情也一时受到了干扰。那位诗人不是他最喜欢的——他只是勉强同意,才邀请他来,想到连日聚会时两个人同时失踪,他们很可能在一起,基思先生感到恼火。埃尔莎不是那种会出乖露丑的姑娘,可是——晚餐时,他极其沉默。
  基思太太的焦虑表现得不一样。她是真的担心,而且说了出来。等到鱼端上来时,餐桌上的谈话已经完全集中到一个话题上。
  “反正这次不会是汽车出问题,”基思先生说,“今天没有开出去过。”
  “我不明白。”基思太太第二十次说。在对这件神秘之事的调查上,最深入的就是到了这种程度。
  等到晚餐吃完时,一种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一群人三三两两不自在地坐着。斯诺克如果说没给忘了,反正是搁置起来。有人建议派人去找,一两个怡然自乐的家伙很是漫无目标地走进了黑暗中。
  马克和基思先生站在走廊上时,凯格斯走上前来。马丁的眼光落到他身上后,意识到自己脑子里一直存在的一丝模模糊糊的怀疑突然确定下来。但这种怀疑似乎很荒唐,就算凯格斯一肚子坏水,又怎么会跟这种事有干系?他不可能强行把失踪的两个人带出去,把他们关到哪里,也不可能把他们打晕后扔进沟里。但是,看着他站在那里,恭敬中又带着尊严,灯光透过打开的门照在他的光头上,马丁觉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凯格斯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导演了整件事情。
  “您有空的话,我可以跟您说句话吗,先生?”
  “什么,凯格斯?”
  “埃尔莎小姐,先生。”
  “什么?”
  凯格斯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同情。
  “先生,我没资格在餐厅讲话,可是我忍不住听到了谈话。根据您所说的,我猜你对埃尔莎小姐不见了不明所以,先生。”
  基思先生轻笑一声。
  “你猜的,嗯?”
  凯格斯鞠了个躬。
  “先生,我想我有可能给这件事提点线索。”
  “什么?!”基思先生叫道,“天哪,要命!你干吗不早说?她在哪儿?”
  “先生,我没资格加入餐桌上的谈话。”管家的话里带了点责备语气,“我现在可以说吗,先生?”
  基思先生抓着自己的前额头发。
  “老天!你想要一份签字的许可,允许你告诉我的女儿在哪儿吗?快说,快说!”
  “先生,我想埃尔莎小姐和巴斯托先生很可能在湖中心的小岛上。”离住宅半英里有一带风影如画的水面,长约一百五十码,宽度稍窄一点。水面中间有个小岛,树木繁茂。在没有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时,来此大宅做客的人喜欢来这个岛上,然而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因为整天都在打猎,大家都忽视了这个小岛。
  “在岛上?”基思先生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今天早上刚好在湖上划船,先生。我经常早上划船,先生,在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待在住宅里时,我发现这种锻练对健康极为有益。我快步走到船屋——”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每天锻练的日程表。少回忆你运动的事儿,别绕圈子。”
  “我今天早上在湖上划船时,先生,刚好看到一条小船绑在岛上的一棵树上。我想埃尔莎小姐和巴斯托先生有可能划船去了那儿。巴斯托先生性格浪漫,会想看看这个小岛的。”
  “你说你今天上午看到过那条小船?”
  “对,先生。”
  “嗯,看完一个小岛不需要一整天。是什么让他们在那儿待那么久?”
  “先生,有可能那条绳子松掉了。先生,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巴斯托先生是那种会做事冲动的搞文学的人,他有可能忘了看绳结打得够不够结实。要么,”他的眼神严肃而高深莫测,有一会儿落在马丁的身上。“也可能有人故意去把绳子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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